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饶是路明非堪比长城城墙厚的脸皮也红透了,看得楚子航心里无端一热。
“我比较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接着楚子航起身探过餐桌,结结实实吻了对面那个人。
不同于之前两人有过的蜻蜓点水式的亲吻,这次楚子航在描绘了路明非的唇形之后,按住他的后脑开始吮吸对方的唇瓣,并且在路明非身体一颤的同时探出了自己的舌尖。
正歪着头躲避楚子航视线的路明非猝不及防就被吻住了,接着那双唇吮吸自己下唇瓣的动作让一阵酥麻从唇瓣蔓延到全身,没让楚子航费什么力气就撬开了他的牙关。他缓缓扫过路明非的上下牙床,尝到了煎蛋和番茄酱的味道。
柔软的舌尖探进口腔,路明非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敢有任何反应,心脏似乎是停跳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面前凑得如此之近的人探进来的舌头上。那舌头扫荡巡视了一圈都没有碰到另一条——因为路明非实在是不知道接吻的时候到底该怎么做,只好尽力卷着舌头躲闪着,暗自觉得最好还是给楚子航提供场地自由发挥……
直到楚子航的舌尖从他的上硬腭扫到软腭的时候,路明非才再次浑身一震——像是突然有了自信,他小心翼翼探出自己的舌尖,跟在自己口腔里来回扫荡宣誓主权的家伙轻轻地触了一下。与此同时他也闭上了眼,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那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楚子航脸上轻轻扫过,带起一阵极小的风。
接着路明非就后悔了,虽然本来楚子航就是在跟他接吻,但这一下之后更像是某个猛兽被放出了牢笼——楚子航猛地再次压下了他的脑袋,动作从亲吻变成了几近啃噬——他精准地用自己的舌卷住了路明非的,用力搅动着吮吸着,让另一条柔软的舌头被迫回应着自己……
停跳了的心脏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跳得好快,声音震耳欲聋,师兄他能听见的吧?原来这就是接吻啊,师兄是什么时候、怎么学会的?快要喘不上气了,可是完全没有力气推开他怎么办?唔,唾沫好像淌出去了,他会不会很嫌弃?……
等到楚子航退出他的口腔的时候,路明非脸色潮红喘着粗气,整个脑子都已经被高热蒸成了浆糊。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是心照不宣地抱在一起平复着这个颠覆了他们想象的吻,还有……年轻男人由于大清早接吻太投入引起的某些生理反应。
“我……”
“我……”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师兄你先说。”开玩笑,老子还在努力顺气呢!这货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原来这么闷骚的吗?
“我……刚才没忍住,这是第一次……”绝无仅有地,楚子航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他的呼吸也不是很顺畅,脸色看起来也微微泛起点潮红,让路明非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失控的。
“嗯,那个,师兄,我也是,算是初吻啦,啊啊其实感觉挺好的……”路明非眼神四处乱瞟(此时他完全忽略了酒德麻衣在日本救他时为了把他肺里的水吸出来而做的那个深吻),原来这也是师兄的初吻啊,只是知道这个消息就突然很开心路明非啊路明非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还有,我最喜欢的颜色是……是金色。”
抱着他的楚子航呼吸一滞,手臂更加用力地收紧,把自己的下巴抵在了路明非肩上。
“喂,师兄,师兄,我早饭还没吃完呢……”路明非弱弱地推着楚子航的胸膛,想把自己解脱出来。
“明非,我喜欢你。”楚子航说。
“知道啦知道啦……”早知道就不说实话了……虽然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眼睛的颜色,早在知道自己也许喜欢他之前就……
“嗯,快吃吧,吃完一起去训练。”楚子航把少有的感性情绪妥帖收好,抽出那张纸,继续对着清单规划下面的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刚刚在一起的两个人过得十分充实,因为楚子航抓住了两人所有的空闲时间,拿着小本子以派出所或者说国安局询问审问质问时的架势一本正经地不停提问着——
“小学是在哪里上的?”
“火锅是喜欢鸳鸯锅还是自助锅?”
“鞋子是几码?”
“吃生鱼片最喜欢的酱汁?”
“最喜欢的饮料口味?”
“最喜欢的明星?”
“最喜欢的漫画角色?”
