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地址前往指挥官们在旧金山的住宅区,Kirk热情地接待了他,三年未见,的确算是个长时间的离别了,但奇妙的是他们之间并无太多陌生感,也许频繁的联系消退了这一点。McCoy医生也在(这让Spock有些惊讶,但它们转瞬化作了微妙的不快——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缘由),同在的还有一个人类小女孩,榛绿色眼睛,八九岁模样,Spock初步判断她是McCoy医生的女儿。
“尖耳朵的叔叔。”小女孩一手捂着嘴咯咯笑着一手指着他,“和——”
“Jo,不要用手指着别人。”她的父亲打断她,懒洋洋地教育着孩子,“这是不礼貌的,哪怕是对Spock。”
“‘哪怕’?”Spock挑起眉,他已经逐渐熟悉人类的语调中想要表达不同类项情感的细微差别。
“好吧。”Jo听话地放下手,但还是咯咯笑着,这回变成了两只手都捂着嘴,“尖耳朵的Spock叔叔。”
Kirk歪在沙发上抱着个靠垫,也是同样懒洋洋的表情:“过来,Joanna,把梳子也拿来。看看你的辫子——都被你弄散了。”
“再说一次,别叫她Joanna,我恨那个名字。”医生皱起脸,看着他的女儿高兴地尖叫一声,拿着自己的粉色公主梳和公主镜扑到Kirk身边。
“那只是因为这个名字让你想起妈妈。”Jo粘在Kirk旁,义正辞严,“我喜欢Jo,也喜欢Joanna。Jimmy喜欢Joanna,那我就更喜欢Joanna。”
Kirk对McCoy做了一个“看吧”的表情,接着把靠垫扔到一旁,让女孩坐在自己面前的地毯上,拿起梳子非常熟练地开始给她绑马尾,又快又整齐,最后还系了一个大大的鹅黄色波点蝴蝶结。他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这样可以吗,小公主?”
Jo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瞧瞧,满意地点点头评价道:“比Daddy梳得棒多了。”
Kirk大笑着倒在沙发上,McCoy则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一旁的Spock忍不住又想挑眉。原来他的舰长居然还会做这些哄孩子的……精细工作?他想自己这三年的空档里也许缺失了许多关于Kirk的东西,以及了解他的机会。他坐在沙发另一边,远远看着Kirk因为Jo的叽叽喳喳而牵动起的眼角细小的纹路。
Spock意识到,呆在Kirk的公寓里时间似乎比它该有的流逝得更快(这不科学也不可能,同在地球上时间流逝的介质并未改变,因而……),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在McCoy和他说些什么的同时,Spock的注意力却不在医生那儿:Jo在得到Kirk的允许之后拖起扔在沙发角落的大抱熊噔噔噔跑上了二楼。他原本是可以听见他们的交谈的,这皆在瓦肯人的听力范围之内,但McCoy医生的话实在很让他分心:
“这次你不会再和Jim吵架了——你会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瓦肯人皱起眉,“我从未同舰长’吵架’。”
“老天,”人类戏剧化地翻了个白眼,“你现在在Jim的公寓,而你居然还称呼他的官衔——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朋友?”
“当然。”Spock抿了一下嘴唇,“Jim当然是我的友人。”
“如果你自己这么说的话。”医生给了他一个古怪的眼神,“好好对他。别再做些对不起他的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
Spock刚想要辩驳,却被Kirk远远的呼唤打断了:“Bones,你还记得我们的行程不?”
“行程?”Spock问。
“啊。”Kirk挠挠头发,他穿着居家服,上衣松垮垮,一边裤脚长一边裤脚短,没有穿袜子,光脚踩在恒温的地板上。而他的头发乱糟糟软趴趴地耷拉着,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他说:“去给……Jo买些衣服什么的。”他犹豫了一秒钟,“你要一起来吗?”
瓦肯人拒绝了,他不认为这种耗时耗力的活动适合自己:“如果你们还有事忙,我想我可以先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Kirk的眼睛里好像浮现出失望,但它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快到Spock无法辨认:“唔……好的,那一周后见。”
“一周后见。”Spock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走到玄关那里McCoy居然还一直跟着他,他不得不转过身来:“何事,医生?”
