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永远也猜不出一个答案……
耳边又悠悠地响起了格兰特那句“您总是能相信他”,是的,只要他站在那里,你就会觉得他永远不会被打败。
“爸爸。”索伦突然抬头叫住了坐在对面的温斯顿,眼里明亮异常。
“我们购入些伦敦地下水道的股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更。
(^V^)
☆、Chapter55
伊恩医生已经在早餐后来过了,他说奥斯卡的腿恢复得很好,再过小半个月也许就可以自如地行动了。而对于年轻人腿上的那些青紫——尤其是大腿上那些可疑的吻痕,这位老爵士都了然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反而是奥斯卡又羞又窘地有些放不开手脚。
检查完毕后,金发的年轻人礼貌地向他致谢,随后扶着床沿下了地,又慢慢挪动到窗边,拉开了鎏金色的窗帘。外面强烈的阳光一瞬透过窗子照了进来,绕过窗外的树木,点点碎金洒在地毯上,还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奥斯卡向楼下离开的伊恩医生挥手道别,年轻人突然惊讶地发现——街道上已经有很多马车和人们开始出行。这大概全要归功于伦敦巴泽捷尔特爵士的功劳,多亏他向女王的提议,霍乱的末日洪水也因此能够宣告退潮。就在这一个月以来,伦敦的街道和河岸终于被人们清理干净,阶层自上而下都恢复了运转,国家机器开始如同往日一般庞大而臃肿地运行着。这个富庶的帝国在历史上的正轨上停滞了许久,终于开始向前15" [英美衍生]在伦敦吃软饭的日子0 ">首页17 页, ,但每向前行走一步,仿佛都能听到骨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据那些社会学家的粗略统计,在这场灾难中,英国死亡的人数达到了几百万人,这起难堪的丑闻也被称为“伦敦大恶臭事件”,甚至比伦敦的“雾都”之名都要可怕。
而就在这样一场末日洪水的漩涡里,路易斯亲手为奥斯卡建造起了一座诺亚方舟,保护他这个流浪已久的人得以安然无恙。
那个男人今天早已出门去了。自从伦敦财经的报纸一出,就有很多人致函要登门拜访路易斯,就连昨晚用餐时,男仆也匆匆地把信件呈上来,并声称那是女王的信件。
奥斯卡当时怔了一下,问他:“维多利亚女王?”
“是的,”路易斯认真阅完后,询问身旁的年轻人:“我需要动身回伦敦一趟,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奥斯卡这次同意得很爽快,所以他送走伊恩爵士后,就开始收拾对方和自己的行李,准备等到用过午餐后,他们就一同出发。
这辆赶往皇宫的马车必定会驶过特拉法加广场,奥斯卡正倚靠在车窗之上,出神地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静物。故地重游,新年夜的那些记忆也如同昨日一般,纷纷重现在眼前。高个子绅士却在身边动也不动地打量他,因为奥斯卡湛蓝的眼睛此时焕发出温柔的光彩。正巧年轻人也回头看过来,不用多说,对方肯定想的和自己一样,路易斯刚要低头送上一个浅吻,年轻人下一秒就被另一件新奇的事物吸引了目光——
仪仗大道旁的古堡前方悬挂着一具尸体。
奥斯卡之前在这条街上转悠的时候,可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不由得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但根本看不出那是谁。
春天的风微微拂动,铁笼子把树桠压低,周边的树枝也向生锈的笼子里压迫进来。那具女尸被关在一种叫做“铁处女”的刑具里,刑具呈圆柱状,那女人的头耷拉在胸前,抵着笼子的边缘,身体周围环绕着乱糟糟的绿色树枝,似乎已风干了很久,也不难令人想象出她生前发觉自己一点点死去的那种绝望。
人们虽然清扫了大街小巷,但却好像早已遗忘了那里的尸骨似的,那具尚未完全干瘪下去的尸体根本无人理会,连从笼子底下路过的人们都对之无动于衷。
绅士眼神微暗,他可从在底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尸的全貌。或者说,仅仅是从那头粗糙蓬乱的头发,都能看出他婶婶的影子。路易斯随之揽了揽年轻人,不肯让对方再回头继续看下去了。
马车终于抵达了皇宫,奥斯卡却告知路易斯自己并不准备进去了,并声称自己要去报社找西蒙。
“我没资格进去。”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当然有。”绅士安慰他。
奥斯卡却道了歉:“对不起,我该早点下马车的,而且我也不想进去,那不是我这种人该待的地方。”
年轻人那副认真又倔强的神情让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个纯正的英国人,也明白英国人向来阶级观念分明,但欧洲游学的经历未免让他受到了许多进步思想的熏陶,可现在,这种冷漠的阶级观念正清楚无比地体现在自己的爱人身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奥斯卡总会时不时地向他道歉、总会征求他的意见,尽管对方也称他们需要在这段关系中处于平等,天知道他还要为奥斯卡的这种阶级固执再做多少努力……
路易斯拗不过他的坚持,也不再勉强对方。“我什么时候接你?”
