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提督比较忙,救火消防到看城门,都管,两万人多的侍卫步兵,忙起来都不够用。
京兆尹也审案子,但理论上还管京城这座城的日常政务运转——当然,想想这放眼望去都比京兆尹这个四品京官大的悲催现实,你就知道了:本质上小事懒得管,大事没得管……出了事一定背锅。
话归正题,御史台的大老爷们都是精细的社会人,最喜欢与人斗其乐无穷那一套。他们本专业干的就是以把同僚搞下台为政治生活的第一目标。
咳,不好意思,就算林湛阳把人往御史台送这举动本身没啥别的意思,还在朝里当官儿的贾政也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说!京兆尹的确可能嫌辣手不接这案子,但想想御史台要是盯上自己,这还真有可能被借题发挥。
举个栗子,几个月前有个大臣的儿子跑去女票女支,走夜路回来醉醺醺没注意,吧唧一下抱着美人摔下桥,等下人把人救上岸,两个人已经没了。那大臣怕影响不好,派手下人去处理了场面当没发生过,第二天照常上班……
然后被御史台那群人挖出来,一道折子上去就弹劾他了。
弹劾啥啊!我儿子死了!我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自己的难受自己知,还想咋的了!
你以为那群御史大夫要弹劾他“挪用公家人力资源”?
不。
他们说他“为父不慈。”
儿子死了都秘不发丧,为了自己那点前途连基本人性都没有。
冷血!太冷血了!
这样的人怎么当国之栋梁!
更别说什么爱民如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堪大用啊!
别说,被他们跳了十来天,真把人给撸下来,外派出去靠边站了。
真是一脸血啊!
吃瓜围观了全过程的大臣们当时没说什么,后来看御史台这群疯狗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伙人根本就是一群反社会分子吧!心情不好逮着人就撒泼,谁沾上就是一身腥。
政老爷当时还能事不关己地哼一声,嫌弃那大臣自己教子无方,回头看见贾宝玉吃房里丫鬟嘴上胭脂,还骂了声色中饿鬼把人好悬没打一顿。
现在……这身腥沾上自己家了。
政老爷心里一慌,没留神,下巴一痛,那三寸长须就步上了妹夫的后尘。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写到假正经也手癌拔胡子了呢,因为寒寒去剪发打薄卷毛染发之后,觉得自己变秃了TAT
不能我一个人秃,文里也不能只有林大人下巴光洁溜溜
放心,就算政老爷下巴秃了,你们的林大人也是美中年里的NO.1
——你说展秋,三十多岁算什么中年大叔,人家是孔雀开屏年华正好一朵骚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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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了好一会儿红楼的官职体系大杂烩,然后我要窒息了,秦汉+明清混用外加各种虚指,就这样吧,反正我写的也不是考据原著向【摊平】
写贾家人出场一不留神写到3000,剧情点还没写完……我也很气啊QAQ
第七十五章 见官
贾母到底是个妇人, 在深宅大院里说一不二惯了,真摊上事儿眼界到底有限。比如她就没闹懂这几个衙门有什么两样,并且还习惯了看官阶识人。
“政儿, 御史台这地方,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理事的大人是几品官?”
你当然耳熟了,妹夫林如海当初从翰林院编修上出来, 头一个升的官便进了御史台当御史呢。
被贾政这么一提醒,贾母也回忆起来。可不是么, 那会让老爷非要让贾敏下嫁给七品御史的林如海,她还觉得老大委屈了呢。
得, 才是小小七品官。
贾母心也不慌了,反而暗笑, 这姓林的小子果然还是年轻气盛呢, 必是京兆尹等人不乐意接,他强撑着一口气也不肯收回自己的话。
小小的七品御史,荣国府家大业大,就算现在没落了好歹还是超品的国公府呢!
