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意再度安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出声。陆凉在黑暗里睁开眼看向吴意的方向,只见他翻了个身,居然正面朝着自己,陆凉这一转头,恰好对上了吴意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双眼,他的心跳瞬间加快,赶紧扭开头,翻了个身背对着吴意。
陆凉心绪难平,腹中作战千百回合,自己的每一次冷落,会给敏感的吴意带来什么心情,他最清楚不过。私下躲着不见面不联络,还可以不那么影响他,但是公事上需要碰面又怎么回避?好在他们并不会在同一个剧组待太久。陆凉被这些问题反复困扰着不能成眠,背后的吴意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就在陆凉以为自己要这样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熬一晚上的时候,不安静的事情发生了。
吴意好像拼命忍耐了很久最终失控一般,忽然苦大仇深地携带着一阵呼啸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上了陆凉的床,那一刻陆凉口腔里刚刚呼出的一口气几乎被迫咽回肚子里。吴意杂乱无章地手脚并用压制住陆凉剧烈的挣扎,他的嘴唇疾风暴雨一般吻过陆凉脸颊上的每一寸皮肤,寻找着陆凉柔软的嘴唇,陆凉极力左右甩头闪躲着,最后还是被吴意狠狠地堵住了嘴。陆凉含糊不清地话语已经被吴意赶回了喉咙深处,他不允许他再说出任何一句消极的话。但这一次的陆凉,却并没有如之前多次交锋时那样放弃反抗,他狠狠地在吴意腰上掐了一把,趁着他一瞬间分神,利索地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趴在吴意耳边低声喊到,“吴意!你够了!”
吴意被这声喊震得愣了一愣,随即无力地跌躺在床上,再次不动也不说话了。陆凉推了推他示意他回自己床上睡觉,吴意仿佛没有了生命一般,躺在那里任由他反复推搡,就是没有任何回应。陆凉看到这情况一阵无奈,他不愿意把吴意逼急了再弄出什么动静,让旁边屋子的MC们听到。于是陆凉自己下了床,走到吴意的床上躺下,独留下吴意孤零零地仰卧在那边床上,他的身上唯有一层薄薄的睡衣,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晾着,陆凉看了一眼控制着自己没去管他。
躺下一阵后陆凉依然辗转难眠,回头看了看那边静静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的吴意,想来他这一夜也是睡意全无了。陆凉感受着冬夜里凉飕飕的空气,正在挣扎着要不要过去给他盖点东西,吴意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迅速地钻进了陆凉的被子,面对面地把他紧紧箍在怀里。陆凉可能是神游太久猛然被吓到,竟然没有及时地作出反应,而吴意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他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陆凉,这个拥抱用力到陆凉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勒得生疼。吴意这种安静的拥抱一直是陆凉抗拒不了的杀手锏,陆凉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吴意的脸,却在一瞬间愣住了,昏暗的光线里吴意的脸上泪痕交错。
流泪的样子猛然暴露在陆凉眼中,吴意连忙低下头把脸埋在了陆凉的颈窝,哑着嗓子在他的耳边低声嘶吼,“阿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在这扎心的几个字眼里。陆凉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抛开所有抱住他,但是……这“所有”里,万万不能包括自己的母亲。陆凉就这么生生忍住,一动不动地窝在吴意怀里,任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在自己颈项上,顺着锁骨游向更深的地方,所到之处,在皮肤上留下一串冰凉的痕迹。
次日一早《必有我师》导演组宣布第二期录制结束,由于嘉宾们的行程紧张,他们今天下午会接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趁热打铁进行第三期的录制。陆凉站在人堆里心下明白吴意确实行程紧张——你的专辑准备得如何了……下一步是要去洛杉矶了吧?算了……离我远一点也好,省得总是因为我而难过。
日程宣布完毕后,一行人开始收拾行装。忽然陆凉的门被人敲响了,吴路二人正在屋里沉默着各自整理背包,陆凉听到门响连忙去看,门后的那张脸显然让屋里的两个人大大吃了一惊,是安然。
安然扒着门框对陆凉眯眼一笑,“嘿嘿,想不到我会来吧?正好这两天在本地拍一组广告宣传片,听说你在这个综艺剧组,过来慰问慰问你,这《必有我师》可是出了名的折腾人……”说到这里仿佛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目光越过陆凉的肩膀探头探脑,“啊……吴意,你也在呢?你是本期的嘉宾吧?”吴意此刻连和她敷衍一个微笑的心情都没有,他面无表情地扛起背包从她身边挤了出去。
