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手一僵,离着壶口?" [影视]巍澜衍生·厚德·如晦2" > 上一页 5 页, 淮纾僮 ?br /> “你说若做错了事,改了便是。如今我要改了。”她歪头斜眼看粉黛,低声道:“我要杀一个人。”
不得已,而杀之。
中秋当日,皇上受百官朝拜,只午间与裴文德一起吃了些许清粥小菜。
梧桐叶子发黄,风一吹便扑落落掉下。裴文德那筷子在米饭里戳了两下,还是开口:“皇上,臣觉得……”
“不行。”朱厚照给他添菜,义正言辞:“朕的圣旨都下了,何况是家宴,你怎么能不去。”
裴文德轻叹一声:“可太后恐不愿见臣。”
“母后是把你同钱宁一众相提并论了。”朱厚照想到这个问题亦是烦忧:“所以你更要多去见她,才能让她知道,朕真心实意看中的人,究竟多么好。再说团圆之夜,难不成你要一个人?”
裴文德无话反驳。
晚间,太后宫中笑语欢声,在京极为皇亲皆来拜贺,挤挤攘攘竟也坐的满满当当。太后笑意盈然同女眷说话。
“……只是熜儿他们不在,想来那孩子今年也长得很高了。”
“哎,有劳太后记挂着。孩子们都长大了。皇上这也是大有作为呀。”
夸赞声不绝,太后盈然笑着,间歇处,轻轻回头瞥了一眼萧唤云。她只垂目浅笑,与太后那目光一碰,便移了出去。
朱厚照和裴文德走进大殿,一时四方叩拜。
裴文德坐在皇上身后,太后也只做没看到他。一顿家宴走到一半是过场一半是真情。酒过三巡,萧唤云起身走出太后宫中。没过多久,一小太监被打发来,只在裴文德身侧附耳道:“大人,尚宫大人有请。”
裴文德心疑,但朱厚照正被张太后拉着说话,一时半会走不得,他便起身离席。
御花园内有一水榭。浮窗大敞,一轮圆月落在水面,莹莹如玉。四处幽静,夏虫清明。几丛翠竹探入窗内。
裴文德走近,萧唤云坐在一侧自酌自饮。
“尚宫大人。”
萧唤云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亲自斟酒:“坐。”
裴文德接过酒杯,只静静看了一眼。
“哪一杯是有毒的?”
萧唤云眼中惊诧一瞬而过,继而淡然:“你说什么呢。”
“阴阳壶还有个名字。”裴文德指尖碰了碰那杯沿:“……叫鸳鸯壶。我爹曾被先帝逼过,饮酒以明志。”
“不识鸳鸯是怨央。萧尚宫,你有什么必须置我于死地的理由吗?”
萧唤云只是转着那红心丹珠:“裴大人,你那玉,有什么讲究吗?”
裴文德从怀里掏出那白玉鸾鸟。
“原本有讲究的,相偕一生之约。”他柔柔笑着,“可现在也算是没有了。因为有个人愿意陪我一起等这个约定。”
萧唤云眼中恍惚。
——裴某并未见过萧尚宫,可为何有种熟悉之感?
——为何他那时救走的偏就是皇上,而不是你?
——尚宫大人,你没事吧。
——我要举发,御前统领裴文德与尚宫局尚宫萧唤云私相授受,暗通款曲。
——哀家早就后悔了,不然不会把那玉佩还你。
裴文德轻扣桌面:“忠心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一杯毒酒就能明志的。是你信不过我,还是太后?”
“我不知道。”萧唤云如实道:“我只信皇上,我说过为了他我会拉拢一切。但是你,”她抬头问道:“你来京城,一定不是巧合吧。”
“是。”裴文德眸中清明:“我来京城,实则只为我裴家洗雪冤名。我怀有辅佐明君之志,愿效仿屈子管仲。不过……还有些私心,从见他第一面起,就生了根。”
“他见我第二面,便一句话将我的恩怨解了去。后来我才发觉杨先生说的对,他也有不得已。是你要我看清他的真心,我便照做了。”
“一见倾心真的有么?”萧唤云缓声问道:“裴文德,我嫉妒你,便也怀疑你,怕你伤害他,更怕你离开他。”
“有。”裴文德端起酒杯。“你若不信,我便饮酒明志。”
“也好。”萧唤云给自己斟上酒,与他轻轻一碰。
一杯酒尽,落下泪来。
“阿照他……很喜欢你吗?”
“是。”
“你呢?”
