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很离奇的想法,难道真的小花早就被黑眼镜以占有为名杀掉了藏在这里,现在外面的小花完全是个假人,而黑眼镜是个变态杀手。
黑眼镜走到这间屋子前,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看样子这把钥匙他一直随身带着,可见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对他是多么重要。
黑眼镜拿下门锁,沉重的铁链发出一阵响声,然后“吱呀”一声,房门被黑眼镜推开,接着他转过头,对我道:“进来吧。”
我迈过门槛,立刻就闻到一阵灰尘的气息,很显然,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黑眼镜关上门,然后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亮起。
我的眼前竟然是一座戏台,这间房子里唯一的灯就是戏台上的聚光灯,所以戏台之外的东西都显得有些昏暗。
戏台前面的空地上,摆着一对黄梨木鸳鸯雕刻的椅子,还有一张圆桌,戏台边是一排架子,架子上挂着各种式样的戏服,衣架前头是梳妆台,所有的东西都摆在那里,一眼看去,昏暗中锦缎光转,华丽无匹。
很显然,这里是一座私人的戏楼,前台与后台合为一体,人可以看到戏子梳妆打扮的一举一动。
我自然明白这座戏楼是为谁而立。
黑眼镜一步步走到梳妆台前,地面上早已经积了一层浮灰,黑眼镜走过去,留下一行脚印,我也跟了上去。
衣架上挂着一排戏服,我拿了一件下来,伸手拂掉上面的薄灰,天蓝色的缎面反着光,戏服的下摆是白色的,绣着几枝梅花,显得很淡雅。
黑眼镜走到我身边,道:“小三爷,你知道你拿的是这是谁的行头?”
我摇摇头,戏曲这东西我兴趣不大,也没什么了解。
“韩玉娘。”黑眼镜道,“这出戏叫《生死恨》。”
生死恨这个名字,让我心头打了个突,赶紧把衣服放了回去,黑眼镜笑着摇了摇头,半做半念的叹了一句:“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我听在耳里,只觉得更难受,这出戏分明是描写夫妻分离,这当口让黑眼镜想起,岂不是雪上加霜一般的心情。
念完那句戏词,黑眼镜又发了会儿呆,伸手从梳妆台前的镜奁拿出一支螺纹黛,看了看又放回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我说:“这些东西等花爷,已经等了十三年。”
我勉强笑了一下:“很快就会见到的,你也别太难受了。”
“我知道。”黑眼镜道,“我也就偶尔矫情一下而已。”
说完这句话,黑眼镜又冲我笑了笑:“小三爷,咱们出去吧。”
有小花的时候,这戏楼或许声色动人,可现在没了小花,气氛就让人压抑,就算黑眼镜不说,我也会拉他离开这里,那种昏暗的聚光灯,满架的戏服,总让人有一种错落的幻觉,我很怕他呆在那种环境下会出事情。
我们两个走出戏楼,黑眼镜又将大门锁好,把钥匙小心的放在衣袋里,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黑眼镜那句话。
里面是尸体。
说到头,不过物是人非四个字而已。
自从小花被霍迟带走以后,黑眼镜一直显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淡定,直到今夜我才感觉到他心中那种深沉的伤感,这让我有一点担心。
虽然我知道,黑眼镜是很看得开的人,可小花和他的纠葛毕竟比谁都要深,万一他真的沉溺在思念里无法自拔,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你必须要把花爷救回来。”我对黑眼镜说道,“不然所有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心魔。”
黑眼镜的身形微微僵住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微微带着一点笑意:“我知道。”
我们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各回各屋睡觉,这次我倒是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被闷油瓶拍醒,简单洗漱了一下,黑眼镜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包速冻饺子煮给我们当早饭。
“一会儿先带这孩子去我的铺子。”黑眼镜道,“之后咱们研究一下那个盒子,我估计那紫水晶盒子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咱们这一趟去解家,恐怕要好一段时间,最好能在这之前就跟小阮说好,让他帮我们查一些东西,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铺子就你自己去吧。”胖子道,“我们先研究研究那个盒子,还有从楼里带出来的那些卷宗,咱们出来之后一直没能歇下脚,那些东西都没好好看过。”
黑眼镜点了点头,其实我倒是有点想去黑眼镜的铺子里看看,就说我也跟着,闷油瓶当然不会去,所以吃过饭后,黑眼镜、我和阿康三个人就一起往他的铺子去。
☆、第 79 章
一开始我听说黑眼镜也开店的时候,我以为不是古董铺子就是卖户外设备的,再不然就是卖些稀奇古怪的宠物,没想到他开的居然是家眼镜铺子。
