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前来……?”北洛敏锐察觉到嫘祖并未提及对方的名姓,疑惑看向对方。
嫘祖伸出根手指笑着在唇边摇了摇,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在我清醒后不久,便听闻天帝遣使者莅临地府,欲寻觅一人间帝王魂魄,然则数千年间皆无所获,那使者也因此迟迟不归,听说那帝王拒绝了天帝赐予的仙丹,不愿成仙,想来天上那位因此而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北洛如何会有不明白的,“只是那位该不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何必执着至此?”他问。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嫘祖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九幽地府久不受天庭管辖,且地界除夜神阎罗外,另有地皇携信徒至此开辟幽都城,龙渊一部悉数迁居于此。涿鹿之战致使天神陨落无数,天上那位就是再如何心宽,也总要在这里布置一二眼线,有所提防。”她说。更何况夜神阎罗久居地界不出,伏羲难免对之心存芥蒂。
“看来那位确实管得够宽啊。”前有安邑龙渊,后有天尧。轩辕丘当初臣服天界,依旧是对方用以制衡人族抵御魔族而扶持的,闻天鼓久响而未有仙神下凡,北洛就算明知天上一日凡间一年,难免会对漫天诸神产生些许意见。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在神明眼中,人族如蝼蚁草芥罢了。
“罢了,不提了,这次回去,还需要你多多注意他的踪迹。”嫘祖叮嘱,“我担心他一个想不开把自己镇在西陵,若是那样就麻烦了。”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西陵巫之堂当中到底存在着什么,梦魂枝与半魂莲是介乎于虚实之间的物种,若非因为自己时间太过匆忙来不及动手,否则她是必定会削弱巫之堂对那些邪异之物的依赖,甚至,当初西陵被魔族盯上,也有可能是因为……
只是自己终究已死,寻不到其中依据,是以嫘祖无法对北洛明说。
“好,我会留意的。”北洛点头应允,回去他就想办法去找姬轩辕的位置,把那家伙刨出来丢去轮回井!
“还有就是你自己也不要总是一个人了。”嫘祖说到这里,目光带着些善意地责备,她看向玄戈,语带歉意地道:“北洛他……要烦请玄戈你多照顾了,这孩子从上辈子起就是个冷情的,光想着别人,从来不顾及自己,到最后也是……我和轩辕……一直都很担心他。”
“请您放心,北洛是我弟弟,我自然会照顾他。”玄戈承诺道,“做兄长的,哪里会有不维护弟弟的呢。”
“我何时需要你维护了?”北洛对嫘祖一贯尊敬,但听到玄戈的话就立刻炸起毛来,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要玄戈维护!
“乖,听你首领的话。”玄戈当然不在意自己弟弟这点小叛逆,语重心长道。
嫘祖也在一旁欣慰地帮腔,“那就麻烦你了,缙...北洛他始终不愿意让别人来保护他,你是不知道,当初我见到他那会儿这小子可凶了……”
听到嫘祖在跟自己哥哥讲起他上辈子的黑历史,北洛眼前一黑,只觉得前途无亮……嫘祖大人啊!您能不能挑好的说,不要说他以前那些黑历史啊_(:з」∠)_什么在沥湫族当战奴啊,什么生父蒙据是个抛妻弃子的渣啊,什么常年穿铠甲戴面具,不穿甲走到路上都会被妹子表白啊,唯一的好朋友只有巫炤……这些有必要详细说么_(:з」∠)_
可偏偏玄戈听得极为认真,甚至着重向了解了下所谓鬼师巫炤是何人。
“巫炤啊,我西陵城的鬼师,挺有意思的,当初他和缙云……”嫘祖似笑非笑瞟了眼表情有些崩的北洛,别有深意道:“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玄戈眉头一皱,直觉这朋友二字的描述并不简单。
“嫘祖大人!”北洛终于忍无可忍,打断她道。
嫘祖掩唇微笑,看缙云转世变脸真的是很有趣啊,不过还是要适可而止一点:“罢了罢了,别的我就不说了,不过北洛,既然玄戈是你哥,你总不该对他有所隐瞒对不对?”不论是对亲人还是……,坦诚都是最基础的,她微笑着提醒。她看得出自己这下属对兄长有不自知的依赖,既然如此,那更应该珍惜,不要产生误会。
“是……”北洛何尝不知晓自己存在着些问题,他瞥了眼玄戈,有些艰难地道:“我会……跟我哥慢慢说的……”可关键是我把他当哥哥,他却不全把我当弟弟啊喂!!!北洛有些崩溃地想。
玄戈自然知晓他弟弟纠结在何处,也愿意纵容他弟弟自己慢慢想明白,不过嘛,既然见到北洛尊敬的长辈,有些话总是要说的。
“嫘祖大人请您放心,北洛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会保护他一辈子的。”他认真承诺道。
嫘祖是何等聪明且阅历广博的存在,听到这句话,再看一眼北洛抓狂的眼神,她如何不会洞悉这对兄弟之间隐晦的秘密?
