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家光只觉得这一年份的蛋疼都要在今天体验完了。
最终，他只能先转向给他的压力相对不那么大的五世。
“五世阁下，您不是去了本部……”
“九代目的事，我不方便插手，”想起一世的叮嘱，理查德又接了一句，“这是对十世的考验，你也不要干涉太多。”
三人的交谈持续了五分钟，之后泽田家光匆匆离开，理查德则找到了奋笔赶作业的泽田纲吉。
“托马的事……我很抱歉。”
正抓着笔杆的泽田纲吉差点将笔尖扭断：“……唉？”
理查德却是不愿多说。只丢下这一句便打算离开。
“托马斯桑……”纲吉问得迟疑而纠结，“他为什么会……？”
想到难以沟通，且逻辑奇怪的铂金发青年，纲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其余的也就罢了，可吃鞋那事……真的不是他在刁难狱寺君吗？
“托马只是……”理查德不欲解释太多，但又忍不住为自己的朋友辩护，“对某些事过于执着。尤其是许诺。”
他的思绪不由笼上记忆的迷雾。
他忘不了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被堂叔带回来、只比他大上一些的孩子，面无表情，手心死死抓着破碎的玻璃，任十指被鲜血染红也不愿松手。
也忘不了那与冬日一般冷清的声音。
「因为……我答应了……」
“笨蛋阿纲，快来和蓝波大人玩。”
房门被再次打开，稚嫩的声音唤回他的意识。
可他仿佛仍停留在过去，无意识地向前一步，顺着记忆的发展，道出了曾经说过的话。
蹲下身，将手心摊开，十年前的情景于此刻重现，口中的声音与回忆重叠。
“要吃糖吗？”
正因为蓝波的纠缠而有些烦恼的纲吉，在听到身侧的声音后蓦然一怔。
从来没有听过里切……用这样的语气……
然而下一秒，杂乱的声音让他猛地惊醒过来。
“蓝波大人要——”
“啪叽——”
“轱辘辘——”
“pong——”
“里切！”
纲吉猛地转头，却只看到满目的粉色烟雾。
——十年火箭筒。
眼前的粉色烟雾是十年火箭筒发动的标志。被十年火箭筒打中的人，将会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五分钟。
纲吉的心不由一紧。
被十年火箭筒打中的……是里切吗？
……
五光十色的时空隧道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断下坠。
理查德的神智此刻已恢复清明，他冷眼打量四周，右手紧握腰间的武器。
不一会儿，隐约有声音从底下的无底深渊传来。
“只身来赴约，该夸你一句胆大呢，还是愚蠢不怕死？”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
“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有恃无恐啊……纲吉君，”最先的声音同样笑了起来，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那么，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第25章 十年后·回合一[1]
201X年3月，全世界陷入难解的恐慌。
以西西里岛首府巴勒莫区为首，多个地区遭到密鲁菲奥雷家族的碾压，不到几天，半个西西里岛的掌控权如数落入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手中。
恐慌与战乱仿佛可怕的黑死病，以西西里为中心，向整个蔚蓝星球蔓延。
离奇崛起的密鲁菲奥雷家族，掌握着远超大/国/政/府的高端科技，手握最尖端的新兴武器——匣兵器与能量指环，仅仅现世一年，就将恐惧的种子洒满了整个世界。
守卫军与盘踞在意大利、美洲的Mafia如同破败的旌旗，被密鲁菲奥雷家族一一拔起，风吹麦田般地倒下。
曾经第一的Mafia组织，彭格列家族，亦被密鲁菲奥雷家族超越时代的科技与兵器打得措手不及，被迫陷入长期的被动防御战。
时年6月26日，一种名为“非七三射线”的物质遍布地球，彩虹之子全部死亡。
时年6月28日，彭格列首领，年24岁的泽田纲吉（Tsuna·Vongola）远赴日本，在川平房产公司伫足五日。
时年7月2日，泽田纲吉返回意大利，以一人之决断毅然毁灭彭格列指环。
时年7月14日，泽田纲吉接受密鲁菲奥雷家族首领白兰·杰索的要求，秘密前往一处写字楼谈判。
“竟然毁灭了彭格列指环，你这是自掘坟墓啊，纲吉君，失去超A级指环，彭格列的败亡速度会更快哦。”
“可是你达到目的的进度变慢了，不是么？”
“伤敌八百，自损八千，如此愚蠢的行为竟然没人阻止你吗？看来我对彭格列高层的评估又要再降一等了呢。”
迎着白兰审视的目光，彭格列年轻的首领莞尔，温润明暖的深棕色眼瞳中，半真半假地露出一丝莫可奈何的意味。
“没办法，因为我是首领啊。”
何况。
毁灭彭格列指环，为的不仅仅是拖延白兰而已。
“来谈判吧。”泽田纲吉安然自若地找了张滑轮椅坐下，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敲打扶手，“直面‘一日千里’的密鲁菲奥雷家族，我可不敢浪费贵方宝贵的时间。”
