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怀有过二心的你们凭什么站在陛下身边？
看到这个微笑的韩非为盖聂哀叹了一声，但随即想到自己，章邯这样的手段未尝没有用到自己身上，而帝王一向信任他的将军。
这么一想只觉得心惊，忽然觉得，以前和章邯过不去似乎不太明智？但是似乎不和章邯过不去章邯也不会替他说什么好话。
怕是仍是这样的能踩一脚就踩一脚，绝不放过任何机会。
盖聂是天下第一剑客、是传说中的剑圣，这样的人物即将来到桑海于是原本没什么兴趣的江湖人也选择去到桑海，去见识盖聂的风采。
鬼谷纵横，盖聂和卫庄向来不合，或者更应该说是卫庄一个人的不合，不过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高傲才会有这种孩子式的较量。
他冷哼了一声，飘扬的白发如同冰雪化就：“倒真是忠心耿耿的帝国鹰犬。”流沙和帝国曾有合作，隐隐知道嬴政因为劳心劳力身体有些虚弱，盖聂要做什么是很显然的事。
他几乎没什么朋友，勉勉强强可以加上韩非张良，但他们两个……卫庄眉间冷意更甚，哼，都是帝国鹰犬。
从前的红莲公主如今的流沙赤练，她本质没有太多变化，故国虽已亡，但那样的故国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之所以留恋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和那些朋友。
如今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在，这就足够了。
看到他眉间冷意的赤练缩了缩脖子，心中诽谤：真是的，又开始了。她看了看对方面前一口未动的美食：“喂，你还要不要吃饭了？”做饭很辛苦的好吗？
在卫庄的冷视之下又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我什么都没说的乖巧表情。
终于到了桑海比试的日子，这一天是连普通人都看得出的异常，多了许多相貌俊美、气度不凡的人。
墨色长发，眼部绘有诡异复杂黑色纹路的妖异青年、俊美清冷白衣飘飘的青年……这些人都是不输张良韩非的好相貌，于是许多少女瞧得红了脸。
这让桑海城的青年们暗自咬牙：一个张良一个韩非已经拉高了姑娘们对意中人的要求，这一下又来这么多相貌气度不凡的怕是成婚更难了。
所以比试什么的最无聊了。
然而在下一刻看到红衣黑发妩媚女子的青年们又改变了想法：自古江湖……多美人啊。
这条长街多的是店铺和摆摊叫卖的货郎，放眼看去便是喜怒哀乐人世百态，普通民众衣着简朴素净，精神风貌是看得清楚的积极向上。
隐隐约约听到酒楼茶馆有说书声和唱曲声传来，有六七个孩子笑着闹着玩起了游戏，各自的长辈连声提醒：“小心小心，别碰到了人……哎呀，再不听话就回去读书练字！”
连哄带吓小孩子老实了许多。
同样改变了容貌和装束的扶苏公子被逗笑了，不无感慨：“看来读书是每个孩子的痛处。”
他小时候也是如此，只是不想父亲失望，后来慢慢明白其中的乐趣这才没了那份烦闷。
嬴政侧眸看他：“你觉得痛苦？”
扶苏立刻否认：“没有。”但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在父亲的目光下终于还是承认了：“有过。”
嬴政眼里有了笑意，章邯和蒙恬也难得放松愉悦，最重要的是陛下和扶苏公子难得这样相处，其次紫女韩非和他们不同行。
看到他眼中隐约笑意的扶苏也忍不住微笑，他最喜欢父亲微笑的样子只是以往一年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似乎这段时间父亲的笑已经超过往日一年了。
天气清好，扶苏心情也是如此，不由问道：“父亲您没有因学习而烦闷过吗？”
小时候的父亲总不是这样冷静的样子吧？再怎么老成的孩子都有孩子的特质。
因为这种事？
前世生在邯郸的他无疑是孤独的，更多是自己独处，学习不但不觉得烦闷反而很充实。
现在更不会这么觉得。
蒙恬笑道：“先生自幼律己，那时就老成的像个大人，这点和年幼时的公子不尽相同。”
他也算是看着扶苏公子长大，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温润如玉公子无双，其实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成年后和陛下都没太多相像的地方。
最相像的大概是宽容开明。
扶苏忍不住追问道：“父亲小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吗？”
章邯心中一动，也跟着认真倾听。
