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听道此语,脸上一变,刚想回身,却被一直注视着他的林如海硬拉走了。大臣们也都心知肚明,不敢在外面呆的太久,生怕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便迅速离开了。
皇上见众臣都走了,面对殿内的几名皇子也没了问话的心思,便让侍卫先将四皇子带下,连同徒漓等人也识趣的离开了。不久殿内传出旨意,命人前去将慎亲王从大理寺带出,还传了院判在宫内候着。
之后的事情林琅一概不知,因为林如海并没有带他去衙门而是带回了家,林琅一回家便被林如海关在了当年他爷爷住的院子里,林如海还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黛玉不明所以,在内院听到外头来传报,心急如焚,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举止,急急忙忙的便去了那院子。
可还是来不及,林如海一早便将院门重新关上了,那钥匙只林如海有旁人都做不得主。黛玉忧心的拍打着大门,大声喊道:“哥哥!哥哥!哥哥,你可在?”
林琅坐靠在门处,听见黛玉唤他,不忍她忧心,便道:“玉儿!别拍了,当心你的手,哥哥无事,只是不小心惹着父亲了,你且回去吧,等父亲气消了,自会放了我出去。”
林琅虽这么说,可黛玉还是听出了不对劲,一时没忍住,带着抽噎的声音道:“哥哥……”林琅听着便知黛玉哭了,心中本就难受,也想随着哭,可就是哭不出来,只低声道:“妹妹莫要担忧,哥哥在这一切都好,只是不能陪着妹妹一道用膳玩闹。你且去多陪陪父亲,父亲他也是爱极了你的,你出嫁在即,他不知多舍不得你!”
黛玉听林琅说这话,眼圈更红了些,用力咬了自己的嘴唇,坚强道:“哥哥放心,我会去陪着爹的,你也别在里头独自神伤,我每日都来看你!”
林琅知道拒绝不了,遂由着她,黛玉每日早晨都去陪着林琅,午间处理事情,午后又陪着林如海,且每日都要替林琅求情,可林如海软硬不吃,咬死了不放林琅出来。
虽是被林如海软禁了,但在吃穿用度上还是与往常一样,只是身边无人伺候罢了。不过每日都有一名老仆人进院打扫,林琅瞧着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在林家,他也没多想,因那日听见徒毅可能遇害的消息后,心便一直揪着,可是五天过去了,林如海仍然不愿意过来见他。好在林如海没有气昏头,还知道给林琅请假,吏部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林家对着干,再说之前圣上给林琅的假期未过,此时也就痛快的又给林琅批了半个月的假。
第六日,林如海终于来了院子,林琅想扯出一个笑脸迎他,却做不到,林如海叹气道:“你这几日可瞧见林老?”
林琅略想想,道:“可是这几日打扫院子的老人?”
林如海点点头,走进林琅和他一样坐在地板上,道:“那是当年伺候你爷爷的老人了!当年那些人走得早,没留下几个,如今只剩他了。”林琅没有插嘴,林如海接着说道:“当年的事情不和你说了,只一件,你爷爷的死,不是意外,是必然!我原以为你们两人分开会比较好,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做选择了……”
林琅疑惑的看着他爹,林如海却笑了笑,低声道:“你调职的事情已经批了,三天后启程,现下你要去哪,便去吧。”
林琅一听便低下头去,眼神暗淡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林如海瞧着他这样,狠狠地皱了眉,似是恨铁不成钢道:“先前不还想着去见他,此刻怎么不去!”
林琅抬头缓缓说道:“爹,我,我不该去见他的。”
林如海也不知自己安的什么心,儿子不去见那人,自己还,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林琅见林如海拂袖而去,心里茫然,突想起他爹适才的反应,觉着不对劲,便冲了出去,生平第一次在京城的闹市骑马飞奔至徒毅府上。
本应是车水马龙的慎亲王府,此刻却是门可罗雀!林琅心感不妙,下了马便进了府,因是林琅的缘故,门口的人也不敢拦着。可越是这样,往日两人再怎么亲近也还是保持着一些距离,现下这样林琅越是焦急,急躁的催促带路的仆人走得再快些。
行至门外,那仆人便离去了,林琅走进,只听徒毅中气十足道:“将此事都散出去吧!”林琅与退出的侍卫擦肩而过,略微镇定些了才进门。
徒毅一早便察觉有人在外面,只是不知道是林琅,虽说没受虐待可林琅自己没能放过自己,那模样瞧着竟比徒毅还憔悴。
原本想生气的徒毅,瞧见林琅衣鬓紊乱,神色憔悴,气也不成,不气也不成。林琅不知该说什么,微微喘气,上前了几步,靠近书桌,刚想开口,可望着徒毅的眼睛,却又说不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林琅视线微微下移,看见书桌上似是放着一首诗,本该转开视线,可不知怎的鬼迷心窍的看了起来。
徒毅也注意到林琅在看,也不拦着,只由着他,林琅只看到一半,便心惊不已,读完全部后更是惊讶,抬头问道:“这是谁做的?四皇子殿下?”