黑眼镜的眼镜铺子里没有伙计,所有生意都由他一个人操办,所以一个月也没有几天能开张,店里卖的大多是很普通的眼镜,也有几款那种很复古的金丝眼镜,大圆眼镜什么的,总之在我看来都挺土的,而且价格还比一般的店贵个一倍左右,倒是也卖几款很高档的太阳镜,但是那些太阳镜跟这些眼镜放在一起,显得很不搭调。
我本来以为这家店是不赚钱的,因为实在是没什么新意而且还那么黑,可黑眼镜却一直跟我说,他的生意很不错,我素来嗤之以鼻,可是当我第一次去黑眼镜的店里找他时,我就知道我错了。
小小的铺子里面居然有七八位客人,这是我那古董铺从未有过的盛况,重点是我进来之后眼看着三个小姑娘拿着好几副镜框找黑眼镜结账,连价都不砍的,我起初简直惊呆了,以为年轻人流行收藏眼镜,还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让王盟弄点眼镜来卖,后来发现满屋都是女孩子,我才明白过来,她们都是冲着黑眼镜的脸来的。
这种利用种族优势的行径简直让人不齿。
这一次,我们三个并肩走到黑眼镜的铺子,算上在长白山的时间,我们这一趟出来也有半个月了,也就是说黑眼镜的铺子至少有半个月没开过门,可我惊讶的看见铺子门口竟然站着五个女孩,而且很明显,她们互相不认识,都是在等黑眼镜开门的。
“我靠,不是吧。”我说道,“你还有这么痴情的小粉丝。”
“那倒没有,我弄了个公众号,要是开门的话我会提前发个通知,免得我白来一趟。”黑眼镜笑笑,“这叫与时俱进。”
看到黑眼镜过来,她们五个才开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目光基本集中在黑眼镜身上,时不时打量一下我和阿康,黑眼镜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自然的走到店铺门口,还不忘冲几个姑娘笑笑,我和阿康站在黑眼镜两边,好像他的两个伙计。
我没有刻意去听,但我分明听见“帅哭了”“还带了个小鲜肉”“这个老一点的也不错”之类的话。
老一点的?
谁啊。
肯定不是我,哼。
黑眼镜打开店门进去,五个女孩儿也不敢搭讪他,就各自找了个柜子开始看眼镜,黑眼镜拉着阿康到了柜台,低声道:“以后这里就你管了。”
“可是老板,我怎么和她们说话啊?”阿康看着那五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明显有点惊恐。
“你不用理她们,给她们结账就行。”黑眼镜道,“价钱眼镜上面都有,加法你总会吧。”
“我可是跑马行商的!”阿康气愤的道。
“那你已经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了。”黑眼镜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阿康的肩膀。
“可是老板,要是我……算错账了怎么办?”阿康问道。
“无所谓。”黑眼镜道,“这点钱都是小意思。你大胆的做。”
有了黑眼镜这句话,阿康似乎才稍稍放下心来,拉开柜台后面的椅子,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到柜台上摆着一副黑框平光镜,就好奇的拿起来带了一下,我一看,他带上之后倒是格外显得斯文。
“你戴着这个吧。”黑眼镜道,“挺合适的。”
“谢谢老板。”阿康道。
黑眼镜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的工资,我每个月会结给你,但是我对你也有两个要求,这两个要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阿康一听黑眼镜这样说,慎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我经常要出门,我家的东西很重要,钥匙不能给你,所以住处必须你自己找,你愿意住酒店,还是愿意在外面租房子,我都不管,房钱开一张收据回来我结给你。但是你要记住,每天早上七点之前,你必须坐在这间铺子里,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你不能离开铺子一步,如果这个时间段我来了铺子发现你不在,而且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话,我会立刻让你走人。”黑眼镜道。
阿康点了点头:“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我记住了。”
“另一件事,这些女孩子你不用管,但是如果店里来了男客人,你就要留心一点,如果是唧唧歪歪想买便宜货的,你把他们骂出去都无所谓,但如果他们说他们是来找黑爷的,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看到跟我在一起过的人出现在店里,比如那个解老师,你也要立刻给我打电话。”黑眼镜道,一边说,他一边递给阿康一个手机,“这部手机里面通讯录上唯一的号码就是我的电话,你直接用这部手机给我打电话,充电器之类的都在后面的屋子里,你最好设置一个密码。”
阿康点了点头,黑眼镜又道:“最重要的一点,绝对绝对不要把我的号码告诉任何人,这个号码只有你知道,如果到时候有奇怪的人打这个电话找我,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黑眼镜最后的话流露出一股狠意,我明显看到阿康打了个激灵,然后坚定的道:“放心,老板,我不会的!”
