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l同人]—— BY:陆路
陆路  发于:2018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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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最迟要等到明天了,”大舅的声音,“今晚上住宿怎么办?”
“你们今晚住客房吧,步广的榻正好空着。”大衿娘建议道。
“去病跟我一间,我打地铺。”二舅补充。
“别,就让他睡自己的榻,好不容易见面,叫他们一家人多亲近亲近。”大舅说。
大舅的话音落下,前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家仆倾倒冰块的“哗啦”声自内堂传来,汗毛倒竖的我望望门口杵着的侍卫,郑重考虑是否应该趁现在偷溜出去,到客栈捱一晚。
“还是算了吧,我打地铺。”二舅的话语在我听来简直是救命的稻草,“就这么定。”
***
从我这里向窗外看去,内堂的烛火彻夜长明。
地上透着秋意的凉气,二舅铺了被褥,和衣而卧,月光的清辉洒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
我坐起身,靠在榻边,怔怔地望着沉睡中的人。
我在卫府一住就是六年多,我姓卫吗?陈掌也许说对了,但是这不代表我就得跟着一个六年来从未尽到“父亲”的职责的人,回到曾留给我黑暗记忆的、讲究血缘的陈家。
其实,不仅我不姓卫,此刻卫府这间小厢房里住着的两个人,父亲的姓氏都不是卫。既然当年二舅可以拒绝姓郑,改从外祖父姓氏,那么如今我也应该拥有拒绝姓陈的权利——甚至,拒绝姓霍的权利。
抬头望见寂寥的月色,深呼吸,再低头,对上一双如水的黑眸。
“睡不着吗?”二舅轻道,“是不是不习惯?”
我摇摇头,我已经不小了,不会再认床。
“冷吗?”二舅起身,将披风盖在我身上。
我拉着他坐在我身旁,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聆听着有力的心跳。他坚实的臂膀轻轻环上我的后背,给了我提问的勇气。
“舅父,您当初离开郑家,可曾后悔过?”我问。
二舅的笑意穿过胸腔传递进我的耳鼓。
“不后悔。”他坚定地说。
“为什么?”我仰起头,那双黑眸如闪亮的星辰,直照进我的心底。
“因为郑家并不需要我。”笑容舒展开来,大手抚上我后脑勺的头发,“在一个不需要你的地方,你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
***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待我揉完惺忪的睡眼望向四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二舅的厢房。书案旁,我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昨晚二舅拗不过我,不得不由着我将地上的被褥全抱到榻上,同我挤一张单人榻面。上一次这样抵足而眠,还是半年前的春夜,那次翻来覆去不能成眠,这回我倒是几乎沾了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我清醒了许多。真的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一觉大天亮。
前院传来炉灰燃烧过的气味,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前来收拾寝具的家仆告诉我,娘亲不在家,同大舅母一起出门置办下葬用品。
“哥哥你看,”陈妍依旧披着昨天那套孝服,从我房间里跑出来。她摊开手掌心,“这个真漂亮,可以送给我吗?”
我凝视着她捧着的那只鹿镇。那是只跪坐的雄鹿,金色的鹿角绽开珊瑚一样瑰丽繁杂的枝杈。如果我没记错,鹿的底座上印有“未央内制”的字样。
“这个不行,你拿别的吧。”
“那,这个呢?”她摊开另一只手。
我举起黑熊镇,对着日光翻看,熊镇并没有标明出处。
“这是长公主之物,不可以带走,你玩一会就放回去,好吗?”我将熊镇放回陈妍的掌心。
“我知道了,”陈妍仰起头,做恍然状,“原来这些都是哥哥的贵重物品呀。”
我挠挠头,解释道:“也不尽然,除了这两个,其他的随便你挑。”
话音刚落,只听前院一阵喧哗,伴着马儿的嘶鸣和脚步匆匆的忙乱。
“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大的变故,陈大人一时惊慌失措,也是有情可原。”二舅显然是在为陈掌辩解。
“但是仲卿,此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离职守。”扮成平阳侯的天子依旧在大发雷霆,“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二舅道,“陈大人毕竟是去病的继父,还求陛下开恩。”
听他们聊到我,我不禁好奇地探出头。
“臣已知错,求陛下饶命!”陈掌跪在天子脚下瑟瑟发抖,声音和语气同昨日完全不同。
我不禁莞尔。
天子叹气,转而问道:“回太原的事,外甥同意了吗?”