“记住我的话,小子。好好和Jim相处”McCoy抱胸,“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企业号的大副还是瓦肯大使的儿子什么的——我会给你一针。”
Spock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回了他一个古怪的表情:“即使我并不真正清楚你的话之所指,但我答应你,医生。我将同Jim——‘好好相处’。”
McCoy哼哼着“那就好”往房间里走去。Spock换上鞋转过身,思索着是否需再次同Kirk道别,却发现后者正仰头对着楼梯之上,似乎在同什么人对话。
连接二楼楼梯的转角是个视觉死角,Spock不是真正能看见谁在上面——Joanna,也许,他看见了女孩先前抱上去的大熊。
但那……并不是Joanna。玩具的双腿垂下来耷在说话人的脚面上,他或者她穿着一双绒兔拖鞋,而那明显属于一个小于八岁的孩子。换言之,Kirk在同一个年纪显著小于八的幼体对话。
舰长的声音比他曾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和耐心,而Spock甚至捕捉到一丝回应——那回应微弱又轻快——“Daddy?”
那……是谁?
51、柑橘和柠檬啊
在繁忙的一周准备工作之后企业号终于要重新起航,Spock早早来到了船坞,并且在最后一批检修人员离开之后率先进入了舰桥。
他站在舰长椅和舵手席之间,这是整个舰桥上最佳观景地点。现在在这儿还看不见星星,但3.2小时之后就可以了——宇宙深空,那是他们所有人为之向往和奉献一生的地方。
9.8分钟之后Spock乘涡轮电梯前往居住舱,门开之时颇为意外地见到了Rand文书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负责舰长起居的她的确是该提前到达。女孩同样惊讶地长大了嘴,很快反应过来向长官打了招呼。
Spock点点头,走出电梯侧身让其先行。而当电梯门再一次合上的时候他注意到文书官手里拿着一件孩童的淡粉色连帽小坎肩,一左一右缀着两个绒球,其中一个正被她握在手里捏来捏去。
在Spock的记忆中Rand并未育有子嗣,甚至并未婚配。那么这件衣服的主人会是……
当然,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Spock的思绪很快就被再一次进入自己的房间所带来的舒适感受打断了:简洁的风格,古朴的瓦肯挂饰,单独隔断出的冥想室和熏香……一切都如此熟悉。
没错,阔别三年,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企业号了。
企业号里的通道总是如此弯曲,似乎明亮却又不是真的通透:他们不可能站在这一边而望见另一边人的交谈。
Spock在走廊上的转角遇见了Kirk,他还没有换上制服,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贴身衣物,指挥胸针小而闪亮。他前前后后围绕着好些人,似乎在询问他什么。出发前总是会有数不尽的疑问,作为一舰之长Kirk不得不亲自裁决定夺。Spock离他还有一些距离,他觉得也许先给舰长一些时间,然后再去其问好更为合适。于是他选择站在原地,背起双手打量着人类温和却果决的行事风格。
Kirk是他的上级、同僚,Kirk也是他的朋友。如果他肯承认人类的另一半血液也许他会感到一个舰桥像一个家庭,而Kirk又……不单是亲人那么简单——三年前的分别并不仅仅是一个挥手就能概括完全,太多因素决定了如今他们只能保持着这种看似亲密却仍有些疏远的关系。
毫无疑问他欣赏并且敬佩他的舰长,Kirk所展现出的勇气和智慧时常是惊人的,Spock甚至可以下定论他是联邦最为优秀的指挥官之一。他也享受Kirk的陪伴,但如果Kirk不需要把这段友谊带上别的复杂感情,那么他同样不会逾矩。
若他没有会意错,Kirk其实曾向他传递过一些类似求爱的信号,但他却忽视了;原因很简单,瓦肯人从不会介入一段临时性的关系里,而他不能确定Kirk是否想维持永久的那一种。
他的思维滴滴答答流淌,暂时屏蔽了Kirk那群人交谈的声音。而接下来他发现先前在电梯里看见Rand文书官所拿着的衣服现在到了Kirk手里,并且他把它递给了——对方站在和Spock视角垂直的另一边,他并不能看见被接受者是谁。
片刻之后,Kirk又向前探出身,有一双小手搂上他的脖子——那个幼体明显是被谁抱着——幼体此刻穿上了那件衣服,帽子有些大,绒球垂落在两侧遮住了脸,并且他或者她被Kirk挡在后面,Spock看不清他或者她的模样,但他看得见Kirk脸上的微笑——那同他曾经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它轻松、甜蜜,是一种完全不需要附加理由的信任与亲密。
Spock甚至感到一丝完全说不通的妒忌。当然他忽视了它。
Kirk拍了拍搂在脖子上的小手,轻声说了句什么之后放开他或者她。