徒毅淡淡道:“一半是他,一半是我。”
林琅脱口而出道:“你疯了不成?”原这纸上所写的并非诗句,乃是一首儿歌,上头暗喻徒毅与男子有私情,且徒毅经大理寺后,遭人所害,竟是不举!
这种荒谬之语怎能流传?既放在了徒毅的桌上,定是满京城已经流传开了,徒毅却说:“先前不觉得,此刻却觉着自己或许是疯魔了!”
林琅听徒毅这话,心虚着转移了视线,道:“你,听我解释,我那是。。。”
徒毅不想听林琅说话,自顾自的讲开了,道:“你应了我的那日,我是真心欢喜的,可当我信心满满的和圣上说起你,圣上反手将你的调职申请扔给我的那刻,你可知我又是什么感受?”
林琅知道自己骗了徒毅,可这二者不可混为一谈,急道:“即便如此,你这么做,你的天下,母族要怎么办?”
徒毅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拉起了林琅的手,微怒道:“你与我说天下?”徒毅凑近林琅,眼睛直视他的双眼,“你,是不是从未将我放在心里?”
林琅瞳孔微缩,道:“徒毅,我……”徒毅本就气得很,之前不忍心对林琅发脾气,可现下又被林琅气着了,便微微俯身,堵住了林琅的嘴。
林琅眼睛睁大,想要将徒毅推开,可力气没人大,反而被抱得更紧了,徒毅色胆包天,手臂紧紧环绕住了林琅的腰。林琅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这样对待,有些喘不过气,微微拍打徒毅的背,偏徒毅只是微微退开,手还是放在林琅腰迹。
徒毅眼底闪着小火苗,看着林琅面如桃花,眼角微红的模样,按耐不住自己,又凑了上去,林琅还留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微微把头偏开了,不成想徒毅竟咬上了林琅微红的耳垂。
林琅深吸一口气,焦急道:“徒毅!徒毅!你且,且……”林琅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徒毅松了口,仍伏在他耳边,沙哑的说道:“且作甚?放尊重些吗?”说着又抱紧了些。
林琅被挑拨的,一直微微喘气,现下又感觉到……更是微微咬住了自己红润的嘴唇,面带羞涩道:“你先。。将我放开可好?”
徒毅理智回笼,却还想逗逗林琅,便仍不撒手,可是此刻林琅却有些头昏,许是近几日没休息好,适才又急着赶来的缘故,现下竟觉得眼前一暗,似是要昏厥的样子。
☆、灯火阑珊
徒毅微微松开林琅,却还是揽着他的腰,低声问道:“调职之事,是你的主意还是林大人?”林琅看着徒毅颈口的绣纹,缓了缓精神,道:“都有,是我提的意。”话说出口,林琅便有些后悔,可这也是事实,没必要骗他。
徒毅原先还可以欺骗自己是他爹阻拦,可林琅的坦诚不由得让他情绪更加低落,林琅抬头看向徒毅,心里揪疼了一下,轻轻的咬了一下下嘴唇,缓缓说道:“京中流言之事,你别胡闹了,还是认真处理一下,免得局面不能扭转,白费了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
徒毅松开林琅,气愤转身道:“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你我二人的事?”
徒毅突然的松开手,反而让林琅有些无所适从,和那时的感受一样糟糕,林琅眉头微皱,想放纵自己一次,可又想到这几天在祖父院子里所见的一切,话出口又成了伤人之语,“我并非没想过,只是徒毅,你我二人终是有缘无分……”
徒毅眼圈微红,转身怒道:“你为何不能信我一次!难不成我竟是这般不得你的信任?”
林琅微微摇头,眼神忧伤,温柔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害怕你日后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待日后所有激情消失,你回想起今日,你会发现你离那个万人跪拜的位置那么的近,可是你却选了这世间最虚无缥缈的情爱。徒毅,我们都不是孩童了,什么才是应该把握住的,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到最后变成你恨我的理由……”
林琅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徒毅久久无话,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拦着你,只是这皇位不只是关乎你一个人的,你还是慎重考虑为好。今日一别,怕是有些时候才能相见,你好生保重!”语罢,林琅抿了抿嘴唇,神色忧伤的走了,徒毅看着林琅远去,迟疑了一会儿,终还是追上去将林琅拥入怀中,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能否不再妄自揣测,皇位于我,远不抵你重要。什么万人跪拜?他们跪的不是我!是天下万民,是江山社稷!我不要像圣上一样痛苦终生,高台孤寒,这天下不是非我不可,可你却是非我莫属!”