……
路明非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到后来的一秒回答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他们除了在图书馆的时候常常在桌子底下牵牵手、在宿舍里偶尔接接吻抱一下,其余时候的相处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气氛还是改变了的,那种粉红泡泡一般的氛围一直影响着两个人,连带着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主席的心情都很好,就这么相安无事度过了课很少又悠闲的夏季小学期。
卡塞尔学院有绿色的草坪、绯红色的鹅卵石路和古典建筑群,从奥丁厅看去,远处教堂顶上有鸽子起落。
奥丁厅于卡塞尔学院的重要性,在于它仅仅用来颁发学位证书、纪念最重要的学术领袖的去世——可想而知在卡塞尔学院获得崇高学术地位的都是些什幺人,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有这一串辉煌的屠龙名单,而奥丁厅两侧的墙壁上就挂满了这些在历代屠龙战争中为人类建立功勋的英雄的头像。那些苍老的面孔从未曾出现在校园里,惨白得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每个人左手小指上都佩戴着古银色的象征“终生教授”荣誉的戒指,戒面花纹就是“半朽的世界树”,卡塞尔学院的校徽。当然也有一些是货真价实的“学术领袖”:学术精英、科学疯子,比如曼哈顿计划的核心专家、他们的物理系主任道格?琼斯,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了月球并拒绝了诺贝尔奖的精密机械系主任让?格鲁斯,为人类打开了虚数王国的大门、号称‘数学界的所罗门王’的数学系主任布莱尔?比纳特——但通常情况下他们都靠着龙族血统半死不死地(芬格尔语)好好活着,因而奥丁厅每年仅仅开启一次,毕业生们会穿着普鲁士宫廷特色的礼服和学位袍进入,坐在一排排硬化了的橡木长椅上,等待穿紫袍的校长念到他们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声中登台接受学位证书。
对于卡塞尔学院的每个学生来说,奥丁厅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和教堂以及被称作“英灵殿”的大剧场并称。
然而此刻,这里堪称血流漂橹,尸横遍地。
顶楼的栏杆缝隙中伸出乌黑的枪管,路明非正穿着黑色作战服埋伏在高处的拼花窗边,作为学生会最后的王牌狙击手待命。他腰里别着那两把弧形短刀,腰侧还挂着两柄沙漠之鹰,手里是一把顶级的重型狙击步枪,此刻他正紧盯着这把重狙的红外激光瞄准镜。
在日本东京塔狙杀王将失败后,他就不再用轻狙了。那种轻飘飘的无力感,他不想再体会。
他的下方就是卡塞尔学院引以为傲的奥丁厅正中央,从这个角度他能看清奥丁雕像下方的黑色天鹅绒帷幔里藏着的任何人,更不用说同在监控范围内的周围的排椅和讲台。
他记得康斯坦丁复活的那个夜晚,这里经过太多年已经坚硬得和生铁差不多的老橡木都被掌握火元素的龙王点燃了,那些木材缓慢地燃烧,青铜与火之王的脚印甚至把柚木地板烧透、露出了下面灰色的水泥地面,在讲台地板上排成一个又一个洞,连电梯门上也被这个寻找哥哥的男孩熔穿了一个边缘发出耀眼的光的大洞,那些钢铁融化为红热的钢水,一滴滴打在地面上。他记得王座上的双生子之一在寻找另一个,他站在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光明而耀眼,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唿喊。他还记得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他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的烟雾把那个孩子的身影彻底笼罩起来。
今早偌大的校园都是空荡荡的,就算是暑假还没结束也显得十分不合理。就在两个小时前,凄厉的防空警报声突然在校园里回荡起来,像是咆哮着狂奔的幽灵,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在警报响起后每一栋建筑里都有人往外涌出,他们以服色分群体,每一人都带着武器,见面都毫不留情地扫射,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是学生会成员,他们从安珀馆冲出去,如鹰隼般在校园里高速跑动,而祥和美好的教堂里,冲出了狮心会穿着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把校园忽然变成了战场,很多人在露面的第一个瞬间就被撂倒在地。
而现在校园里又恢复成空荡荡的了。
这一次服装选色抽签的时候非常方便,在一区宿舍楼里就完成了——因为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是同一间宿舍。楚子航让路明非先抽,路明非抽到了黑色,他就自然地拿走了内衬是深红色的纸条。现任学生会主席当时还在心里悄悄对比了一下高天原的制服,感叹了一下师兄穿深红色必然是一方尤物。
“定位!定位!对方还剩余十七人!”
“对方剩余二十三人!有一名狙击手未能定位!他已经干掉了我们三十三个人!解决掉他!”
