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无机质的目光盯着狱寺和纲吉,显得不依不饶,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到此为止?既然做不到,一开始又何必立下赌约,约定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吗?”
狱寺眼神一利。托马斯的这一番话,更让狱寺觉得他是在故意针对自己,用各种方式想让自己难堪。
“你这混蛋——明明是你——”
“难道是我强迫你答应的吗?”托马斯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我说过,想要与我一战,就需立下赌约;你若不想和我赌,就不要找我战斗,更不要轻率地下赌注。”
狱寺一噎,竟找不出言论反驳。可他那时候被这家伙气得不轻,一时被激地将这句气话脱口而出,哪里有想什么打赌与承诺?
何况,吃鞋这种荒谬的言论,除了眼前这个怪胎,又有谁会当真?
“托马。”理查德的声音冷了下来,夹着谁都可以听出的严厉警告。
“……”托马斯抿紧浅色的唇,碧色眼瞳中的震荡很快恢复平静,“是,殿下。”
他随手丢开手中的鞋,再不看狱寺一眼,转身就走。浅金色的长袍被风鼓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理查德目光一暗,耳边却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你已经够纵容他了,否则不会这个时候才开口……”
……一世?
不等理查德吃惊,Giotto突然跨出几步,拦住即将离开的托马斯。
“里切的意思并非是废止这个赌约,”Giotto的声音平缓而润泽,让人不自主地听进他所说的话,淡化原有的敌意与排斥,“这个赌约有它不对等的地方,如果能够更正,应当无人再会质疑。”
托马6" [家教K]五代目5" > 上一页 8 页, 斯回过身,眼中透着疑惑,“怎么改?”
“你与狱寺的赌约是,‘你接受他的邀战,同时他接受你的赌约,猜测自己究竟能否躲过你的攻击,猜错了就要吃下那只鞋子’,而狱寺并没有躲过你的攻击,对吧?”Giotto唇线轻扬,“应该再加一条:第二次接受狱寺的挑战,如果狱寺能躲过你的攻击,同时攻击中你,那么,这个赌约同样对你有效。”见托马斯若有所思,Giotto的笑意愈深,“如果只有狱寺单方面地承受失败的后果,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听到Giotto的话,理查德脸色一变,而泽田纲吉与狱寺同时露出惊异的表情。
托马斯却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也就是说,如果他赢了,我也要吃鞋,对吗?”
“没错,”Giotto微微颔首,“赌注可以最后清算,如果第二次挑战狱寺赢了,你们两个都要吃鞋——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不如改成‘都不吃’,怎么样?”
托马斯思量了片刻,也认为这样的赌约比较公平:“可以,你说得很有道理。”
纲吉看向Giotto的眼神已从惊疑变向崇拜,显然他觉得说服托马斯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而理查德,望向初代的目光要更复杂许多。
一世……一方面解决了托马的问题,另一方面也为十世的守护者——狱寺隼人立了军令状。
守诺的名义,不用吃鞋的唯一途径,憋着的一口气,都决定狱寺必须赢,必须躲过托马的攻击,同时用自己的攻击击中托马。
也就是说,狱寺隼人必须变得足够强大,强到可以与托马一战的程度。
而对狱寺隼人来说,不管是对托马的愤怒,还是本身的自尊,都不允许他再输一次。
他一定会更拼命地让自己变强,卯足所有的力量,只为了打败托马。
破釜沉舟,不外如是。
一世轻描淡写地为狱寺架上变强的枷锁,却又不着痕迹,仿佛只是单纯地为双方解围。
“为什么?”
当一世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理查德不由如此询问。
一世并不是一个会越界插手后代事务的人,也不会因为私心而偏袒泽田纲吉。
那么一世,又为什么要引导纲吉的守护者,促使他变强?
