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哪儿去了。”黑眼镜道,“他可没什么风流倜傥的往事,毕竟背着那么大一口锅,就算看上谁,也不敢去祸害别人的。要不然,你觉得他会让你熬十年吗?”
我愣了一下。
黑眼镜这很随便的两句话,是我第一次从闷油瓶的视角,听到十年前的故事。
虽热只有这短短的两句话,对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十年的寻觅,当然是无法忘怀的苦痛,可是当这段苦痛已经过去,回忆中又掺杂了两心相许的悱恻时,回顾起来,仿佛也变得有了一点浪漫。
“为什么这些你全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道。
“花爷不也是有很多话跟你说却不跟我说么,一个道理。”黑眼镜耸了耸肩。
“所以说……他跟你说过?”我难以置信,这完全不是小哥的风格啊。
“没有。”黑眼镜道,“但是就算我快瞎了,这种小事我也还是看的清的。”
看我有些出神,黑眼镜又笑嘻嘻的揽过我的肩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你也用不着自我怀疑哦。”
我抬头,夜空中,星河的颜色变得有些淡了,可天空却泛起了淡淡的灰白色。
朦胧如雾的视线尽头,我看到朝阳模糊又温暖的轮廓。
长夜已将远去,黎明终于要来了。
第二天,我们乘着牦牛,走了一天的山路赶到墨脱,在那里我们与接应的人会面,终于拿到了现金,给手机充上电,有了点儿身处现代社会的感觉。
第三天,我和小哥、小花和瞎子以及胖子从拉萨各自分手,胖子说放我们两对过几天二人世界,过几天请我们喝酒。
第四天,我回到了西湖边。
这个季节,又不是什么节假日,难得西湖边的人不是很多。
走过西泠印社又绕一下就到了我的小铺子,当然还是没人来,不过门也开着。
我早就听人说我不在的时候王盟对这家店很坚持,看来果然没错。
“我回来了。”我说道。
王盟尖叫了一声,拎着一把刀冲过来,看到是我又将将收住。
“老板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他问道。
我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小哥。
王盟又尖叫了一声,像个见到自家CP发糖的小迷妹。
“我这就去收拾!”他很热情的说道,“老板你吃了没?张……老板,你吃不吃东西?”
“叫外卖就行。”我说道。小哥当然是不会理他了。
没多久外卖送过来,我们把王盟叫下来,在柜台吃了饭,然后王盟就张罗着上去继续收拾了,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条家政服务的那种围裙,还哼着歌,看起来非常兴奋。
我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王盟说:“我在为老板高兴啊。老板,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这十年来,你第一次满脸笑容的走进这扇门。”
说完他就把我往外推:“夜西湖很美的老板,张老板刚来这边,不带他去看看吗?快去吧快去吧,十二点再回来哦,我会把床收拾的很好的哦。”
直到我和小哥一起被推出门外,门在我面前“哐当”一生关上,我还有点发愣。
真的明显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们两个的事情。
甚至说这十年来都是这样,只有我们两个当事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小哥站在我身边。
这不是第一次独处,可是当没有了环伺的危险,不用再为了把“活下去”作为第一考量,我该如何和小哥开启这种平淡的日常呢?
风吹动光秃秃的柳枝,西湖岸边乳白色的球形灯泛着暖光,映照着湖水波光粼粼。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波心寒月,此刻看来竟是如此温柔。
我深吸了口气,说了一句非常俗套,却又非常应景的话:
“今天晚上,月色真美啊。”
☆、第 180 章
今夜月色很美。
因为是和你一起看的月色,才这么美丽。
这句含蓄的情话,早已经被各种小清新传抄滥了,我也从未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需要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种有内涵,有修养的选手,正适合这种画风文艺的情话。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句话的隐含意闷油瓶肯定是不明白的。要不然我岂不是跟个痴/汉一样,上赶着给他告白了。
当然我不是不愿意告白,只不过,好歹要有情调一点吧。
“我们往前面走走吧。”我说道,“那边能看见吴山,呃……风景还是不错的。”
大晚上的看什么风景啊。
而且我们两个哪儿还有没看过的风景啊。
说白了,只是找个借口,拉着闷油瓶和我一起走走,而闷油瓶也没有反对。
我们两个穿过林荫道,来到离湖边最近的那条路,这里平常我是肯定不来的,因为人太多,但是现在没什么人,走在湖边也就别有韵致。
虽然是冬夜,却并不很冷,我和闷油瓶肩并肩走在夜晚的西湖畔。
月色溶溶,水光沥沥,远远的可以看到为了庆祝春节而挂上的红灯笼,行走其间,我产生了一种十余年未曾有过的宁静之感。
夜风凉丝丝的拂过,一点一点,吹化心底的积雪。
我从未想过我还能够回归“日常”,也可能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完全回得去。
人是无法擦掉过往的足迹的,哪怕你向另一条路走得再远,有心人也总能顺着你的痕迹找到你。
但是这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实际上困扰我的,也并不是这个圈子的腥风血雨。这一点上我像三叔,并不惧怕无处不在的危机。真正让我感到疲倦的,是那种无路可退,却又不知前路的绝望。
而这种绝望的根源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正想着,闷油瓶很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
我一个激灵,不敢表现的很明显,但是忍不住偷偷偏头过去,看看我们两个交握的手。
竟然是真的,我们两个现在就像无数情侣一样,很自然的牵着手,很自然的走在西湖边的小道上。
原来闷油瓶正常状态下,也是温温热热的,正常人的温度啊。
我忽然想起了在那个小村子里黑眼镜开玩笑说的话,让我对他们族长负责,又想起来自己其实也暗下了决心,既然需要挂怀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么就要把该说的东西向小哥开口。
何况小哥其实已经主动很多次了,虽然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个,但是我也可以主动一次吧。
但是话要怎么说出口啊。
这可是和之前都不一样的情景啊。
“说起来咱们也认识很久了。”思索了半天,我还是选择了这个老套的开场白。
闷油瓶点了点头,罕见的接了一句:“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杭州。”
我愣了一下。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在塔木陀他是失忆了的,那他应该不会记得和我初见的场景,可是他又分明没有说错。
“之前的事情,你……想起来了吗?”我问道。虽然现在这些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可是听起来还是会有些激动的。
“有一个大概的印象。”闷油瓶道。
“就是在杭州。”我道,“在三叔楼底下,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一般人说这个话题的时候都会显得比较感慨,不过他并没有,可能对他来说,这也不算“这么多年”吧。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啊?”我问道。
“我忘了。”闷油瓶道。
算了,反正第一眼我也觉得他这人讨厌来着,扯平了。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转变印象的啊?”我又问道。
“我忘了。”闷油瓶道。
……
这话我tmd没法接啊!你什么都忘了,我怎么表白啊!