看到阿康这样我竟忽然想起王盟来,不知道如果他晚几年到我的铺子来,是不是也会面对阿康面对的这种情况,不过现在王盟倒是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也许以后的阿康也会是这样子,究竟如何,我不得而知,现在也无心深究。
黑眼镜又拍了拍阿康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阿康认真的答应了,黑眼镜就拽着我离开了,我看到我们两个刚走,就有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儿向着阿康走过去,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大胆。
起初我还以为黑眼镜真的是善心爆发,现在看来,他此举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线人,阿康既然已经有了着落,我们手头的事就只剩下两件,小哥和瞎子身上的蛊毒,以及小花的安危。
我和黑眼镜没有任何耽搁,快步向着他的宅子走去。
☆、第 80 章
回到宅子里的时候,胖子和闷油瓶已经把之前从汪家古楼里面带出来的东西一件件摆在了黑眼镜客厅里的茶几上。
桌子上面有一卷卷的竹简,还有两块龟甲和几本绢册,当然还有那个紫水晶盒子。
“咱们带出来的东西还真不少。”我感慨了一句。
“何止不少,简直是超级多,我简直不知道咱们是怎么把这堆东西搬出来的。”胖子道,“就这些东西,全都换成简体字白话文,没个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完。”
一边说,他一边拿双下巴指了一下那些绢册,我过去拿起一本来看,发现上面的字是篆书,这倒是好办,虽然难认一点,我肯定还是能认出来的。
“这些书我自己能认,咱们就不用找阮淇了。”我说道,“那龟甲呢?”
“龟甲上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我觉得是藏文,可是小哥说不是,那只是长得非常像藏文而已。”胖子说道。
我皱了一下眉头,伸手拿过龟甲。
很明显,这些文字资料有一个时间的界限,这从这些资料的载体就能看得出来,龟甲是最早的,之后是竹简,再之后是绢册,这些东西多用竹简,说明这批资料的主要成文年代应该在东汉以前。
龟甲在古时用来占卜,龟甲上刻的字往往是卦文,“甲骨文”一名正是由龟甲而来,可藏文出现的年代就要后延一千多年,大概在吐蕃时期,才有成熟的藏文出现,很明显,从时间跨度上来讲,在龟甲上刻制藏文是一件存在矛盾的事情。
正如胖子所言,龟甲上的文字很像藏文,至少从形态上和古汉文有很大的差别,我虽然不认识藏文,但是前几年出入藏区多次,再加上因为闷油瓶的原因,对藏区文化也做了很多调查,我猜测这龟甲上刻的大概是象雄文,甚至玛尔文。
象雄文被认为是藏文的前身,至今已经失传,现在藏区一些地方依旧采用古象雄文的地名,这些文字的地形已不可靠,而玛尔文则比象雄文更久远一些,它们是最早出现在藏区岩画上的文字,不管象雄文还是玛尔文,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无人可以解读。
我把我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胖子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有一个问题。汪家人弄这些东西,肯定是希望给他们的后人看的,如果真是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东西是象雄文或是玛尔文,那么汪家人同样也不可能破译。”
“这是变形过的藏文。”闷油瓶道,“跟象雄文有关系,但不是象雄文,算是一种加密文字。”
妈的,象雄文也就算了,还是加密过的,这东西谁能看得懂啊。
三叔是研究古文字的,我耳濡目染多少也会一些,一直以来我也颇为自得,因为认读古字这点使得我还算是在团队中有那么一个优势,可是现在面对这些加密古藏文,我一筹莫展,这让我有一种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