在彭格列十世的最终人选还未定下的敏感时机,这样的行为实在不像是一世的作风。
“因为‘必须’。”尽管理查德问得语焉不详,但Giotto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有疑惑,瞳中沉淀着看不透的云影,“十世与他的守护者也好,你与托马也好,都必须变得更强。”
Giotto走到他的身侧,在他耳畔低语。
“不久之后,或许会发生一些非常可怕的事,”
毫无生机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一世说着让人心悸的话,语气却依然平稳如初,仿若只是在与他闲聊无关的话题。
“小心些,五世。”
被一世话语中隐藏的郑重震惊,以至于理查德没有发现一世对泽田纲吉的称呼。
十世。
在这个还未确定十代首领继承人的时刻,一世却仿佛已经笃定了泽田纲吉的身份。
他似乎知道泽田纲吉最终一定会是彭格列十世。
理查德还未消化完一世对他的警示,因为一世的话而不再钻牛角尖的托马斯也凑了过来,期期艾艾地向他道歉。
一世不仅安抚了托马,推动狱寺变强,还以一句“里切的意思并非是废止这个赌约”,不着痕迹地抚平了他与托马之间因为无法沟通而绽开的裂缝。
他也是个护短的人,一直以来,对托马都是采取纵容的态度。尽管托马不按牌理的言行将许多人气得不轻,也给别人造成了或多或少的麻烦,可只要不大过分,他不会开口制止。
这一次也是如此,若不是最后托马的想法越来越离谱,根本已经超出过分的界限,他又怎么会冷声斥责他。
可托马不明白这点,也永远不会懂这些弯弯绕绕。托马在置气离开的那个时候,或许以为他是在偏袒纲吉。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正因为偏袒托马,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出声警告他。
而一世的那一番话,巧妙地消除了托马对他的误解。
他一方面有感于一世的温柔与通透,另一方面亦有些挫败。
首领需要引导、约束自己的守护者。
一世举重若轻地化解了一切,而自己,与托马相处了那么多年,仍然拿他没有办法。
“里切,”略带少有的严厉,又有些无奈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理查德感到肩头一重,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稳稳地按住了他。
“并非你做不到,”Giotto的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首领与守护者之间的羁绊,注定了首领无法以常理引导守护者。
“正因为我不是他的首领,所以我才能说出那些话,而他也不会因为对首领的感情,对我的话产生错误的判断。”
如此说着,他的话语中仿佛多了一丝类似苦笑的意味,“因为理解的偏差而对自家守护者没辙……这一点我与里切没什么不同。”
略带自嘲的话,使理查德想起了初代的雾之守护者。
那个背叛一世,让他退让离开彭格列的男人。
“抱歉,一世……”
“无需道歉,你并未做错任何事。”
“那么……谢谢?”
没有回答,无声的沉默徘徊了许久,身后才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柔的,恍惚的,低不可闻的。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啊……里奇……”
作者有话要说:
2015-04-20
第24章 随便招待
Giotto最后的那句话,理查德并未听清。
狱寺和托马斯的纷争暂时告一段落。因为心中憋着一口恶气,狱寺第一时间与泽田纲吉告别,独自去死亡之森深处进行不为人知的特训。
虽然很不甘心也很不情愿,但他必须承认,托马斯是如今的他所不能战胜的强敌。
见事态没有恶化,纲吉松了口气,与理查德等人一同启程。
天色不早,他们也该回去了。
“乔桑现在住在哪里?”望着Giotto典型的西方面孔,纲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人送回住所,尽一尽地主之谊。
Giotto报出一个地址,理查德刚觉得有些耳熟,就听到纲吉惊讶的呼声。
“我家对面?!”
理查德不由多看了Giotto一眼。
一世……竟连住所都准备好了?
察觉到他怪异的目光,Giotto偏过头,回以一笑。
“蠢纲,鬼叫什么。”
一黑色的“刺猬团”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给了自家弟子一脚。
“Reborn!”泽田纲吉抗议地喊了一声,揉了揉被命中的脸颊,“你到哪里去了?”
“呋。”Reborn没有理会泽田纲吉,而是讳莫如深地盯着满面春风的金发青年。
这个和蠢纲长得很像的人……
黑幽幽透不出半点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Giotto许久,又飘向他身边的理查德。
几乎立时的,Reborn的面皮隐晦一抽。
他似乎已经猜出Giotto的真实身份。
泽田纲吉丝毫没有发现自家老师眼中的蛋疼,他一把抱起地上的“刺猬团”,征询着看向理查德三人。
“里切,乔桑,托马桑,先到我家吃个饭吧?”
