她明明只是好奇而已。
顶多顶多,有一丝拉那么羡慕。
羡慕那些能够在屋檐外头奔跑肆意的男孩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小可爱作者终于顺完了后续情节的大纲
有点纠结,要不要抽出时间来大改前面的节奏,觉得好水看着好糟心TAT,可是又忙,更怕改完节奏后更新量翻车
当然至少也要周末瞅瞅还有没有这个冲动,现在先去糊物理作业了。
第九十一章 恩求
林黛玉抱过那沓衣裳。
布料入手带着股水似的柔滑, 针脚精致,样式别致,每一个细节的设计都严谨缜密, 透出种近乎机械式的冰冷的俊来。
这种形容本不恰切,可却是黛玉真真切切的感受。
衣服是一如既往的奇特, 也一如既往,显见是兄长的手笔。
“又说时间来不及?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家里磨蹭?”
“我等你把衣裳换了才能放心呀, ”妇女之友林湛阳义正言辞,“要不合适, 能改就改,不改还来得及去换合意的。”
“……”言下之意是你还准备了好几套?
掌心的布料薄如蝉翼, 柔似眠云,滑得发腻, 像是一滩有生命的活水。光是这么摸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没比过不知道, 同贾家女儿共处了一段时间,她被羡慕最多的便是那些她习以为常的穿衣打扮,问了才吓了一跳。
可小时候爹亲娘亲对自己好,却似乎也不至于如此的。
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还是这款式不好看?”林湛阳眉眼倏然亮起,晶亮亮透出几分期待来,“黛玉你往日就穿得素净,清一色不是水绿就是月白的, 好看归好看,可难得穿一回男装,可要试试别的?水红?朱红?玄色?白金?我还新得了套亮面鹅黄缎配翠绿孔雀纹的也可试试……”
林湛阳的话音里都带着欢快的旋儿, 黛玉听得心尖儿颤巍巍塌下一角,抿起的唇畔浮现出几分无奈,还夹杂着几分……
宠溺?
跟面对着地主家傻儿子似的宠溺。
前巡盐御史家的千金深吸一口气,对傻乎乎的小叔父一展颜,坚定道:“不劳小叔叔再费神,这套就很好了。”
黛玉的尺寸林湛阳就跟府上经年的老裁缝一样熟悉,不,甚至还要更加熟悉几分,老裁缝可没有智脑的骨龄生长预测系统能自动调节量体裁衣。
衣服尺寸正好,走出来的小黛玉风华正茂,面若阳春三月里湛着水的枝头桃李,真是漂亮得超越性别。
林湛阳见了欢喜得仿佛养出小白菜的老农,眸光里透出的笑都透露出一股智障的气息。
看得林黛玉都醉了。
不到半响林湛阳又发愁了:“黛玉生得这样好,出了门若是被人看上了可怎么办?”
“不好不好,这古人都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的,若只是惹了一身烂桃花还好,黛玉你身子弱,若是被不小心砸中了受了伤那不得急死我?”
“……叔叔别混想,本朝女儿多养在闺中,这些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
“往前兄长和先生高中时不就是如此?难道他们俩合起来糊弄咱们? ”林湛阳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的旁征博引。
“……”
“再说了,没女儿还有男人啊,你看那成天号着姐姐妹妹的贾宝玉这等,在这京城里连纨绔群都算不得名号的……不也有喜欢的男孩儿?”还有呀,他喜欢御大哥,御大哥也喜欢他,那四舍五入,他们俩也都算是爱男人的了。
林黛玉:“……”
一瞬间林黛玉纠结了一下,她望着面前的小叔叔,左看右看,这都是个钟灵毓秀的美少年,一抬眼仿佛是清霜寒露凝在眼梢似的。
可你顶着这样殊丽绮艳的皮囊,这样清正澄澈的目光,是怎么一脸坦然地八卦的?
可林黛玉的种种纠结,显然是没成功传达给林湛阳的。
人家正目光放空地注视这那上面刷新出来列表赫然是一堆的妆容效果成品图。
虽然说他主职是敢设计制造的,不过的不过,你想想也就知道了啊,妆容是造型的重要环节,那当然也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啊。
客观来说,林湛阳光凭着他工作室里的256色最全哑光/带闪双系列眼影盘,就具备了成为美妆大佬他的基础。
可惜好东西给他也是浪费。仗着那张自带光子嫩肤滤镜效果的无瑕疵脸蛋儿,他对这些是非到万不得已都不碰的。
但那是对他自己,对林黛玉就不同了。
这心态就跟“我自己死宅天天T恤老头衫加人字拖,但我接的娃就得每天各种lo裙换装场景小屋一点不能含糊”……这种差不多。
当然林湛阳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么苍蝇搓手式激动是源于终于能给他家小黛玉上妆了。
“你没扮过男人,万一露了什么马脚怎么办?”