真的好想允了他一世,可是林琅自己也知道,原就不好的身子,这几年里又这么瞎折腾,怕是不能好了,就算爹一直瞒着他,可身子怎么样,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就算日后徒毅不变心,自己又能陪他多久?林家之人大多早逝,他又怎能保证自己的寿命,待到这万千繁华落尽,只剩他一人在世间孤独?这叫他怎么舍得?
林琅挣脱开徒毅,苦笑道:“殿下,臣祝您子孙满堂,万寿无疆。”徒毅再也拉不得林琅,只能看着他这么走出去。
林琅出去时正巧赶上徒漓他们来见徒毅,徒漓瞧见林琅便欢喜道:“阿琅!我们几人适才去寻你不得,没想到你已经到这儿了!”
徒馫瞧着林琅神色不对,拉了一下徒漓,徒漓这才发现林琅有些不对劲,林琅眼中仍带着忧伤,却还是微笑道:“这可是赶巧了,慎亲王就在屋内,我还得回家去呢!先走一步了!”
徒漓尴尬道:“是了是了,你妹妹后日就要嫁人了,此时林府一定离不开你,快些回去吧!”
林琅这才想起黛玉快要出嫁了,难怪今日出门时府内挂满了大红灯笼,不知怎的,原是想回家的念头这会子偏又没了。徒馫看林琅脸上低落的表情已经掩盖不住了,便知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又想着他们的先生凌云子应能安慰些他,便上前道:“你可曾去过凌先生那?你被关的那几日先生他们可是急得不行,现下闲了还不去谢谢先生们吗?”
林琅恍惚笑道:“是了,未曾见过先生,怎就来了这儿,我先去先生那,改日再聚!”
徒漓担心的看着林琅离去,低声问道:“十三哥,阿琅他……”
徒馫摇头道:“没事,会好的。”
……
林琅恍恍惚惚地出了慎亲王府,牵着马,也不知去哪,像个没有苍蝇似得转了半天,还是去了凌府。管家听人传报,笑着跑出去迎他,接过林琅手里的缰绳,道:“林大爷好久没来了,那些糊涂下人都不记得林大爷了!”
林琅嘴角挑起微笑,可眼里却空洞无物,管家心知他此时没心情玩笑,便让人牵走马,装作无事的模样,开着玩笑拉着林琅进了府寻凌云子。
林琅也随着管家拉扯自己,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行至门口,管家松开林琅的手,轻轻的在门口敲了两声,只听到不属于他师傅声音的男子道:“何事?”
管家轻声说道:“回爷的话,是林大爷来了。”
这下凌云子方才出声道:“让他进来!”
管家闻言,轻轻推开门,向左侧退一步,慈祥的看着林琅,安慰着笑道:“林大爷,快些进去吧!”
林琅这才缓过神来,点头道谢,在门口处深吸一口气,这才迈脚进了屋子,管家见林琅进去了,也没急着关门,而是安静的退在一旁等着。
果然,凌云子瞧了林琅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仰头和身后的人说道:“你先出去,我和我徒弟有些话要说。”
林琅这才注意到阴影下站着的是皇上最小的兄弟,连忙行礼,忠顺王摆手道:“你既是云子的徒弟,便也是我的徒弟,不必如此多礼。”
凌云子冷哼一声,道:“你是有多厚的脸才好意思说是他师傅?你能教他些什么?吃酒嫖娼赌博吗?别把我徒弟带坏了!赶紧走!”
忠顺王也不恼火,摸着脑袋傻笑了几声,道:“你要是不愿他做我徒弟,那便不做了,我们可以各交各的。”
林琅心思低落,可瞧见忠顺王,脑子还是清醒过来了,看见他和凌云子的相处方式,心里便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低声道:“下官不敢如此,还请忠顺王与家师商议妥当,再让下官称呼您。”
忠顺王听林琅这话,心中暗暗的赞叹,不愧是云子教大的徒弟,就是眼明心亮!凌云子懒得瞧这两人打机锋,将扇子放在桌上,挑眉问道:“你究竟出不出去?”
忠顺王听凌云子下逐客令,怎会继续逗留在房内?自然乖巧的出去了,管家这才笑着把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