嬴政抬眸看了眼帝国的将军，回秦之前他已经是经历了一世的自己，那时候和现在能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神色表示他不介意，而那时候的陛下他永远不会忘记，蒙恬点头道：“和现在是差不多的，但是……”他语声一顿，成功勾起扶苏和章邯的好奇心，又转了话题摆明了不会说的表情：“我们还是先到比试地点吧，若是再迟些怕是连位子都寻不到了。”
扶苏和章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即便是嬴政自己也为蒙恬忍笑的表情而沉默了一瞬。
那笑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有什么可笑的事？在他的记忆中没有。
蒙恬心中笑意更多，有时候正是那种冷静从容才令人觉得忍俊不禁。
那时的陛下经过饮食调养原本苍白的面容有了红润，小孩子眉目本就漂亮，养了一些肉更显得如玉琢磨，身高不高，往那一坐或是一站就像是画上的小仙童。
但偏偏稳重的过分，夸赞也好诋毁也罢只有一个字：嗯、哦。
配着有些稚气的童音，那时候他就想不管日后如何，他会保护他，以满腔热忱、以身家性命。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外三层是凑热闹的桑海民众，里层则是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的医家人。
除此之外还有儒家张良、墨家的雪女高渐离等人，至于其他人大概是隐身某处。
而最瞩目的无疑是端坐在中央身穿浅色长裙如冰雪般的女子。
眉目如画，清丽端庄。
和盖聂可说郎才女貌，虽然最后盖聂离开帝国但他从前是帝国最锋利的剑，最后美人在侧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掀起此番比试的人还未到，起初还耐心等待着，随着时间有的人开始等急了：“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不来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听说那个叫悟元的颇有名气，据说医术很厉害。”
“有端木蓉厉害？”
……
一群人正交头接耳，就听从人群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我就说要早睡免得起晚了，你非熬到半夜，果不其然晚了吧都怪你。”
似乎是在抱怨，但满是笑意，少女的声音本就清脆动听，带着笑意时更是如珠落玉盘，或是山涧清泉清洌洌的优美。
只是这一道声音就让原本有些敌视的人改了想法。
尤其是孩子气的天明，他双手托腮就那么大咧咧坐在地上：“感觉这个悟元不像讨厌的人。”
又听那少女笑道：“嗯嗯，知道了。”
随后所有人看到了医家少女的相貌，第一印象便是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极为灵秀美丽，带着几分真诚明朗的笑意，目光也极为清澈干净，就那么笑着扫视了一圈。
然后噗嗤笑了：“我说你们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这里可以说一句人满为患了。”
她的笑容就好像有一种奇特的感染力，让别人也不由会心一笑。
韩非哇了一声，低声道：“没想到啊。”那天晚上见到的少女满身血污，和乞丐也没什么差别，换了身衣服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没想到什么？”卫庄侧脸看他，一双眼睛冰冷而又审视。
韩非咳了一声：“没想到这位声名鹊起的医家人如此年轻。”
那天晚上见到悟元的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说为好。
卫庄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韩非摸了摸鼻子也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卫庄的想法，无非是什么忠心耿耿的帝国鹰犬。
天下统一的条件只有秦国有，能结束七国混乱再好不过了，他们没有能力改变腐朽不堪的韩国，最起码这天下与韩国无关。
不管如何，最后的结局是他们都还在，这已经足够了。
经历过鲜血枯骨，千生万死之后韩非抬头望着漫卷的流云和湛蓝的天空，回身看向笑容不变的紫女、白发的卫庄、装扮有了不同但还是有着孩子脾气的红莲，目光深深，随即微笑着确认：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hhhhh我还有十章就能完结了，开心。
☆、学习之法
医家少女这一句不像是来比试更像是故友重逢间的打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有了不同。