不慌之后就是升起腻烦了。好端端一件喜事被闹上公堂……毕竟是不好听。连带着贾母要请林黛玉的心思淡了,只想迅速摆平了这桩“误会”,免得给老亲们看了笑话。
想着贾母就找了在旁边装死的大儿子贾赦。
得,赦老爷还是没逃过去。
他这个荣国府面子上袭了爵的一等将军得去衙门一趟……顺便还得教训一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家小子、和看不清情况接案子的小小御史。
政老爷想说御史台那群目下无尘的疯狗战斗力和品级不能同日而语, 可转念一想,他们家最是老实本分,大哥过去, 想来也不会引起什么风波。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在赦老爷没应声的情况下单方面同意了。得,真是倒霉,弟妹的奴才闯了祸,还得他这个当大伯的去跑一趟衙门。
*
贾家人都觉得去衙门是无妄之灾,实际上大多数的人,除非是去衙门凑热闹,也都是一听到闹官司就怕。
但送官的一方倒是神闲气定,一点没有把事情闹大感情破裂不好收场的自觉。林湛阳把人往御史台一送,正经走流程写了状纸,交上去看着那御史收了案件立了案、将他带来的几人先收押……等着这套走流程的时候他还有闲情转头去问御君辞午饭吃什么。
御君辞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
“饕餮馆。”林湛阳眯着眼想想,“听名字就知道是好吃的地方,那感情好,我人生地不熟的,正好就跟着你一路吃了,你可别嫌弃我。”
御君辞端着茶杯遮住半张脸,闻言就算是露出来的眼里都带着笑了。
他心道我便是知道你是个爱吃的,才想方设法要用好东西拘住你……我巴不得你整日与我同进同出呢。
这人哑了之后有一个好处,很多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可哑了之后又有一个算不上坏的坏处,那双眼睛也鬼使神差地日渐灵动……跟会说话似的。
好坏都见仁见智吧,反正在林湛阳这里,御君辞能用一双眼睛表露出几千种意思。
现在这重笑意就看得林湛阳心弦一颤,耳朵谜一样地微微发烫。
——这,京城这儿气压可有些高,走了这么一会儿甚至便热起来了。林湛阳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给主子去跑程序的陆成听见后头半截,在心里暗自摇头。饕餮馆那是何种等级的店面,一方席面上千两都是少说的,什么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这店里才算是齐全了。就这样,订个位子还一座难求,主子拿不定林家人过来的具体时间,便直接定了前后三天的席面……这里头费的心思林少爷又如何知道。
林湛阳他也……想知道啊。
可谁让御君辞他哑呢。
主子是个哑巴不要紧,下人没哑呀。御君辞听见动静,抬头看他一眼,引得林湛阳也看过来:“陆成你有事?”
陆成迎上主子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不知撞了什么邪,一秃噜就把心里的话给倒了出来。
林湛阳哑然,再看向御君辞,认认真真地冲他绽开一个笑颜:“真的劳烦你费了这么多心。”
为你,这点心思又算什么呢?御君辞敛下心绪,淡淡扫了陆成一眼。
“你别怪他,他若不说,我都不知道你私下里做了这么多……想想也是,除此之外你瞒着我操的心定然也数不胜数。”
“往后……”林湛阳话头开了个头,却说不下去了。
他要说什么。
让御君辞以后别这样了?可私心里吧,肯定是开心的,也舍不得这种种照顾啊。
那就换让他往后做了什么都告诉他……这更别扭,也不符合御君辞的风格。难不成让他每次做了什么还写下来么。
御君辞从来都体贴入微,就像是不经意打断他似的,以指蘸水在小几上写道:“只吩咐二三。”
那话不能这么说的。就算他只吩咐了,可事实记挂着的是他。
林湛阳没应,半响闷闷道:“没你这样交朋友的……”
确实没有。
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做朋友。御君辞很赞同,却没说。
林湛阳道:“往后我得对你更好些。”
他显然享受御君辞对他的种种好,又知道御君辞不是个善于口舌的人……那便只能也努力加倍地对他好了。
一定要好些,再好些,再再好些才是。
这话说出来就让御君辞的眼中掀起波澜,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因为贾赦来了。
*
贾赦过来的时候没意识到他打扰房间里什么微妙的气氛。他本来是很有些怕麻烦的,也觉得林湛阳这小子太跋扈……等进来却瞧见迎面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轻轻朝自己瞥了眼。
当时他脑子就一空,好悬没直接跪下去。
他没见过这位,不过御君辞长得太好,气势又盛,身上那一股天潢贵胄才能养的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太显眼。“望风拜服”原来不是夸张,的确是存在的。