“再有,现在这模样也太招人啦。”
“这么着出去了,赶明儿兄嫂回来就有人上门来求嫁林家小少爷啦!”
他越说还越觉得有道理,一瞥旁边的雪雁,兴致勃勃道:“哦对了还有雪雁,我找找有没有适合小书童穿的。”
……你这还真藏了个全世界在身边啊!
“黛玉是没扮过男人……那所以,小叔叔对扮男人很有经验?”林黛玉慢悠悠道。
“……”
“小叔叔不是说时间紧迫,才不得不要黛玉替你走这一趟? ”
“这会儿又不急于一时了?”
林湛阳被“扫地出门”,只能唉唉叹着,不情不愿去面对薛鹤那张看腻了的脸。
说看腻其实有点伤感情,虽说薛大公子相貌是寡淡了些吧,但胜在人有趣;五官算不得精致吧,但也是个相貌端正清雅端秀的好青年。
嘴上说看腻,真见了面林湛阳却先眼角都带上笑意来。
薛家大公子自打被他那“没文化的”爹洗过脑,又被林湛阳误打误撞结了心结,数月未见整个人的精气神却都变了。如今赫然已是位放得下身段摆得了谱,文能作诗配珠玉,算能一眼觉乾坤的一代骚人。
在林湛阳认识的人中,可算是文人里头最斤斤计较的,商人里头最有文化的。
这四舍五入可就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妙人儿了呀。
妙人儿薛鹤戏精附体地拉着林湛阳咿咿呀呀地长了段小别离,坐定上了茶之后才讲起他闹这出的缘故来。
“来京城便听说你家兄长与嫂嫂快要来了,全京城泰半的材料坊都晓得你家两个小年轻散财似的到处进材料购置物品……亏得你们俩还长了个心眼儿知道不买成件儿,如今又不是开春动土的时候,这京里原料的价钱才没被你们哄抬起来。”薛鹤喝了口茶,先洋洋洒洒叨了一通背景。
“本来你正忙到烧眉毛了实在不该来叨扰的,但实在是亲戚一场,人家求到跟前了,模样我瞧着也可怜,想着或许来你这里能有些助益。”再轻描淡写把事情拎了拎,估计是要成全人情?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把自己摘出去。
“小太阳呦,哥哥一介小门小户的商户,在皇城根上有铜板儿都撒不出去呀!”末了再哀哀戚戚地叫苦。
小太阳是什么鬼……
林湛阳态度很端正地用先生教的东西套在薛鹤这戏精身上,一段一段倒能勉强分析清楚,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这家伙一会儿要把自己摘出去,一会儿又全情投入地尬演求他是几个意思。
想不通就攒着,总能想明白的。林湛阳痛快道:“正主在哪儿?”
他也好奇……什么人这么想不开,竟有求于他?
是跟成衣店有关?
还是那布料方子?
除了这两个以外,林湛阳自觉再没有什么能入人眼的了。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对方的确不是为了林湛阳特地过来的。
那是薛鹤的堂弟薛虬,此番打着父亲去世,妹妹的婚约对象状似有想赖掉婚约之嫌的旗号,护着寡母幼妹进京来。
薛虬显然也是被薛鹤坑蒙拐骗地哄过来的,见到堂中端坐着名色若春花的弱冠少年,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很是犹疑地看向薛鹤。
堂哥哥哎,这就是您老说的手眼通天的人物?
这瞧着气质倒是平和,可一身无官威,二眉目纯稚,三身负异族血统……说是个娇宠在家中的哪家纨绔他绝不会怀疑半个字。
纨绔有用吗
有。
可对他那事……
要不是知道当朝两位圣人后宫中皆无异族外戚,他都要大胆假设鹤堂兄是勾搭上哪位不谙世事的小皇子了。
否则,谁给他的勇气如此笃定的呀?
正踌躇间,薛虬瞧见薛鹤对他面露鼓励,心中一叹。罢,来都来了,试试又何妨呢?
“小的有眼无珠,未请教小公子高门?”
“本贯姑苏林氏,名曰湛阳。”
林家,那就不是皇城脚下扎了根的世家了。“可是勋贵门阀?”
“已不是了,先祖五代列侯,至我兄长业已不是。”
“府上令兄支撑?”
