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门打开了，沉重的作战靴踏出了第一步。
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提了两柄日本刀，刀身反射日光，亮得剌眼。他站在停车场一侧，摘掉了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头坚硬而毫不驯服的黑发。
路明非也放弃了隐藏奇袭，迈步走了出去，就像直接选择了星际争霸里的Ophelia作弊秘籍，跳到了最终关。
“师兄。”楚子航看到路明非逆光站立在他面前，柔柔软软地笑着。
“嗯。”他回应。
他们同时动了起来，各自脱下了身上的作战服扔在地上，挽起里面衬衣的袖子，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对着镜中的自己。他们的衣服都很贴身，所以衣服下没法隐藏体积比较大的武器，比如说枪支一类的，而挽起袖子是表示自己的手腕上没有藏着掷刀，这是谍报人员向对方表示自己是“干净的”。
这是从克格勃顶级特工邦达列夫和纳粹天才科学家赫尔佐格博士那里学来的默契行径，双方都如机械般精密，像是齿轮相互咬合。
此刻他们是最相知的敌人，但他们也是最相知的恋人。
“师兄，说起来咱们今天早上是看着对方穿上衣服的，真的有必要走这个程序吗？”
“只是为了展示你在日本的任务里学到的成果。”
“……但我就不是个搞潜伏的料啊，谍报工作什么的好像交给零更合适。”
“零也是学生会的吧？她怎么没来？”楚子航问。
“我是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但是她现在还没出现，应该是失败了。女王殿下竟然留我一个人面对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比起来我简直没有胜算诶。”路明非苦着脸说。
“但你没放下你的刀。”楚子航陈述着事实。
“嗯，虽然师兄很强，但总得试一试，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下了赌注赌我赢的人，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已经离开了的人。”这次的对话总算不像老大那么中二了吧。
“那就开始吧。明非，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比恺撒优秀得多。”
“啊……谢谢师兄。那就开始吧。”路明非有点脸红。
在频道里全方位监视监听的教职员们此刻都有点不好。
高层们倒还淡定，校长坐在那里看着屏幕喝着红茶，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而副校长照例抱着酒瓶，窝在沙发里的姿势更加随意。但副校长的儿子、文献部的政治教授、风纪委员曼施坦因的眼神正死死盯着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而施耐德盯着的却是助理教授古德里安：前者是在心疼自由一日的损失，但这项损失已经由在场的另一个人承包了，他憋着有气没处撒，只能阴恻恻地看着执行部的“肇事者”；而后者则是在思考楚子航今天的反常：刚才楚子航说的话比路明非都要多，还一口一个“明非”喊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为什么面前这个还仅仅只是助理教授的家伙带的学生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用那么轻松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说这么多话？
另一边，上一任学生会主席、承包了损失维修费的恺撒?冤大头?加图索正聚精会神地死死盯着监视屏中缠斗着的两人。他今天是自己要求来看监控的，作为董事会席位的继承人和前任学生会主席他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昂热也就把他放进了中央控制室。
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认识过路明非。他从未近距离观摩过路明非用枪，一般来讲他只需要知道结果命中与否就够了，但今天他被路明非的射击精度震惊了——那些子弹上似乎附加着“必须命中”的命令。他现在才知道，当初他抓过那只没了子弹的MP7抵在油门上、在蝰蛇的引擎盖上站起来，准备接住麻生真的时候，另一只MP7在路明非里究竟发挥出了怎样的效果。他记起了那其实跟连射没有多大区别的点射——这种冲锋枪的点射极其精准，在100米的距离内完全可以当做狙击枪使用——镰鼬传回的枪声连绵不绝，眼角余光里有火星闪动，周围那些本该把他驾驶着的蝰蛇化为一团火焰的一百只短管猎枪，全部都没再响起。
此刻这个衰仔的表现同样让人惊喜极了。
画面里的路明非正如利箭一样射出，像是一只从高空俯击下来的鹰，用两柄弧形短刀格挡住了楚子航两把太刀的强硬进攻。
恺撒跟楚子航拼过枪拼过刀背靠背杀过死侍和尸守，一眼就能看出来楚子航有没有放水——楚子航确实是全力以赴。
但路明非太快太灵活，他或许没有楚子航的下盘稳，或许没有楚子航的爆发力强，但他的挥刀同样凌厉、轻盈，他的每一刀都架在了楚子航的刀尖切先处，不停地绕着楚子航做……那个中文词汇怎么说来着？闪转腾挪？