正在我极度纠结还得保证面部表情平和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其实脚步声是很轻微了,但是就算是我,跟普通人相比也是敏锐了很多。
虽然明知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出于习惯,我和闷油瓶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哥哥,买支花吧。”居然是个卖玫瑰的小女孩。天色已经很晚了,玫瑰上面点了荧光粉,看起来闪烁如星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卖花的小姑娘都这么开放了,这时候闷油瓶居然直接递给她五百块钱:“放在这吧。”
我惊了,女孩笑逐颜开,一个大鞠躬道:“祝你们百年好合哦。”
说着,她一溜烟的小跑离开了,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面面相觑。
月光之下,闷油瓶的脸显得比平时温柔一些。常常浮现于我梦境中的眉眼,十余年过去,还是一样的惹人喜欢。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面对面站着,距离也变得更暧昧了。
如果我稍微勇敢一点,就可以直接亲到他的嘴巴。
手依然牵在一起。他的眼睛里,有月亮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
今夜的月色,果然很美啊。
“人家觉得我们很恩爱。”我说道。
闷油瓶“嗯”了一声。
“人家还说祝我们百年好合。”我说道。
“我听见了。”闷油瓶道。
“你知道百年好合是什么意思吗?”我问。
闷油瓶点了点头。
“人家这样说我们……你有什么想法?”我问道。
“挺好的。”闷油瓶道。
“既然你觉得挺好的……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谈个恋爱试试?”
已经知道结局的告白,话说出来还是会心跳加速。还要感谢那个突然闯入的小姑娘,给了我开启谈话的切口。
……
“我们不是一直在恋爱吗?”闷油瓶愣了一下,反问道。
☆、第 181 章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打人。
但是再回味的话,又感觉颇有些甜蜜。
虽然事情的进程和我的想象颇为不同,但至少结果还是如同我的预期。
不过,“我们一直在恋爱”这个设定,接受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害羞啊……
“你说的‘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
“……”闷油瓶盯了我几秒道,“这不重要。”
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他不会又有点失忆吧?不过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一下子我就反应过来,这小子居然在害羞啊。
所谓敌退我进,闷油瓶一句话不说我慌得很,发现他在害羞这个事之后,我倒是一下子放松下来,甚至可以说有点跳了。
“你说呀。”我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咱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啊。”
闷油瓶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能看出自己罪恶的笑脸非常欠扁。
正在我忽然有点恻隐之心,觉得我是不是欺负了他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往前凑了一下。
我们本来已经距离很近了,他稍微向前凑,其实也没改变什么。
嗯,只是把距离从1变成了0而已。
敌进我退,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严格来说在墓室的地下湖发生的那次,还可以称为单纯的人工呼吸。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用来掩饰了。何况月黑风高,某种意义上,也是这种事的正当时。
所以我回应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稍稍分开。
“回去吧。”闷油瓶的声音有点嘶哑。
“好。”我说道。
回去的路上,闷油瓶把我拉的格外紧,我带着他稍微绕了一点路,到了一家亮着暧昧粉红色灯光的小店门前。
这就是那种各地都非常常见的XX用品店,不过我以往只是路过却没有真的进去,想到自己要进去逛逛了,还有点小激动。
“你在外面等我吧?”我对闷油瓶道。
他点了点头,我就走了进去。
虽然踏进店门的我羞耻的爆炸,店老板倒好像也习惯了这种生涩的客人,问清楚我需要什么以后,很快整理了一小包东西给我,我赶忙揣进衣袋里,做贼似的摸了出去。
接下来没有半分耽搁,我和小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小铺子,王盟给我们留了门,往常能玩电脑一个通宵的他,今天却早早就不见了。
二楼的卧室收拾的非常整洁,还特意换了新被子,粉红色的被面,让我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该骂他。
然后,我们两个坐在床上,相对沉默。
“去洗吧。”闷油瓶拉了一下我。
“……你还挺熟悉流程?”我试探。
“大概知道。”闷油瓶道。
“为什么这你都知道啊,经历过吗?”我忍不住道。
“家里会教很多东西。”闷油瓶道。
我正在喝水,差点全部喷在床单上:“你是说……张家还教这种,男人怎么和男人?”
闷油瓶点了点头。
我在心里暗赞了一句牛叉,果然大家族干点什么都有体系,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张家十三式之类的。不过就算有,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快去洗。”闷油瓶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起来,不打算继续纠缠于这种问题。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他拉进了浴室里。
……
闷油瓶半抱半扶着我回到床边,此时此刻我已经浑身酥软。
虽然还没有进入正题,但是刚刚那半个小时的记忆已经相当难忘。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准备工作真是超乎我想象的麻烦,这种事要是在男女之间,明明就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