眼睛微微睁大,她惊讶之余转而想……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真的一世孤苦飘零吧。
“是么,那也很好啊。”
她欣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笔力有限没法贴切勾勒出自己对嫘祖的印象,但总觉得她的定义其实不止“总攻”这一点。嫘祖在古剑三的游戏当中正面出场不过寥寥数次,其余时候都是通过旁人的描述,但总觉得,她既是领袖,又是妻子,既有卓识,使属下信服,又与姬轩辕志同道合,并肩同行。总之就是……冬梅你老婆真棒o( ̄▽ ̄)d good
☆、第七十六只毛绒绒
麻烦先停停,你们说的我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怎么连起来的意思就那么有点不对了呢?
眼见嫘祖和玄戈聊着聊着突然达成共识,嫘祖的表情还是一脸欣慰的样子,北洛看玄戈的眼神愈发不对起来。
你到底跟嫘祖说了什么?有熊前战神有些狐疑,他在感情上虽说不是傻的,但要立刻理解出玄戈话里每个字包含的深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然而碍于自己在嫘祖面前的形象,北洛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瞪了他哥一眼,意思:等回去再找你算账。
玄戈轻笑,觉得他弟故作超凶的样子不仅毫无威胁力甚至还有点可爱。什么?太岁警告外加打断腿警告?不重要的,反正他弟又不可能真的打断他腿╮(╯▽╰)╭
至于会不会被亲爹亲妈混合双打,这暂且不在玄戈的考虑范围之内。
事情聊毕,三人重回轮回台,恰好云天青与玄霄之间的见面告一段落,云天青脸上表情轻松,反倒是玄霄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来了?正巧,要再迟些我都打算去轮回井投胎了。”他朝嫘祖三人打了个招呼,语带轻松地道。
“你想通了?”嫘祖挑眉,瞥了眼玄霄,了然微笑:“还是说等到要等的人了?”
“哈哈,算是吧。”云天青爽朗一笑,虽然玄霄之前说了“云天青你以为你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
可对他自己而言,既然已经亲口对师兄说了对不起,那便再无执念,可以去往生投胎了。他云天青一生洒脱不羁,自认并未辜负他人,辜负情谊,若是说有什么事是生前没有了却的……就只有擅自离开琼华未对玄霄告别而已。
不过这仅有的缺憾,现在也已经见到玄霄得以填补了。
云天青转向北洛:“多谢你,缙云。”若没有北洛把玄霄拖来,还不知晓自己要等上多久。他先前注意到嫘祖对北洛的称呼,自然猜得出眼前的青年就是昔年轮回井中那个偶尔会怼自己的灵魂缙云的转世。
“小事,你想开了就赶紧去投胎,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北洛抱臂似笑非笑,托这人的乌鸦嘴,他是真的践行了“前世做人今生为妖”,没把这家伙踹进轮回井真的是自己好修养。
联想起一开始那只白绒绒体型类狼的妖,云天青大笑摆手:“不劳烦不劳烦,我觉得你这辈子投的胎就挺好的嗯。”辟邪呢,多罕见的妖啊,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云天青眨眨眼:“不过貌似你的体型嗯...还需要再长大些。”他促狭道。
依据嫘祖在闲聊时候对他的描述,成年辟邪体型都是非常庞大的,北洛这样的……嗯,该不会是营养不良吧?云天青没良心地想。
“啰嗦!你给我赶紧去投胎!”提到眼下体型北洛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如果不是那该死的鬼气,他会长不大???
“哈哈,北洛你这一转世连脾气都变了不少哈?”以前的缙云冷冰冰的,偶尔出言怼人语气都较为委婉,哪有这样直接开始炸毛的情形?云天青好心情地想。
“你不也是如此?”北洛说,没了那点执念,云天青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愧疚亦随之散去,整个人愈发显得洒脱无羁,“对了,我在魔域见到个名叫梦璃的妖,她现在已经是梦貘之主,她亦是提起了你。”北洛说。
“梦璃么?原来是她啊。”云天青恍然,当初他因为在幻暝界救下一个妖族婴孩,因而动摇起琼华斩妖除魔的理念。不想再度听闻其消息,已是千年之后。
不过……这样也好,有始有终,总算,不存任何的缺憾了。
云天青感慨,他同嫘祖道别,对方亦是洒脱的挥手让他赶紧去投胎。他走回轮回台,朝玄霄挥挥手,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师兄我走啦,你要好好做魔哈~”可别又惹事被关起来了。
玄霄眼神晦暗不明,语气嘲讽:“这就不劳烦天青师弟操心了,我们来日方长。”他意味深长地说,魔脱离六道轮回之外,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云天青的下一世。
云天青本已走到轮回井井沿,闻言脚下一滑,差点跌进井里。
——这是下辈子再找自己算账的意思么?他能不能后悔了选择不投胎?