这边路明非心里的战意已经被挑起，楚子航用刀像鬼魅，他的刀法虽然是楚子航教出来的，但在几千万次几亿次的练习里已经融汇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此刻他的挥刀更像是风妖融入了空气，总是忽然闪现，做出致命的劈杀。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楚子航的意思，为什么对方在和他第一次出任务时说他和恺撒对刀的时候其实是没法看清恺撒挥刀的轨迹的，因为这种层次的格斗依靠的确实从不是简单的招架和攻击，而是直觉，综合了光、声音、和预判，挥出时就像是拥有了传说中的刀魂。不需要思考，日本刀术中的九种斩法在他手下悉数全出：唐竹、袈裟斩、逆袈斩、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他眼前划过诺诺把潜水服套在他身上时的表情、源稚女为他挡住冲击后叫他快走的脸、有着上杉绘梨衣签名的支票……而这一切都只能让他的气势更盛、战意更强。
楚子航能感觉到路明非的杀意，他明白路明非一定是对自己进行了心理暗示才能狠下心对他下手，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他也必须为了自己的坚持硬下心肠，与自己的爱人一战。
这些天他们没再就自由一日进行过讨论，只是各自带着社团做着部署，暗地里忙得全是关于如何打败对方——大概这就是男人与男人间的感情吧，有立场、有尊严、有荣誉、有责任，他们心照不宣。
双方的殊死搏杀演化成了旁观者眼里的一场舞蹈表演，楚子航有速度和力量，但路明非的双手刀闪击时，却能有本以速度为特长的楚子航仍旧不及的手起刀落、击中即走、毫不恋战，把属于一个狙击手的风格发扬到了极致。四把刀反射的强烈日光混在了一起，在屏幕上他们就是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和一个模糊的深红色人影。
如果不拼体能消耗的话，两个人可以说是旗鼓相当——战斗经验的灌输、药物的诱导强化、高强度的训练，已经把路明非变成了一个真正的S级。
一个身影轻巧地从旁边阴影处跃出，手中一面猩红色的旗帜招展。
楚子航眼角瞥过那面锦旗，忽然一愣——那面猩红色有狮纹的旗帜是狮心会会长的象征，一直收藏在狮心会总部里，就像学生会主席的斗篷和佩剑一样，只在换届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路明非抓住他愣住的空隙，左手短刀直取他的颈侧动脉，右手同时举刀格挡，整个身体则像是提前预知了对方的动作一般飘到了楚子航身后，脚踝一绕就成功用手臂封住了他的刀。事实上此刻路明非耳畔仿佛响起了魔兽战场中被拔旗时的提示音乐……别的不说，玩了这么多年游戏，声东击西的战术策略和永远占据战术核心的心理攻势他还是可以自称个中高手的，想当年在北京朝阳区那个地下网吧，狗哥可就是因为一直在找第六枚核弹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零在最后一刻带着任务奖励赶到了，她并没有参与战场，全程只负责把狮心会的锦旗交到路明非手里，而路明非就借着这点心理攻势击败了楚子航。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诺玛控制下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园播音系统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路明非和楚子航都停下了动作，环顾四周的尸体。
校园西侧挂着“执行部”牌子的建筑忽然大门中开，穿着整齐严谨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出，当然他们没有携带担架，反而都带着有“世界树”徽记的手提箱，四散开来“照顾”每一具尸体。
在其他人能看到之前，路明非就卸下了刀上的力量，放开了被他——以几乎是八爪鱼的状态——缠住的楚子航，并且把狮心会的旗帜递还给了他。
“啪，啪，啪。”孤单的掌声响起，随着那些校医院的工作人员之后出现的是今天的考核委员会成员，昂热带头大步走来，同时抬手鼓掌。
“精彩，明非，恭喜你通过验收考核。你已经成长起来了，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的。当然，我也为你骄傲。”昂热说。
“本阶段训练合格，转入执行部专员常规训练。”施耐德冷冷地补充。
“明非，真是太精彩了！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这是激动的古德里安。
“干得不错，S级！”副校长举起了手里的酒瓶。曼施坦因正在他身后咬着牙克制着没对副校长或是路明非挥拳，没有费心张嘴说话。
“不错，路明非，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恺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他自己，也是终于从心底承认了路明非。
“谁赢了？”醒来的人聚集到这里，发现楚子航和路明非都还站着，已经卸任的恺撒?加图索也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都被教授们团团围住，这场景无论如何都不够他们分析判断出获胜方是谁。