裴文德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萧唤云远远看着有人影绕过御花园来,起身走到窗前一挡。
“他对钱宁对江彬,无情,无意,有贪,有欲。而他对你,有情,有意,有贪,有欲,只是那情意太重了,甚至可以把他的贪欲压下去。”萧唤云已经看得到朱厚照愤怒的脸庞,她最后笑道:“或许他曾经对我还有情意,今夜过后,他对我,便是无情,无意,无贪,也无欲了。”
那门被大力推开,一阵冷风卷席,衣衫随风一摆。
朱厚照一眼看到那阴阳壶,还有裴文德面前空着的酒杯。
他发觉母后在刻意拖延时间时,就已经暗暗不安了。
“皇上,姑姑把裴大人叫走了。”尚宫局的宫女粉黛是暗中拦下的皇上,只急道:“姑姑带走了阴阳壶。”
“只是哀家赐给他一壶酒。”张太后理所当然:“裴牧远放,他必然怀恨在心,哀家这是怕他伤及皇上。这么久了,皇上就算宠也该玩够了。”
朱厚照双眼通红:“儿臣对他从来不是玩弄。”他攥紧了手心,声音颤抖:“他若要杀我早就可以动手,我与他同榻而卧,同桌而食,就算是日久也该见人心。”
“可你是皇帝!”张太后厉声道:“哀家不允许任何人可能伤你,也不允许再有一个刘瑾或是一个钱宁。”
“他不是!”
“裴文德只是裴文德,是儿臣……牵挂之人。”他跪身叩头:“母后,恕儿臣唐突。只是这个人,儿臣要定了。”
朱厚照一步一步走向裴文德,那人只是笑着看自己。
“你喝了?”
“喝了。”裴文德坦然:“我本就并非不忠,此心坦然,为何不能喝。”
“你可知道……”
“知道。太后想要的无非是要臣离开皇上。臣不愿离开皇上,更不愿皇上为难。”
朱厚照一步上前:“文德,你吐出来,宫里有最好的太医,你会没事的。”
裴文德只摇头:“皇上,不用了。”
那杯子轻轻一碰,摔到地上,清脆一响。
萧唤云闭着眼,只觉得那人手心灼热,要把自己的手腕捏断一般。
“解药。”
“没有解药。”萧唤云挣开手,双眼无神:“爷,妾把这酒端给裴大人的时候,就没想着谁能活。”
眼前只一黑,那手挡过月光,掌风擦着耳尖而过。她咬牙看着他。
可那一掌终究没有打下来。
“萧唤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朱厚照垂下手,只一步一步退到裴文德身边。
“朕说过,你想要的一切,朕都可以给。”
这一句话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在萧唤云心上割过。
“可妾想要的……”眼泪如珠缓缓一落,萧唤云含泪苦笑,一双眼睛光芒尽褪:“皇上不给。”
她抬手擦了擦脸颊,转身定定看着裴文德:“裴大人,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裴文德牵住他的手,朱厚照只觉得手心温凉,把自己失了理智的心安抚下来。
“既然非死不可,那在死之前,说一句喜欢,也不算我负约了。”
“若你不死呢?”
众人皆未看清,只看她手中一物狠狠摔下,屋中霎时月华流转。
“珰!”
“此玉已碎……此约已毁……”
“你无需再顾忌。裴文德,酒里无毒,我可与太后交差了。”
那白玉鸾鸟碎做几块,迸落在裴文德脚边。
在那碎玉后,刻着一个小小的“萧”字。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两只鸾鸟,一凤一凰。如今凰鸟已碎,所谓前尘旧约,便不作数了。
“竟然是你……”
萧唤云握着裙边玉璧,叩首而拜,再起身,便已决然。
“阿照,放我出宫去吧。”
是夜,月朗气清。
煤山之上,朱厚照拿着酒壶坐在地上苦饮。
“文德,朕不愿做皇上。”
“所有人都会揣测,都暗藏祸心,不一定什么时候,最亲密的人也会想要你的皇位,最依赖的人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身边,父皇走了,刘瑾走了,母后变了,现在唤云也离开了。”
“不过她走了也是好事,皇宫不是多好的地方。”
他起身走向白玉栏杆,俯身看着万家团圆,彩灯流转。
“你看,他们可以打马街市,拈花饮酒。他们可以爱其所爱,无顾流言。他们可以挚友亲朋,推心置腹。”
“朕不可以。”
“就连今日,朕不知为何母后要杀你。可她的的确确只是为了儿子的安危。”
“朕也对不起唤云,朕知道太后在逼她。她若真要杀你,是不会允许粉黛给朕报信的。”
“为何所有人都会变成他本不会变成的样子,而让朕悔恨呢?”