吴意沿着走廊走出去一段,却还是忍不住停下,往后退了几步,回过头看向半开的门后,陆凉正对着安然笑了笑。呵呵……有多久没有看他这样对自己笑过了。他站在那里听不清陆凉和安然在说什么,陆凉一边说话一边四处走动着,不一会儿就跳出了视线,站在原地的安然那一脸甜笑映入眼帘,吴意的眼睛里倏然升起了一簇火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陆凉啊,你也太无情了吧,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板着一张脸?”安然站在门边撅着嘴说。
陆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安然……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再告诉你一次,没用的……”说着陆凉就转过身四处走动整理东西,安然的内心却特别强大,依然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的,陆凉偶尔应付地“嗯啊”一两句,她就会看起来十分的心满意足。好不容易收拾完东西走出门,安然大摇大摆地就要跟着陆凉下楼从正门出去,陆凉连忙伸出一手拦住她,“你就放过我吧好吗,最近粉丝的关注点好不容易放在了别处,现在你一出现,马上又得站在风口浪尖,之前的起起伏伏,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安然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从后门悄悄地离开了剧组。临走还不忘提醒陆凉,“你可别忘了啊,《云泥》那边十二月月四号开始接着拍我们的戏份。”陆凉朝她点点头,“谢谢了,杨帆都记着呢这些事。”陆凉目送她转个弯不见了,转过身看向空空如也的走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必有我师》的第三期是在风景优美的九寨沟拍摄。舟车劳顿来到成都天色已晚,剧组在当地的一家藏人宾馆安顿下来,打算明天一早出发进沟。照例吴意和陆凉还是一间屋子,这对于陆凉来说根本就是一场酷刑,看着对方因自己而难过,自己还得硬起心肠忍着,这样的夜晚放在他俩身上,不啻人间地狱。
藏人宾馆是木质的装修,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木头的腐旧气味。疲惫的旅人在陌生的旅馆里卸下一路风尘,漫无边际地想象着不知晴雨的明天,和未卜吉凶的前途。
宾馆的供暖设施不怎么好,一进屋就寒气侵体。吴意和陆凉在周围没人的时候都沉下了脸,各自心事重重地进了屋。吴意忽然转身锁上了门,长臂一撑把陆凉靠墙固定在了两臂之间,“来,对着我笑一下。”陆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对着我也笑一个,就像你今天对安然那样。”吴意面无表情地再次强调道。
陆凉愣怔几秒钟后就明白了他是为何较真,可是陆凉却笑不出来,他木然地站在那里,定定看着吴意,“吴意,是我对不起你,算我求你了,放过我吧,行吗……?”吴意的眼神仿佛摇曳的烛火一般闪了几闪,如果细细看进去的话,那里面一定有漫天碎雪簌簌坠落。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那沉默的冰天雪地忽然化作了雷霆烈火,吴意压抑地低声咆哮着,一把揪住陆凉的领子发狠把他摔到了床上,陆凉不敢出声怕被周围听到,硬是咬着牙关把那一声闷哼吞咽了下去。吴意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那样扑上去,凶狠地□□着陆凉的嘴唇,一边吻着陆凉一边剪刀手一般利索地把他扒了个精光,陆凉好像放弃了一般双目无神地看着吴意,只见吴意疯10" [真人牛鹿]人海尽头有你0 ">首页12 页, 了一般喘息着把自己也脱了个干净,手指毫不犹豫来到了陆凉的身后,陆凉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吴意,如果你再继续下去的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吴意听了这话浑身震了震,双眼里的一片赤红渐渐变成灰暗,他保持着撑在陆凉上方的姿势发呆良久,头脑由混沌逐渐变得清明,自己真是太可笑了,无谓地吃醋撒疯,这样就能让陆凉回到从前吗?终于吴意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在陆凉身上,颤抖着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地趴在他耳边对他说,“可是阿凉……我爱你啊。”
你曾是我在海边小心翼翼鞠起的一捧泥沙,我一度以为你是我的,于是放心地把你晾晒在沙滩上,未曾想,潮涨潮落间,我已经慢慢分不清,哪一捧里面有你的细碎。
那一晚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明天即将到来的灾难差点就让他们天人永隔。如果陆凉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还会纠结在世俗中,一次次地推开吴意吗?可惜的是,明天的事,我们谁也无法预知……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场别离。