仿若没有听见对方话中的讥诮，白兰绕过大理石圆桌，站在离他五米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还有谈判的资格吗？”白兰挑着唇角，眼中没有任何笑意，紫色倒刺状的刺青勾勒着诡异的折线，“没有彭格列指环的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呐，去死吧，纲吉君。”
泽田纲吉垂下眼睫，同样唇角微扬，一缕金橙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自他的额心腾起，逸散着令人心悸的热量。
“杀死我，还没那么容易。”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宽阔的房内忽地闪过两道橙光，以雷殛的速度狠狠对撞。
大空之火对大空之火，相同密度与属性的火焰相互吞噬、撕咬，在半空画出惊心动魄的火之图纹。
“多么让人畏惧的炎压，即便失去了彭格列指环，竟也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吗？”白兰点燃玛雷指环，放出一条银白色的东方龙，“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泽田纲吉没有理会他，被火焰晕染上一层橙光的瞳中沉淀着极致的镇静与漠然。他抬起手，纠缠着火焰的深色手套一把卡住白龙的头颈，将它甩到地上。
巨大的轰鸣声，伴随漫天粉尘扩散。
“这么粗暴地对待我的白龙可不行啊，”白兰后背张开一对雪白的羽翼，在泽田纲吉再次发动攻击之前，迅速湮灭了指环上的火焰，“我有点后悔了，纲吉君，打打杀杀可不符合友好谈判的主旨，我们还是先喝杯茶，再谈谈具体的事项吧。”
说着，白兰摘下中指的玛雷指环，十分随意地往旁边一丢，仿佛这样就能表现出他的诚意一般。
泽田纲吉平静地注视着白兰，前额的火焰微微摇曳，不见任何动摇。
“好吧，刚刚是我的错。”白兰将手一摊，将怀中的备用指环与匣兵器全部丢了出去，“这样总能体现我的决心了吧？”
并不能。
泽田纲吉十分清楚白兰是个怎样的人——
遇到阻碍从来不会妥协，只会不择手段，极尽所能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对待忌惮的人，他会极尽卑鄙行事；但对蝼蚁一般的对手，他又会手下留情，玩弄戏耍一般给予对方优待。
很不巧，在白兰心中，他这个彭格列十代目首领属于前者，是需要用卑劣手段除去的存在。
泽田纲吉心明如镜，可他额际的火焰还是一寸寸地熄灭，眼中的橙光褪去，重染温润色泽。
他知道白兰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白兰想要做什么，可他仍选择褪去自己所有的防备。
因为，这是他亲手写下的剧本。
那个藏在挡板后面的暗杀者，将会“杀死”他。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泽田纲吉，在谈判中死于暗杀，卒年24岁。」
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中。
泽田纲吉的唇角弯起一道清浅的弧度，仿佛对暗处的杀机一无所觉。
“提出你的条件吧，白兰。”
他感到身后的镭射光束，此时已瞄准了他。
“条件么……”白兰眯起深紫色的狭眸，“条件就是——”
枪响。
被掩藏在消/音/器下的声音，微不可闻。
近得无法反应的距离，退出死气化的他理论上绝无可能躲过这一枪。
事实上他也没想过要躲，他等这一枪，已等得十分久了。
“——你的心脏。”
泽田纲吉瞳中微荡，几乎立即警觉起来。
他所佯装的这一表情十分生动，而他的身体反应也正如所有人的预期，比激射而来的子弹要慢上一拍。
然而，就在他做好准备安然“受死”的时候，一道奇异的波动横空出现。
泽田纲吉与白兰同时一凛。
这是……
时空的力量？
下一瞬，粉红色的烟雾凭空出现，笼罩了大半空间。
“十年火箭筒——？！”认出这一异变的白兰脸色遽沉，“竟然在这个时候——”
泽田纲吉不由皱眉，察觉十年火箭筒的落点正好挡在他与子弹的中间，他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计划，身形一闪冲进粉色烟雾之中。
不管误被十年火箭筒打中，从十年前而来的人是谁，他都不能让那个人出事。
但当他再次进入死气化去救人时，一道熟悉的气息凭空出现在烟雾的最中央。
“这是……”
泽田纲吉的瞳孔骤然一紧，原本故意限制到一半的炎压猛烈爆发，瞬间飙升到极致。
从枪响到变故到结束，短短0.1秒的时间，一切落下帷幕。
烟雾还未散尽，白兰定睛凝视，隐约瞅见浓重烟雾中央的泽田纲吉似乎抱着什么人，而那人正掐着他的咽喉，另一手握着一柄小巧而古怪的武器，紧紧抵住他的后心。
白兰十分清楚，那一瞬间，泽田纲吉冲进烟尘带着那个不速之客躲开子弹的扫射，却也因为贸然的举措被警觉的对方一把掐住要害。
濛濛烟雾中，泽田纲吉呼出屏窒许久的热气，一点也不在意扼住他咽喉并不断收紧的力道。