很快,幼体被那边的人抱走了,而Kirk周围的人也三三两两散开。舰长转过身向这边走来,直到快到Spock跟前才发现他的存在——他猛的止住脚步,诧异又有一些尴尬:“嗨,指挥官,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Spock可以通过他微小的肢体动作(摸了一下鼻子,脚跟点地,左眼很快地眨了一下)来认为他是在紧张,并且这紧张的缘由也许和刚才那名幼体有关。他没有说话,饶有兴致观察Kirk的反应。
“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Spock认为一个巧妙的隐瞒也许会有帮助探寻事实的真相:“刚刚。”
“那就好。”Kirk显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然后他搭上Spock的胳膊,不同种族之间的体温差异很快透过布料传递到不同的方向,Kirk像是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像被电到一般迅速收回手:“抱歉,忘了你不喜欢被触碰。”
“无妨。”如果是你。
Kirk重新露出那种明亮的笑容:“去舰桥吧,大家都在等着。”
他知道舰长通过刚才那个久违的肢体接触回想起了什么,他也同样。混乱的记忆翻搅着他本缜密有序的思维,Spock很想——按照人类的习惯——叹口气。
但他没有。他是瓦肯人。
瓦肯人并不遗忘,同人类总是手忙脚乱地回想不同,他们会将记忆按照重要性的先后堆放在大脑里的不同角落,在需要的时候能够迅速而有序地翻找出来,而不需要的时候则不会让其出现扰乱思想——思维迷宫,永远如此引人入胜。
Spock轻而易举将前后间隔6.88个标准日的记忆片段对接,得出了一个结论:在Kirk家他同楼梯之上对话的那名幼体,和在走廊上Kirk拥抱的是同一个。
他想要搞清楚这名幼体的身份以及,最重要的,同Kirk的关系。而他现在获取的信息有限:年龄在8岁以下,或者更小;生活在Kirk的家中,而如今的五年任务他又将其带上舰船,极有可能是监护与被监护的抚养关系;通过兔子、粉色这些人类总爱将之性别符号化的细节,可以初步判定此幼体性别为女。
所以……Kirk和一个小女孩?
52、柑橘和柠檬啊
任务初始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Spock并不是真的有时间去探究想要得到答案的那些问题。他需要协调指挥层的工作,还要尽快着手准备开始之后的各项科研工作:他们即将探访的第一颗星球无人居住,并且极适合开发大型基地,因此第一站科学组的工作量将会是最重的。
新航程补充上了一些新的年轻船员,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是头一回踏上太空,而他们不同程度地出现了不良反应,包括心理和生理。因此,在科学组有机会施展专业之前,医疗组早就忙成一锅粥了——他们既得治疗一些根本不严重但是表现力惊人的“水土不服”症状,还得抽出时间安抚船员们的心理。
新船员们仿佛说好了似的集体生病也影响到了原有的成员。Spock看着绩效表格皱起眉,企业号第一周的工作效率居然下降了7.655%——他在这儿任职快四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情况。他必须告知舰长。
阿尔法班次结束之后Spock在走廊上找到了Kirk,手指上上下下滑动着数据:“……因此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减轻新船员的焦虑心理——舰长?”他担忧地看着Kirk,“你是否在听?”
Kirk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并不是虚弱,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焦躁。闻声他搔了搔头发:“抱歉,我分心了。”
“无需道歉。”Spock知道Kirk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听他继续分析舰船绩效,他把PADD收起直起身来,“你身体是否健康?”
“什么?哦。没事,我很好。”
“你看上去并不如你所言,’很好’。”
“我真的没事,不信你可以问老骨头。”人类的耐心正在流失,“抱歉,我有些累,如果你想继续讨论……”
“我可以另择日期。”
“好的。谢谢。”Kirk疲倦地望向他,“那么如果你不介意……”
Spock点点头:“再见,舰长。”
“Jim。”
“……再见,Jim。”
在这场无疾而终的谈话之后Spock的确去了医疗港,他想要询问McCoy医生关于舰长身体状况问题以及回收船员的心理评估表,但是显然医生已经忙不过来了——他周围有一堆□□的病人,还有一堆等待着他处理的PADD。人类恨不得自己此时能长出三头六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