“文德,这里风太冷了。”
身边窸窸窣窣轻响,接着背后一暖。
“阿照……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他声音嘶哑,双手在他身前交叠。
“我怀里可能并不怎么暖。但我想在你冷的时候抱抱你,也许就不那么冷了。”
“我走过千里江山,见过流离失散,见过与世不容,见过许许多多委屈和不得已。我没有机会给他们一个怀抱,因为他们总会等到一个人,并得到安慰。”
“而我实则也在找,找那个愿意给我一个怀抱的人。”
“太后的担忧,我会用后半生去证明。我想现在可以说了,我不愿只做你的臣子。”
“我不喜欢皇上,我喜欢你。”
裴文德与他额头相抵,眼中流淌银河星辰,莹莹烁烁。
“文德,一生太短。我等你……这样久。”
他们紧紧相拥,缓缓吻去。
秋月秋风勾起一夜缠绵,匆匆拂落前时香梦,浅唱低吟,花开并蒂,燕落双栖。
“阿照,你可曾入我梦来?”
“此番,不是梦。”
满山清影萧索,只你在处,便是此心安处。
长明灯下,佛珠轻轻一转。
“裴牧,哀家见到你儿子了。”
半晌,只听的邈不可闻一声长叹。
“他真像你……”
☆、7
京城下初雪的时候,是在一个不见夕阳的傍晚。青灰的云压在煤山之上,朔风迢迢。棉絮般的雪洋洋洒洒斜着吹过,落在那金瓦红墙上,不消片刻,便白茫茫一片。
街上孩童们可都是欢喜极了,穿着厚棉袄裹得球一般嬉笑打闹,只那一点点的雪花,也要堆成小小的雪人,并寻来枯树杈子装扮起来。更欢闹的,抓了一把松松软软的雪也要掷出去丢雪球玩。
各家门前都点上了灯,不时听闻父母唤他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裴文德眼尖,伸手撩起斗篷,那雪被隔了一下,没有溅到朱厚照身上。
小孩子见无意砸到了外人,那人穿着还甚是金贵,颇有些畏畏缩缩的神色。可接着他身侧那人眉眼弯弯向他笑了一下。
“那位大哥哥好生俊朗!”他如释重负,跑回去便与玩伴们大声说,便也不顾朱厚照与裴文德还未走远,听得一清二楚。
“是,好生俊朗。”裴文德抬手轻轻一挑他的下巴,眯着眼睛调笑道,“小孩子都看上你了,看来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朱厚照敛眉一笑,耳尖微微发红,可接着眼中狡黠:“那小爷今晚好好伺候你,如何?”
裴文德握拳轻咳,脸颊瞬间染上绯色,眼神微微躲闪:“你别闹。”
“朕金口玉言。”朱厚照借着满街垂坠的灯笼一挡,侧身去印在他唇上浅浅一个吻,偷过香来心满意足。
裴文德低声嗔道:“阿照,这是在外面!”
朱厚照只是从那灯笼之后笑着看他,一束光照亮两人的面庞。
可这片刻的温馨,被他们那不长眼力见的马给打破了。只是跺了跺蹄子,呼噜呼噜打个响。
朱厚照无奈,上前拍了拍马头:“回去再收拾你!”
那马鼻孔再一出气,往侧走了两步凑到裴文德身边,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嘿?”小皇上从小猫嫌狗不待见,可大约是当了皇上都被顺着心意,难得的被一匹马嫌弃一回。“你信不信朕……”
不远处一声轻笑传来,朱厚照只得把那还未出口的威胁收了回去。
裴文德转头,只见着一边街市灯火阑珊处,一女子裹着白毛披袄,红金裙子,笑意莹莹一拜。
“爷,裴爷。”
粉黛上前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妾是出宫采买,不想刚好碰上两位爷。”
周围往来熙攘,她只得这般称呼。
朱厚照看她身后马车里放着不少东西:“那都是什么?”
“这次是出来给各宫宫女太监置布,准备做冬衣的。”
“你都执掌尚宫局了,这些小事怎么还亲自来做?”朱厚照看她穿着也不是多厚,这一落雪还是冷了些。
“妾……以前也做这些的,况且有机会出宫看看,妾也贪玩。”说着她轻轻看了眼裴文德:“裴爷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些。”
秋末入冬时,裴文德不慎夜里着了凉,他又自有寒症,一时烧了起来。皇上自是懊悔,可又怕惊动太后,只是悄声传了太医。抓药煎药之事,皆是粉黛亲手安排,才悄么生息给掩了下去。
裴文德身后那马却又凑了过来,粉黛望着皇上低声道:“爷,妾可以摸摸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