嘴边含着丝笑意,青衫鬼魂没入轮回井中,化作小小一片光,向轮回的深处飞去。
留下玄霄在轮回台前伫立良久,背影萧瑟。
事情了结,北洛他们告别嫘祖,准备离开鬼界。
“地府城中有结界环绕,虽说你们前来是那位神明的默许,但离去时还是到魂之彼岸外的蒿里再行找寻空间裂缝离开为好。”嫘祖嘱咐道,她在地府多年,自然明白那位夜神阎罗对地府的掌控堪称全知全能,北洛他们得以前来,亦是那位的默许。
北洛微微动容:“知晓了。”
嫘祖转而看向玄霄:“神界对魔族无丝毫怜悯,之所以未对你有追捕全因分身乏术,你...好自为之...”云天青对玄霄存愧疚之意,但她却不会对魔有丝毫怜悯,之所以会说两句,无非是看出此人并非毫无人性罢了。
“……知晓。”玄霄在与云天青的交谈当中得知这位红衣女子是上古时黄帝的妻子,因率族民抗击魔族而亡,出于对祖先的敬仰,以及云天青言语当中的推崇,是以他并未对嫘祖之言出声反驳。更何况玄霄早已有决断,他既然要找云天青的转世,自然是要留在人界的。
少不得要在海市再停留一段时间了。
想起海市里的那群逗比妖怪,玄霄面上冷淡,内心则是……无比嫌弃!他不想再见莔莔们了!
他们一路离开地府,穿过魂之彼岸,步入水泽遍地的忘川蒿里,玄戈找寻一处僻静处,撕开了空间裂缝,三人踏入其中,回归人界。
幽冥宫内最深处,以手肘倚在座旁的阎罗自水镜当中看着那三人离开,并未遇上同在蒿里的另外一人一魂。阎罗眯起眼,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开口:“记得去扣风雅颂十年的薪水。”擅自带外人入地府,当罚。
这点惩罚完全是不痒不痛,他肩上那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双目微微发光,,知晓阎罗并未真正动怒,它扇了几下翅膀以示知晓,“大人,这三人不谈,蒿里当中的那位该怎么办?”乌鸦开口,声音谦恭有礼,再不赶人,某位就要从魔域打过来了,这万一事情闹大……
“他应当知晓分寸。”阎罗冷淡道。
自己会容忍对方进入蒿里,是看在其铸造出了始祖剑断生的份上。那是世间第一柄剑,撼动三界,引来烛龙睁眸一瞥,当年剑出即引来天地动荡,伏羲忌惮,乃至安邑覆灭,天规重定。但在阎罗眼中,那亦是天道的一种制衡——世间并无恒强恒弱,万物皆有衰亡之时,神明虽享有天赐年岁,但能伤到神之躯体的武器,却是经由神明曾经不屑的人族之手铸成。
天道已经暗示至此,可惜有的神就是只作不闻。阎罗有些遗憾地想,他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对,最多就是魔族的出现给自己地府惹来了非常多的麻烦,工作量骤增。但出生便在轮回井旁的他比世间任何神明更通晓这世间万物皆有生克的道理。可惜神明因生来强大,总想着令世间万物皆按照他们规划的轨迹前行,却不想,神明尚有念想,更何况大地上千千万万的人?
乌鸦眼神闪烁,他可不认为那位是会知道克制的主,否则如何会有始祖剑的出世。
“不知晓也无妨,你去告知娲皇,想办法引那位使者去蒿里便是。”阎罗继续冷淡道。
伏羲当年借故派遣神使降临地界,监视他与女娲的一举一动,只可惜,他们两位都没有雨神商羊的好脾气,不会容忍身边有人时时窥伺。
威慑压迫下自然会有反抗,总不能任由伏羲一神独大而他们毫无抗拒之力,这亦是一种制衡,只可惜,伏羲总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夜神阎罗的目光看透茫茫虚空,轻笑,那就给他个教训好了。
乌鸦了然地扇了扇翅膀,冲他低头行礼,飞出殿外,飞向不远处的幽都。
它的身影掠过蒿里上空,引来其中一鬼魂的抬头。
“那是阎罗身边的使者日蚀,往幽都方向飞去。”鬼魂说,看向身侧的伙伴:“这是阎罗的警告,你不该久留了。”他作远古时安邑部的装扮,面容带着点稚气,显然死去时年岁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