这小公子年纪轻轻的,兄长又能年长到哪里去?这就当了顶梁柱,那家里老人呢?死了?病了?薛虬觉得越发不妙,却还想要垂死挣扎一番,“那却不知令兄如今官居……”
“原系兰台寺大夫,后升任二品扬州巡盐御史,如今任期方满,不日回京述职。”
林湛阳有问必答,乖巧得简直侮辱了纨绔这个定义。
本来嘛,人家可是风华正茂的进取青年,哪里纨绔了?
薛鹤这厮净给他随便加设定!
——当然,上面这句这么洋气奔放的话才不是林湛阳能说得出来的。
“……”薛虬表情很微妙,微妙里带着吞了口shi似的奇异。
勋贵世家,顶梁柱却很清流地跑去当了御史,那就是靠真本事的意思了?不是说瞧不起自力更生,只是这也约等于孤立无援。
前半句他还以为自己抓到了薛鹤的用意是要鼓励他走御史这条线;后半句,听到二品还来不及欢喜,后头扬州二字便是一个大浪打过来,离了京,二品封疆大吏又能如何,还不是鞭长莫及?
再一听,得,这还是任期将满的二品大员,将将回京的二品大员。
……说难听点,林大人自己都前途未卜啊!
他自己走关系打通门路都不够了,哪个有闲情逸致能帮自己呢?至于什么能捅破天的纨绔头羊?不存在的。
这话是没说出来,不过薛虬那张清清秀秀的脸却似正直惯了,完全藏不住心里话。
薛鹤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傻堂弟性子不差,不过这脑回路倒是畅通得跟小太阳一般……可爱。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林大人是林大人,咱们是咱们,哪能整天琢磨着靠家里人呢……小太阳你说是吧?”
林湛阳平平瞥他,很配合地嗯了一声。
“难道是林公子本人很得重用?竟是如此年少有为的么!”薛虬面露愧色,慌忙道。
“……秋天里刚中的举,尚未入仕。”要你失望了。
薛鹤扶额,只得道:“你这傻子管这么多做什么,总归你先把事儿交代了,能不能还是两说呢,若是能成,你管小太阳家里几世几业呢!”
这言之凿凿的嘚瑟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王爷跟前的太监头头似的威风呢!
所以……面前这位长相甜得跟糖人儿似的娇娇小公子,还真是能把天捅出一个窟窿的小祖宗呢?
薛虬半信半疑地想,京城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课后和室友去购置冬衣晚了,现在才写完。
全勤什么的,已经丢习惯了_(:з」∠)_
第九十二章 将别
薛虬算起来得喊薛鹤一声堂兄, 自然与金陵薛家也系出同源。薛鹤、薛虬同薛蟠三人的祖父辈是兄弟,只是薛鹤祖父为庶子,薛虬祖父为嫡次子, 在那会儿便分了家。
按律嫡长子要继承八成,薛蟠一脉便承了皇商的名头、金陵泰半的产业, 其余折算成的银两分配给了剩下两兄弟,便算是分了家了。薛虬这脉还算是亲兄弟, 薛鹤薛父这边,庶子那是不入流的, 何况还是个瞧着心气挺高还能干的庶子,当时的嫡母给点银钱打发了, 回头便忙不迭分了宗划出去,紫薇舍人这一脉就当是没这家人了。
可偏偏这分出去的两家人里, 薛虬的父亲和薛父却莫名其妙地脾性相投, 这就又勾搭上了。说勾搭太难听,可你看,出了事薛虬不去找有能耐的丰年好大薛,却来找薛父这个自称“乡下寒酸小地主”的求助,就可窥一二了。
薛虬:实则是因为父亲临终前千叮万嘱说来寻鹤堂兄方有一争之望,指望呆霸王却怕是到死都心愿难偿呐。
九月末的京城已经逼近零点了,薛鹤这庄子瞧着偏僻, 不过该有的都不缺。屋内四角摆上了银骨炭,罩上雕花铜丝罩,不声不响的将屋子里烘得暖融融的。
薛虬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了。
他父亲好乐, 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整日四海五岳地逛。前些年在南省审查账册,父亲说个中似有些蹊跷,便找了个有头在南省细细地追究,却不想这一住便快一年多。两年前的某日,他父亲急命全家人收拾行囊北上,没料得最后却在半路上得了急病死了。
“父亲仙逝,我这个做哥哥的与小妹自然该为父守孝。妹妹宝琴原本与都中梅翰林之子订了亲合过八字,如今已快出孝,妹妹也到了婚龄,我便托了人来京中想提一提,却没料得梅家言辞之中却有推介之意。”薛虬锁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