二舅抬眼瞥见躲在墙后的我,我赶紧拼命摇头摆手。
“回陛下,去病本人并不想回太原。”二舅道。
“那,容朕再考虑考虑。”天子沉吟。
院内一时陷入静寂,只剩秋蝉徒鸣。
“从前有一只小鹿,遇到了一只黑熊,黑熊说,我要吃掉你,啊呜。”妹妹举着新玩具走到我面前,张口做了一个咬的动作。
“没有后续了?”我乐道,小丫头挺会编故事的。
“嗯,没有啦。”她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大声,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特别是天子的目光,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
***
快步行来的时候衣带飘起,丝绸的衣摆卷起一阵风。天子劈手从妹妹那里夺过黑熊镇,上下翻看。
“仲卿,快把你那一半拿出来对一下。”他朝二舅招手。
“啊?噢。”二舅自衣襟里一阵摸索,竟也摸出半只熊镇。天子一把夺了过去,咔嚓一声,两半合一。
对光只见五个蝇头小篆——“期门骁骑营”。
“小丫头,你打哪儿找到这个的?”天子俯身瞪了妹妹。
没等我反应过来,妹妹已经伸手指了我:“从哥哥卧房里拿的。”
话音甫落,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妹妹从孝服的褶里摸出好几枚石镇,连同手里那枚镀金鹿镇,一股脑儿全搁在天子脚下。
“还有这些,都是哥哥的。”她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我不禁扶额哀叹,虽然告诉妹妹可以随便挑,可只一会儿的功夫,她是要把我全部家底儿都揣走么!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子见了那一堆石刻,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着对准我的脑袋肩膀一阵乱拍,“朕之前把京城翻了个遍,就是为了和田丞相抢虎符。可朕如何也没想到,虎符居然被外甥拿去压帐子去了。”
闻言,慌乱的躲避着袭击的我不禁怔愣。这长得像个铜镇一样的物事,居然是虎符?虎符虎符,顾名思义,长得像只老虎才对。
“此事因臣失察,臣罪该万死。”二舅默默地将我从天子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小孩子们,不知者不罪,哈哈。”天子上下抛着手中那枚二合一的黑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舅和我,心情无比愉悦,“仲卿,你和去病,你俩在府里头偷偷把这虎符凑一块儿,就可以跟朕逼宫啦。”
此言一出惊四座,二舅眉间顿时落下数道阴影。
“陛下,此事机缘巧合,全仗陛下明察秋毫,臣之失职,任陛下责罚。臣只求陛下明白,臣绝无二心。”嘴上这么说着,他却直起身,像老鹰护小鸡似的,将我和妹妹挡在身后。
天子讪笑:“朕今日高兴,说句玩笑话,仲卿何必那么紧张。”
二舅皱眉:“陛下,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天子叹气,把那对虎符小心地揣进怀里。
“平身吧,”他示意,“朕此行微服,便是听说仲卿府上出了变故,特地来看看。有这等意外收获,朕怎么可能责怪仲卿。”
二舅盯着天子手中的虎符,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眼神间渐渐飘散开忧郁,他牵着我和妹妹站起身,轻轻拱手回道:“多谢陛下谅解。”
天子亦感受到了二舅微妙的态度变化,目光不断在我们三人身上来回逡巡。
“既然外甥替朕找到了虎符,就算陈家功过相抵吧。”片刻后,他转身朝随行宦者道,“传朕口谕,‘即日起调陈掌回京,太原那边赶紧派个人替任,人选叫田丞相自己确定。’”
“谢陛下开恩。”二舅面上终于添了些喜色。
“至于陈爱卿你——”天子瞥见依旧在地上跪伏着发抖的继父,来回踱着步子思索了一阵,“这样吧,如今卫氏在京城开枝散叶,也正需要人手。太原陈爱卿管不了,一个卫家总能管好吧?”