奥斯卡发现绅士的语气好像并不愉快,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想之前在西蒙家里产生的那些矛盾。“我们只是闲聊一会儿。”他说,“你忙完后可以去那里找我。”
绅士沉默地看着奥斯卡,事实上,他连这一点分开的功夫都不舍。
奥斯卡却以为他在生西蒙的气,恳求道:“我也需要朋友,别这样,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错了,我很小气。”绅士妥协了,说道:“在报社等我。”
奥斯卡同路易斯道了别,还反应快速地躲开了绅士那个准备在大街上进行的、明目张胆的吻。他好不容易从绅士粘人的拥抱里脱身,从男人在身后的火热目送中逃离,这才刚走到大道的拐角,就又被叫住了名字。
“艾德里安先生?”
奥斯卡回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您好。”弗洛拉远远地站在前方的站牌下,她容光焕发,幸福地和丈夫挽着手。
奥斯卡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喊他名字的陌生女人像是已经怀孕了两三个月,被身旁的男人体贴地扶着手,朝着他走来。
“您好,夫人,请问有什么事?”
“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打扰您。”弗洛拉脸上浮起了微笑,这个表情让她最近因怀孕而发福的脸显得十分圆润:“许久不见,表哥他还好吗?”
“您……请问您是?”
“我是卡蜜儿的姐姐,也是您舅妈的邻居。”她回答。
“我明白了。”奥斯卡点点头,这是莫里斯家的大女儿,路易斯的表妹,就连卡蜜儿还曾和他说过这个从没露过面的姐姐不少坏话,说不定自己还在画墓园的那个清晨见过她。
“路易斯他很好,而且现在就在伦敦。”金发的年轻人如实回答,对她的后半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您说您是我舅妈的邻居?伯顿舅妈?”
“没错,自从我们家破产的那天起,就搬到了居民区,您的舅妈是个好人。”女人说。
奥斯卡回想起自己被烧焦的舅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市民,常常会因为小小的琐事与人争吵,而且吵架从没吃过败仗,她日复一日地,似乎总在抠门地仔细算计每日家庭的支出。奥斯卡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温度回暖的天气,一直准备回爱尔兰的自己突然接到了街坊的转告,街道里那位没了牙的老头儿冲他唾沫横飞地描述了好几遍,奥斯卡才听出了舅妈被教会判成女巫的消息。
当他和舅舅匆匆赶到那里时,疯狂的人群已经将她的尸体从河堤运到吊死岭去了,他们两个找了足足一夜,才把舅妈找到——她当时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了,甚至还能看到龟裂的黑色焦肉下露出的红色血丝,但无论怎样擦拭那些黑色的灰烬,都是擦不干净的,舅舅也只能这样把舅妈下葬在便宜的公共墓地里去。
年轻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了几分,回答她:“是的,她嘴巴很恶毒,但心眼并不坏。”
不知道是出于想与面前年轻人熟络的目的,还是她自己陷入了回忆,弗洛拉开始失礼地喋喋不休起来:“她还给我们烧开水消毒,不让妈妈再给约瑟夫放血,还做了我结婚的见证人,是个很好的女人。”
“可惜环境让她变得太市侩与世俗了,如果她能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勇敢又另类的女人,会和我的母亲不一样,她总是一门心思要把我和妹妹嫁出去。”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附和着她,学着舅妈当时的语气:“‘家境有什么不好?简直门当户对,你们尽管结婚好了!’那位夫人是这么说的。”
“是她的语气没错,”奥斯卡伤感地回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问起了莫里斯夫人:“那么,您的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女人莫名陷害他而在他身上施以的痛楚。
弗洛拉发觉眼前的年轻人好像并不知道这一切,回答:“我的母亲去世了,她同样被教会当做了女巫。但那是因为霍乱,这不怪您,我知道。”
她的眼眶里已经含满泪水。
“不怪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本应该怪我吗?”