“是学生会，我输了。”楚子航的声音响起。
在黑色作战服的一片欢呼中——那几位大四的老部长看起来简直欣慰得像是终于把女儿嫁了出去——路明非看起来还是有些呆滞，因为楚子航一直在用黄金瞳看着他，那双眼里的热度几乎灼穿了他的灵魂，让他莫名有些腿软。
“明非，”他听见楚子航用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说，“你是靠自己的实力打败了我。”他顿了顿，“我也为你骄傲。”
第十四章
这一晚学生会主席没有出席庆功舞会，他只是对主席助理伊莎贝尔和其他几个副主席吩咐了收拾收拾东西早点搬进诺顿馆，就和失败方的领导者、狮心会会长楚子航一起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卡塞尔学院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两大社团的老大私下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好，他们住在一起、训练是一起、吃饭常一起、去图书馆也总一起，即使彼此之间的竞争有可能如同刚才那样你死我活，下一秒还是可以哥俩好地手拉手去吃庆功大餐。
其实并没有什么庆功大餐，路明非和楚子航去食堂吃了碗面就一起回了宿舍，洗了澡之后坐在下铺路明非的床边一起看书。
“你还好吗？”到了八点多的时候，楚子航还是没忍住问了自己的恋人。路明非从之前吃晚饭的时候起就一直在偷偷看他，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之后才发现这个平时话多的家伙一直沉默着有些不对劲。
“那个，师兄……你不需要过去狮心会那边一下？”路明非挑了一个保守的问题开启话题。
“不必，会有人处理好，明早你们应该就可以搬进诺顿馆了。你不也没去学生会那边？”
“因为他们其实都比我了解情况啦，我去也是可有可无的，又不像是老大那么会煽动人心、啊不鼓舞士气，可是狮心会那边没有你坐镇真的好吗？”
“他们今年确实没有计划好，太轻敌了。”他们都看轻了你，所以即使狮心会的气氛再低迷，我也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去听他们对你的可能有的言语攻击。
“哦，那……师兄你不生气？”路明非心里一横，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反正他家师兄一直是罩他的，也不太可能因为生气就砍了他。
“嗯？”楚子航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随即了解了情况，“你是在怕我对你生气？”
“啊，哈，那个……”路明非卡住了。
“不会，”楚子航认真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龙族碱基对理论的初步探究》放下，“你做的很好，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的训练成绩达到了学校的要求，我没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明非，我还是那句话，你比我和恺撒都优秀，你可以做到。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看到你努力到今天，我真的为你骄傲。”
“……师兄你犯规啊，用这么冷静的表情和语气说这么煽情的话。”路明非脸红红地扑进了楚子航的怀里，不去看他的眼睛。
“好了，起来，有东西给你。”楚子航拍拍他的背。
“是什么？”路明非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楚子航走到柜子前蹲下，从最下面抽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乍一看有点像那种装着钳子、螺丝刀一类东西的便携式工具盒。他走回床边坐下，把箱子正面对着路明非打开。
这确实是个工具盒，不过是专业的刀剑保养用具套盒，里面拆卸木钉梢的小榔头、拆卸刀柄的辅助工具、打粉的用具，还有擦刀油、拭刀纸及拭刀专用布等配件一应俱全。
“这是……”路明非有些意外。
“一件小礼物。刀要每天打粉擦拭，以后外出要随身携带这个盒子。”楚子航很平静地说，但路明非还是听出了他有些犹豫……果然如果是学生会输了这就是安慰奖了对吧对吧对吧？
“好，谢谢师兄。”路明非收好了盒子。刚准备继续翻书在龙族和混血种的战争历史中追思先贤，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腰。
“师兄？”
没人回答他，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吻住了，唇舌交缠让人很快意乱情迷。不经意间路明非的T恤就被从裤腰里拉出了一半，他自己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在楚子航的胸肌上摸来摸去。在楚子航的指尖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度触到他的乳尖时，路明非倒吸一口气按住了那只手，也成功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