双方一边对着对讲机咆哮,一边持续射击,声音大得横穿校园。
但这一次路明非没有在巨震般的枪声中捂住耳朵,换句话说,他已经习惯在枪林弹雨里保持静止了。这是一个王牌狙击手最起码该有的镇静。
从红外瞄准镜的准星里,他看到穿着高跟鞋的伊莎贝尔以一个战士的敏捷身手下蹲,龙血已经能支持他看清楚那颗子弹带着唿啸声在她面前掠过的弹道,而他的舞蹈团团长兼主席助理拔出了腰间的柯尔特手枪,在一个旋身的同时下蹲,枪管从腋下直指背后,把一粒极高速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射入了伏击她的人的身体。
“Bravo!”路明非在内心为自己的美女秘书点了一个赞。
但接着他就看到她背部中枪,像是被人从背后反推了一把一样,猛地向前扑了几步,再也没有爬起来。
路明非躲在暗处耸耸肩,没有再分神去在意。
这场互相屠杀式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平静祥和的校园硝烟弥漫,学生会和狮心会都在不同的建筑里埋伏了人手,但是和每年的情况一样,双方阵地中央的停车场就是那个绞肉机,因为一方的冲锋队在试图冲过对方弹幕的时候都必须强行经过那个小停车场,而那里没有足够的隐蔽物,从教堂出口处到阳光餐厅的方向,草坪和小径上此刻满是尸体。
但是路明非也同样没有在乎,他只是完成了“狙击每个出现在他瞄准镜里的人”这项简单的任务,杀掉了所有闯进奥丁厅的人,无论敌方己方——没听他的指令撤出的学生会成员只能怪他们自己。
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这只是学院的“自由一日”,一场相对真实的真人CS,和学生们在这一天可以自由行事而不会受到校规处罚而已。
而对于路明非和看着他的那些人来说,这是他们下重金培养的屠龙勇士的阶段性结业考核。
三个月的魔鬼训练的成果,要在今天考核验收。
“不得动用冰窖里的炼金设备,不得造成人员伤亡,不得带校外陌生人参观。”路明非默背自由一日的三条特别校规,骨骼以机械般的精密运作。狙击步枪抬起漆黑的枪管,他拉开机簧,听着一颗子弹滑入弹仓的清脆声音,手指扣紧了扳机,感觉到那柄枪的机械部分仿佛和他的骨骼合为一体了,他变成了这柄枪的枪架,骨骼一一锁死在合适的位置,就像是每一次使用“镜瞳”时的感觉——理论上讲如果现在他离守夜人足够近,他就可以复制“戒律”的能力压制全校的人,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他还不想让别人以为那就是他的言灵、也不想让他们忌惮。
硝烟略微散去,四面八方传来了沉雄有力的男声,这是通过广播扩音系统播放出来的:“明非?”
是楚子航。路明非微微笑了笑,捏起连在自己身上的麦克风,接入系统,“师?0" [龙族楚路]乾坤内外0 ">首页 12 页, 郑惺拢俊?br />“……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么?”似乎是被他这样轻松的语气搞得有些别扭,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才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几个人,你知道狙击手的作用就是独自潜伏,我就是那个射杀了你们三十三个人、让狮心会头疼的狙击手。”
“我这边只剩下我自己了,这一届的狮心会不如上一届的力量。”楚子航说。这次没了已毕业的苏茜作为狙击手,他确实被路明非的封锁线弄得有些被动。
“平局吗?”路明非问。
“当然不是。还有你和我。”
“但师兄我没有那么好的涵养跟你拼刀,既然芬格尔毕业之后就没有‘本部的猥琐’了,作为他的废柴师弟我怎么也得顶上。”就像从风魔小太郎手里接过零后,接着就用从路明非手里顺来的枪指着那个老忍者眉心的废柴师兄一样。
“不打算让我验收一下你的训练成果吗?”楚子航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师兄,我刚刚发现不需要我顶上芬格尔的空缺了,你的导师和我们的正副校长其实完全都可以代表卡塞尔本部的猥琐。”他们竟然串通了楚子航来考核他!好吧,师兄确实是他的刀术教练,也教了他人体解剖等科目,但是要他对今早还交换过早安吻的人挥刀……别人不知道就罢了,冯?施耐德你是故意的吧?就这么想看自己的学生和他男朋友拼刀吗?这群爬行类混血种们到底是有多无聊多八卦?!
“那咱们停车场见?”
“好。”
扩音器里电流的嘶啦声赫然终止,两人一起切断了通讯,这个横尸数百的校园忽然间寂静得像是死城,武器发射的硝烟在战场上弥漫,像是一层晨雾。路明非从藏身的窄道里跳下来,走出奥丁厅,站在一根凸出的外立罗马多立克式石柱后抬头眺望,阳光透过烟雾照在他身上,透着一股阴霾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