“您刚才听到了,我们破产了,艾德里安先生。”
“那是……对不起,最起初……是我……是我告诉了母亲,您和表哥在剧院……”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奥斯卡眉头皱了起来,他一瞬间明白了,全明白了!所以莫里斯夫人才会故意来陷害他犯下污蔑的罪行,在发生一连串的琐事之后,路易斯又因此被告上了法庭……
“对不起,先生……我当时只是为了卡蜜儿好,也不知道您会……”
“别说了!”年轻人突然打断了她,他现在脑子里有些混乱。事情虽说都已经过去了,但他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位参与其中的女人才好,尽管她似乎根本没有太大的罪责。
“原谅我的失礼,很高兴与您交谈,那么,有机会我们日后再见。”年轻人一口气说完后,就像是逃一般地绕过女人,离开了。
奥斯卡急匆匆地向前走着,尽管这才几分钟,他发现自己开始想路易斯了。
他真不该从他身边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出现。
这几天在忙找实习点。
真的好心酸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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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
维多利亚女王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路易斯向前一步,去行吻手礼。
年轻的女王优雅地笑着对他说:“莫里斯先生,感谢您为伦敦所作出的贡献。”
“您过誉了,女王陛下。”绅士站在那里,言谈有礼。
“我想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女王说,“你认识迪士雷利吗?”
路易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来这号人物,如实回答:“是的,我与议会长曾有过一面之缘。”
“太好了,”女王吩咐身后的下人:“快宣他进来。”
从大厅外走来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男人,如果奥斯卡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这个人,正是因为这个男人那天在舞会上把路易斯叫走,之后自己才遇到了索伦先生。
这位政府官员私底下也做一些出口生意,同路易斯一样,所以他们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他亲切地朝路易斯大步走过来,并同对方握手,说道:“是这样的,莫里斯先生。”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路易斯:“我想请您看下这份议要方案。”
***
“奥斯卡!你来得正好!”西蒙忙从打字机后起身迎接,同离得老远的朋友打招呼,“你快进来。”
“能见到你真开心。”他扑上去,热情地给了奥斯卡一个拥抱:“可惜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无法招待你,甚至还需要你的帮助。”
“没关系,我能为你做什么?”
西蒙将上衣口袋里的灰白照片掸给他看,却发现老朋友神情立刻变得不正常起来。奥斯卡接过了照片,问道:“你拿着卡麦尔夫人的画像做什么?”
“我需要把她的画像刊登在报纸上,她现在是战争最大的投资家。”西蒙解释,“麻烦你就把她的头像画在这里,我会让人取去印刷。”
奥斯卡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还是答应了西蒙的请求。他坐下来,在西蒙的抽屉里捡了一只铅笔,用刀片削尖,西蒙在一旁边打字边问他这几个月在爱尔兰待得怎么样。
“抱歉一直没有给你回信,我的朋友。”奥斯卡抬起头,看着对方:“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回爱尔兰。”
“你没回家乡?怪不得我没有收到你的回信,”西蒙大吃一惊,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外面那么乱,你跑去了哪里?”
“我去了……谢菲尔德……”奥斯卡没敢看他,只顾低着头,把那些铅笔屑包在旧报纸里扔掉。
西蒙立即就明白了,他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地盘!“所以你们还是……”
“是的……不说这个了,你的老板呢?”
“罗伊他……去了战地,他现在是战地记者。”西蒙回答。
“战地记者?你老板去了土耳其?”
“没错,上级是这么指派的,”西蒙语气好像并不开心,又用着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量添了一句:“我毫无挽留的余地。”
奥斯卡猜想西蒙兴许会有点难过,于是不再接话。他摊开画纸,开始画画,不一会儿,就描摹出了卡麦尔夫人的头像。
西蒙凑过来看,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哈哈,你对这个女士可真残忍,你怎么能把她画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