等后来听见那负责此案的御史一口一个“御王爷”地喊,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忠纯王爷御君辞,亲王级别里唯一一位不姓司徒的男人。同样是异姓王,东南西北那四个郡王,和人家与皇子同阶一辈的亲王撞上,结局想都不用想——妥妥就一个以卵击石来形容。
四王都是如此,更何况八公。
这还不止,就算在亲王里头这位的地位也是特殊又关键,深得圣人信任。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真信任怎么会给他镇府司……那就是圣人的眼睛和手。对他,疏远都是怕出来的。
贾赦是混,可他没蠢到家,知难而退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看到御君辞也在后他就立刻收敛了那吊儿郎当的散漫态度,知道他身份后就更没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情况还不明显?摆明了人家送来御史台是有原因的,林家小子身后靠着御王爷,那些魑魅魍魉的的玩意儿近不得身,摆明不是他们这个小小荣国府能惹得起的人……对,赦老爷一点原则没有地就把他亲娘嘱托他要做的事给打为“魑魅魍魉”一类了。
贾赦在御史台听了个来龙去脉,这才知道他们被这起子奴才坑了。府里那些主子跟前得宠奴才的嚣狂模样,平时不觉得,这会儿才觉得过分。更过分的是那两个见识浅薄的妇道人家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短暂收押的经历让她们越惊越怒,看见贾赦之后忙不迭嘴里号着大老爷给她们做主给那不长眼的七品官点颜色瞧瞧。
大老爷是领着闲职溜鸡斗狗的,手可长不到御史台去……找妹夫林如海都快点。
顶着那年纪轻轻的七品御史审视的目光,贾赦感觉压力甚大。
贾家人,甚至那接了案子凑热闹的御史,都以为林湛阳这个林家嗣子是对贾家有什么意见故意来找茬的,可没想到林湛阳对贾赦态度十分和气。
他正经问了声好,面相瞧着温和有礼还不失一点少年人的拘谨:“按嫂嫂的辈分算,湛阳倒该唤贾将军一声兄长……不若我们各算各的,也免了唐突。”
贾将军。
这说法……真叫人陌生又有种谜一样的愉悦。
贾赦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身上那个一等将军的衔……他个不上朝不点卯的啥时候被这么称呼过啊!
猛地这么来一下忽然感觉天降重任怎么办。
这会儿再看林湛阳那张妖里妖气的脸,好像也顺眼了许多。
没错啊,人家跟自己家非亲非故的,疏离点也很正常,而且人家姿态摆得不是很客气?观他眉眼清正,哪里又有什么恶感了。贾赦恍惚竟有种他什么也没干,他们如今这场面也不是在对簿公堂似的错觉。
实际上在林湛阳脑中,这也算不上什么对簿公堂……这桩事的正题不就是要认个人么。他就当真开诚布公地讲了自己的担忧和疑虑给贾赦听,然后要他认人。
本来这没啥……关键是没人信他的来意就这么简单,说出去你信么,特特跑来御史台一趟,就因为怀疑这俩奴才是拐子……那年轻气盛的御史已然从自己的门路里打听到这位是今年的维扬乡试案首,就更不相信了。
大家都是肚里弯弯百转千回的人,谁还瞒得过谁啊。御史脑子一转眼中便透出恍然,自觉已经明白了症结。
荣国府的名声在京城里实在不好听,这位林解元恐怕是借着这当口要踹开贾家人。
御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林家五代列侯,但与其说勋贵却不如说是书香清流,如今瞧着,这解元不但自己有才,而且还与御亲王关系匪浅,等殿试一过进了朝堂,平步青云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稀罕贾家这个国公府的姻亲拖后腿了。
看他这样,林湛阳还没什么反应,一旁默不作声的御君辞已经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他一点纠正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流转在林湛阳身上的眼神里带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世人多喜自作聪明,湛阳这般表里如一的自然不为大众所理解。
如此才越发显得他难得。
不提御君辞的万米滤镜,贾赦显然也没能逃开“大众”范围,他也不相信的。
不过他觉得林湛阳不是想搞贾家,怕不是想搞二房?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挺好?
一多想,这个奴才也就不敢认了。当然,他话也没说死:“府上的事也多是二房掌家,我个男人也不清楚内宅的事,这两人我是没什么印象的……如此不敢随意认下。”
御史眨眨眼,哎呦,这赦老爷是打算祸水东流呢还是趁机搞事情?事情越发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