陈掌拼命叩首:“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陈宣的葬礼结束后,娘亲和陈掌在卫府多住了一阵子,直到位于茂陵邑的詹事府终于布置妥当。
“去病,再考虑一下娘的建议吧,你毕竟是娘的孩子。”临行前,娘亲忧伤地望着我。
“少儿,别劝了。”陈掌将妹妹抱到车厢里,转过身对娘亲道,“也不是非认这小子不可。即使咱们生不出,陈家也不是没有可以过继的子侄。”
“可是,去病是我的儿子,我认他。”娘亲伤心地说。
“算了,走吧。”陈掌叹声,牵起马缰。
“哥哥再见!”妹妹从窗口探出头。
“再见,妹妹。保重,娘。”车轮辘辘,我挥手,“如今住得近了,我会经常去看望您的。”
第25章 25 入宫
春雪初霁,日头升起。
“表哥最近很不对劲。”身着浅蓝色小夹袄,头戴一顶小毡帽的苏武策马奔至我身边,“按理说,阖家团圆是件好事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穿着棕色短袄,头顶单髻银簪的曹襄一甩马鞭,“去病当年离家出走,一路偷跑到京城来,再也没回去过,和陈家那边不亲。”
虽然嘴上没有表示,我心里还是非常感激曹世子对我的处境的理解。
“我们接下来到哪里去玩?”我岔开话题。
“咱们去城南吧。”苏武做神秘状,“那里我熟,且我知道一处好去处,表哥正好去散散心。”
我跟在二人身后策马扬鞭,任由火云带着我前往苏武所说的地方。听他们聊起陈家的事,思绪不禁又飘回那一日。
“居然对一个孩子碎尸,真是惨无人道。”盖棺下葬前,天子见到陈宣的尸骨,摇头感叹道。
“禀陛下,自从去年以来,军臣多次袭击雁门、代郡等军事要塞,北军损失惨重。”大舅回道,“卫家的这点损失,同民不聊生的北境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军臣疯了吗?”天子闻言,抬头望向北境,“也许,是时候出兵了。”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大功即将告成,还请陛下多坚持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一举挫败匈奴。”两位舅父同时拱手相劝。
“爱卿说得是,这次一定要做足万全的准备。”天子望向北境的眼中透出光华,“渔网已经撒得够大,是时候该收网了。”
“外甥会不会觉得朕过于冷血?”离开卫府前,天子突然问我。短暂的停顿后,他补充了一句,“在处理韩嫣的事情上。”
天子劈头的一问,我却清楚其中的意思,因为我也在思考相同的问题,不过这一年来朝中发生的事情,令我心中早已寻得答案,只是感叹时至今日他才想起来问我。
“回陛下,不会。”我拱手道,“老子《道德经》曰,‘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人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陛下的决定,自有您的道理。”
我抬头,对上天子惊讶的目光。良久,天子笑着拍拍我的脑袋,对两位舅父道:“孺子可教也。”
对于这种赞美,我耸耸肩,对他们回以一个无奈的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卫府太小,住不下这许多人,不如将这宅子留给陈掌,朕在长安城里给你们置套新宅。”
“要么你们暂时回未央宫住下,等茂陵邑的宅邸置好后,再搬回来也成。”
冬季里二舅得了空一直在忙活詹事府的置办,“平阳侯”因此频繁出没卫府,使出各种计谋策动二舅搬进宫里住,全家因此不堪其扰。至于陈掌,则被吓得不轻,再也没提认我做嫡子的事儿。
住在卫府的这段时间,我看得出来,娘亲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每当我问起她为什么忧虑,她却只是拉着我叹气,好心规劝我同陈掌这个爹亲相认。凭着作为儿子的本能,我隐隐觉得,认不认爹,其实并不是娘亲忧愁的真正原因。
现如今,他们都搬走了,卫府突然又显得那么一点冷清。
***
不知跑了多远,忽然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玫红色,映着皑皑白雪,风一拂,落英缤纷。
三人勒马,并排缓缓前行。
“这就是我们杜县有名的景致,十里梅林。”苏武的语气格外兴奋,“姊姊们每年都要带我来这里踏雪寻梅。”
“这儿我来过,”曹襄泼冷水,“景色确实还可以,不过我觉得这梅林最多也就一里路的光景。”
苏武闻言皱眉道:“我只不过看到表哥闷闷不乐,想哄他开心振作,世子何不多说点应景的话。”
“此番良辰美景,确实赏心悦目。”曹襄随手摘下一枝梅花掩饰尴尬,清清嗓子,“小雅有诗:‘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苏贤弟觉得是否应景?”
“世子只咏花雪,未提梅,小弟不才,想了另一首。”苏武回应,“召南有云:‘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就如我们面前的落梅,七分在上,三分在下。”
“此情爱之诗,单有梅而无雪。”曹襄讪笑,“不若直接咏唐风:‘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这与梅雪均无关联,世子再对下去便要输了!”苏武揶揄他。
“你行你来对。”曹襄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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