嬴政他们到的晚了本来已经没位子坐，但因着蒙恬财大气粗出手阔绰，所以此刻他们才能端坐前方十分淡定的看热闹。
顺便买了些水果零食。
万众瞩目之下，来迟的医家少女面色不见紧张不安而是带着笑步履轻快坐在了端木蓉对面，她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端木蓉道：“那封信是我语气过了，只是当时一时火大平静下来已经迟了，是我失礼了。”
直接爽利。
这是她给人的第二印象。
这种君子坦荡荡的神情让端木蓉一愣，但随即注意到的是她的用词，火大？因为她？
端木蓉抿了抿嘴唇，没有问出来但她身后的雪女却皱了皱眉毛：“悟元先生不知因何而气恼？”
雪色长发、浅蓝色长裙的女子还是如她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清丽高华，对于美人悟元一向是宽容喜欢的，于是又是一笑，梨涡浅浅：“这个嘛，现在用不着说，等我赢了我会解释一下，若我输了……”她抬头环视四周：“那就没必要说啦。”
她捂脸道：“这么多人围观我却输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好吗？我肯定扭头就走啊。”
端木蓉嘴角不由微微一扬，眼前的少女更像是稚气未脱又单纯又直接的小孩子。
若是刻意如此也不会让人有了笑意，从神情到语气动作都告诉别人她的确就是这样想的，亦或是她演技太好，好到让这些千帆过尽的人也看不出端倪。
端木蓉道：“医道不分高低，此番只是探讨自然也没有输赢之分。”神情淡然从容。
悟元一愣，端木蓉是提前留了台阶吗？不管是为她还是为自己这个女子都是很温和的人，看上去冷若冰霜却似乎不是那么高傲冷漠不好接近？
于是挺真心的来了句：“你长的那么好看笑起来会更好看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的端木蓉沉默，一直淡漠的眼睛忽然多了一些……不好意思？
悟元也没想到这样的冰山美人会出现这样的神色于是一笑，继续真心感慨：“我现在在想江湖是不是按长相排名？好像每一个出名的长的都挺好看的。”
执着团扇的公孙玲珑笑着看向了长身玉立的张良，眼神可用娇媚形容但张良却是一僵，有些僵硬的回应一个微笑毫不犹豫转过了目光。
无意中看到这幅画面的天明差点大笑出声，最后是被少羽他们同时捂住了嘴。
赤练掩唇而笑，她的兄长是出了名的俊美，而……目光不觉看向了玄衣黑发的男子，弯了眼睛：确实如此。
扶苏所想的医家少女大概是神秘潇洒或是稳重成熟如他所见过的医家人一般无二，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侧脸去看父亲的神色意外看到章邯和蒙恬的表情，即便是父亲眉间也有些不同。
扶苏压低了声音：“父亲您认得悟元？”
“一面之缘，算是认得。”
扶苏急忙追问道：“那……”
他没有问出口，嬴政目光看着远处不急不缓道：“是好医者。”话里的意思扶苏已经懂了。
嬴政此刻看着的不仅是场上的医者还有另一处的白衣剑客，盖聂，对方的目光一错不错的望着场中央的女子，很是关切。
无趣。有些漫不经心将目光转到中央，医家少女咳了一声，讪讪一笑道：“似乎跑题了。”继而握拳抵在唇间咳了一声，正了脸色：“那什么我们现在开始吧？我另有要事，隔日就要离开桑海，最好今日就能完成比试。”
——不管输赢，她隔日都要去埋骨之地寻找很重要的东西。
端木蓉微微垂首道：“悟元先生想如何比试？”
草木？药理？针法？还是什么？
对面的少女一脸茫然：“比什么？没想好啊。”
悟元可以很肯定的说绝大多数人的目光表情都变了，仿佛是在说一句话：你是不是傻？
让她觉得不好意思的只有那个阴异俊美的少年，这事过后不管输赢对方肯定又要骂她愚蠢。
悟元揉了揉额头，直接道：“你决定好了，草木药理针灸穴位内外哑科或是制毒解毒我都可以。”
她不会违心，直接也好委婉也罢，不管她用什么样的语气用词，都是她想说的话。
端木蓉沉默不言，围观有一医家弟子忍不住冷哼一声：“狂妄。”医道浩瀚无垠，小小年纪也敢说自己什么都可以。
悟元倒也不恼，清亮的眼睛直直看着那个人，温和道：“请指教。”她稍微一顿微微一笑道：“既然已经成了医家人的聚会，既然是为了探讨所学，那就请阁下指教，不懂则通懂则加深印象。”
这位医家也是直接的性格，“你既然懂针灸穴位，那我就问你人身穴位和定穴之处，你只要说出人体要穴即可。”
针灸最基础也是最难的便是穴位，因为人体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合共七百二十个穴位。
这女孩子看年龄不过十八，他也不愿为难对方，这才只让对方说一些要穴，若对方明白不足也好回去学习两年，这少女是医家很有天赋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