理查德与Giotto都没意见,作为家庭观念强烈的意大利人,能与后人聚餐当然没什么可拒绝的。
至于托马斯,他从来不会和被请客过不去。
于是几人坐缆车一路回到并盛,徒步三公里,最终来到泽田宅的铭牌前。
按响门铃,门未开,一个热情而上飘的粗犷声音就传了过来。
“哟,阿纲回来了啊,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去钓鱼?”
听到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泽田纲吉石化了。
而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玄关里侧,以标准糙汉姿态出场的泽田家光同样石化当场。
因为身高与视角的原因,他先一步看到的并不是自家的儿子,而是一个与自家儿子有四五分相似的年轻人。
金色的碎发仿若晕开的流光,金橙色的双瞳通透明亮,好似承载无数岁月的琥珀,温润而内敛。
然而,身为强者,对强大气息的感知力可一点也不内敛。
尽管眼前的金发青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力量与威压;但对泽田家光而言,常年生死战斗的经验,与已经成熟的超直感,都让他敏锐地嗅到眼前之人的危险,甚至,全身的警惕神经都为之战栗。
更糟糕的是,他从眼前之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熟悉感。
仿佛这若隐若现的压迫力,他曾经在哪见过一样。
将泽田家光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Reborn的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果然有对比才有收获,比起牵扯其中的泽田家光,一世与五世丢给他的闷雷根本不算什么。
再想到泽田家光开门前的荡漾声线,乃至目前这副不修边幅的形象,Reborn十分淡定地摸出列恩,幻化出一只手机,往百货店订了一批蜡烛,准备半夜送到泽田家光房里去。
另一边,在泽田家光审视Giotto的时候,Giotto同样也在审视对方。清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处,只在没修理的胡茬、皱皱巴巴且淋了一对不明汁液的背心、有点穿歪了的裤衩,以及踩一只丢一只的拖鞋上停留了一下,继而唇角微翘,溢出不明意味的笑意。
站在Giotto右侧的理查德也有些吃惊。
之前几次见面,泽田家光给他的都是既沉稳又可靠的形象……怎么回了一趟家,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几位,”泽田家光握拳递到唇边咳了一下,“先进来吧,倒是我没想到几位回来,刚才真是失礼了……”
作为[门外顾问]的首领,泽田家光很快调整过来,虽然仍没放弃在自家儿子面前表现出一副邋遢汉的模样,但已收敛了不少。
但就在他泰然自若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突然僵住了。
名为灵光的东西一瞬间袭击了他的理智,他终于明白刚刚那道模糊的威慑感为什么会让他感到熟悉。
——彭格列的“罚”。
家族高层代代相传的密物,彭格列初代的血液。
泽田家光感觉自己的血压有些不太好。
此时,终于回过神的纲吉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自家流浪汉一样的父亲,时隔两年竟然回来了,还是这么没有防备地以糟糕面貌出现在自家亲戚面前……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尴尬地烧起来了。
“老爸,你快让一让……”说让他们进去,自己杵着不动把门挡得严严实实,要他们怎么进啊?
因为过于震惊而忘记挪动脚步的泽田家光应了一声,再次绽开没心没肺的笑,索性走出门,揽着儿子的肩,将他连推带攘地送进门。
“阿纲啊,快带着Reborn和这个铂金发小哥进去歇歇,我先和这两位熟人说说话。”
“这……不太好吧?”就算要说话,也不要把人挡在家门外啊,虽说自家亲戚不用太拘束,可这么做也太失礼了。
“没关系,阿纲,”Giotto温声道,“你先进去吧,我们不会在外面耽搁太久。”
理查德点头:“纲吉你先进去,我们有事和家光说。”
见他们好像要谈论什么私密的事,纲吉无法,只能拉着托马斯进屋。
在踏进玄关的前一秒,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微弱的疑惑。
刚认识里切的时候,里切对自家老爹好似十分尊敬,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怎么刚刚的态度好像和那时候不太一样?
等大门再一次关上,泽田家光收起懒洋洋的姿态,抬手极快地抚平衣服上几处不整齐的地方。
“您……您二位……”
“不用紧张,”Giotto制止泽田家光行礼的举动,“我与里切都只是你家名不见经传的远房亲戚,随便招待我们一下就好。”
“……”有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亲戚吗?就算一世要他随意,他又哪里敢真的‘随便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