他稍稍抬起头，努力从弥散的雾霭中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低弱的声音，一如他唇角的轻柔。
“好久…不见……里切……”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你是……”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的气息，带给理查德异常强烈的熟悉感。
很像他所认识的某个人，可是远比那人强大，甚至强得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戒备。
若不是从这男人的身上感受不出半点恶意，早在对方靠近他的那刻，扼住此人咽喉的就不是他的手，而是被死气之火缠绕的利刃了。
察觉到烟尘外的另两道视线，理查德星眸一寒，金橙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浮现，自他的手臂一路蜿蜒至武器的尖端。
“什么人？”
“什么人？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白兰紧盯着烟尘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脸色非常的不好看。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这种覆盖面积的死气之火，这种程度的力量……彭格列？应该没错，只有彭格列会用这么浪费的死气之火。而且这人凭空出现，也就是说，他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彭格列十年前就非常强大、但现阶段已死亡的人有哪些？
白兰在心底反复计量，可怎么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抑制不住地生出了几分烦躁。
从泽田纲吉刚才的言行态度来看，不管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他都应当是泽田纲吉一系的。
啧。
白兰阴鹜的气息一收，再次挂上稠腻的微笑。
他取出一包哈密瓜口味的棉花糖，旁若无人地拆包装吃了起来，“欢迎来到十年后的世界，这位，彭格列先生？”
十年后的世界？
理查德心中一动，再次扫向身旁的人。
这一次，熟悉感愈发浓厚。
“……纲吉？”
“嗯。”
弄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之前因为突然掉入时空隧道而混乱的思路此刻也开始清晰起来。
理查德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他递给蓝波几颗糖果，蓝波在跑向他的时候被脚下的一团废纸绊倒，堪堪摔倒之际，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紧接着，一只蓝色火箭筒从蓝波的头发里滚了出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然置身于奇异的空间隧道当中。
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十年后……”虽然很奇怪那么一小团头发是如何藏得下火箭筒这种庞然大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十年后，但显然，比起那两个疑问，眼前的境况更值得他去关注。
“这是怎么回事，”感受着一触即发的气氛，以及隐藏在暗处的杀机，理查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这个白头发怪声怪气的家伙是谁？”
泽田纲吉眼中浮过一丝笑意：“路人一个，不必管他。”
“怪声怪气”又“路人”的白兰冷笑：“你还轻松得起来吗，纲吉君？还有你，不知名的彭格列先生，惹怒我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刚刚你已经妨碍了我一次，现在我可十分的火大呢。”
“那么你想如何呢，白兰？”
“少摆出这样轻松的姿态了，纲吉君，”银发青年紫罗兰色的眼睛好似从最深处凝结厚重的冰花，“刚刚如果不是时空力量的阻隔，你以为你能活下来，甚至有余力救人吗？恐怕早就被我可爱的狙击手杀死了吧。”
一直在琢磨二人机锋的理查德一顿：“……杀死谁？”
“唔？彭格列先生这是太吃惊了吗？”白兰看向理查德，目光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你们强大的首领，差一点就死在我们这边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了呢。”
仿佛这样便能打击对方的士气，白兰说得兴味盎然，“彭格列首领，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