第31章 恍如隔世
从九寨沟大地震里侥幸生还回到北京,陆凉日日苦等吴意音讯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人也在焦躁不安地上窜下跳着。
陆凉刚在成都获救的几日,安然隔三差五给杨帆去一个电话。被告知陆凉没有大碍目前在成都治疗,安然马上开始追问具体地址,怎奈杨帆一直守口如瓶。
后来安然几乎每天一个电话进行轰炸,可惜杨帆丝毫不打算松口,最后干脆电话也不接了。于是安然直接杀到了工作室,虽然杨帆对此女成见颇深,无奈人家父亲是圈中泰斗,所以面子上还得虚与委蛇,万一哪天又在工作中狭路相逢了呢。
“安小姐,最近陆凉是回到北京了,不过正在准备手术。如果你要探病,我建议还是等他好一些再去,现在真的不适合……”杨帆头痛万分地揉了揉太阳穴。
“帆哥,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我不过是想心里有个底,放心我真的不会去打扰的。”安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双眼珠子几乎急成了赤红色。
“实在对不起……我只是个给人家路老板打工的,老板的行踪我真不能随意泄露,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吧。”杨帆双手合十朝安然拜了起来。
安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最后急火攻心一跺脚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安然安排了自家黑衣人在北京各大医院调查,等了几日却一无所获,北京的医疗机构委实太多,外来人口又太繁杂,这种情况下想打听个刻意保密的人,就是安然这样的装备也无可奈何。
想让黑衣人去路家门口蹲点,又怕暴露了陆凉的私人住所,无计可施之下安然只好在北京驻留一阵子,亲自抽空日日去路家门前守望一番。就这么挨了两个来月,这一日安然来得晚了一些,天近黄昏阴云厚重,不久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安然依稀记得那一日仿佛是腊八,父亲是商界巨贾,母亲早就不知换了几任,亲生母亲从小就见得少,因此只知道有那么个节日,却不曾有心情去体味。
安然坐在街边的车里,连日来多次扑空,本来今天也没抱什么希望,陆凉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她几乎一头顶开车窗就蹦了出去。可是她忽然生生顿住了——陆凉就那么呆呆地站在路口,细细看去,竟然是在默默流着泪。
安然只觉得仿佛一个世纪没有见到他了,未曾想再见他时居然是这种情形。隔了一阵儿路妈也出来了,那母子二人一前一后发着呆,居然各自陷入一片伤心话不成。
安然再怎么心急火燎不管不顾也明白此刻不是时候。就算陆凉是在这里伤心,好歹也是全须全尾活生生的。看他现在这样,身边的人一定是有事了,他身边当时是谁……自己最清楚不过。
不远处那为了吴意而流泪的陆凉,瘦骨嶙峋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安然看着看着在车里歇斯底里地呜咽了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在可怜陆凉的憔悴低靡,还是在可怜自己的心无归处。
一开始安然也曾日日上前去扣门,那时正赶上陆凉尚未出院,所以从不曾有人回应。于是安然开始疑惑,陆凉是病情严重所以一直未出院,还是根本就没在北京?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可还是习惯性地日日定时蹲点,仿佛一旦停止这种守望,也就彻底断了和陆凉在这世上最后的联系。后来陆凉终于回到了家,却因为病中的母子二人鲜少出门,安然每次来的时间又有限,天意弄人竟是从未碰上。
而今安然突然看到了活生生的陆凉,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抱着他大哭一场,可他那种心如死灰下仍然只取一瓢的眼神,却又让安然有些害怕面对他,是以第二天上午安然站在路家大口徘徊着,最后终是硬着头皮把手放在了门铃上。
就在同一时间,陆凉忽然拉开门从屋里冲了出来,张臂望天跪倒在院子里放声大喊着,“天啊!他活着,他还活着!”陆凉哈哈大笑着忽然又放声大哭了起来,那阵仗看起来竟像是疯了一样。
路妈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拍了拍儿子的背,认命一般摇了摇头。她其实刚一回来就得知了吴意的消息——吴意还活着,只是一直昏睡不醒……而且在此之外还有一另件事。
对于这件事,杨帆再三叮嘱路妈一定要保密,吴意工作室是看在吴路私交甚笃的份儿上才告知的,时局动荡千万不可对外泄露。路妈一听吴意工作室的态度,马上反过来叮嘱杨帆不要让陆凉知道,理由是为了陆凉安心养伤恢复。
路妈知道吴意活着由衷地高兴,同时也算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但是她私心以为现下这情形,吴亦凡工作室刻意压着这件事,所以只要自己这边不告诉陆凉吴意的消息,让陆凉慢慢淡去这念想也就罢了,因为吴意是断断不会再主动来找他了。可是眼看着三个月过去了,陆凉日渐憔悴形销骨立,食不下咽寝不安稳,竟像是那失去伴侣从不独活的大雁,路妈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