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用你来多管闲事吧？”
米迦勒支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罗马尼嘲讽道：“你刚刚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在努力勾引带着自家未婚夫的童养媳的小混混啊，爸·爸？”
“米、米迦勒！”
藤丸立香慌乱地叫了一声自家没有口德的从者的名字，转而战战兢兢地看向了被他一句话得罪了个遍的三个人。
耶底底亚一脸戒备，无相被怀中的孩子挡了脸，看不见现在的表情，而罗曼医生……
少年御主在看到罗马尼脸上的表情的时候，瞬间就感觉心凉了。
羞愤到了极点的罗曼医生……他脸上挂着的到底是何等可怕的神情啊。
藤丸立香止不住地抖了两抖，暗道，那简直比当初所罗门看到盖提亚的时候还要令人寒颤。
罗马尼现在阴沉着脸的模样是藤丸立香之前从来没见到过的状态，但就当他以为现在的罗曼医生会突然一秒换装变回所罗门的模样，然后把米迦勒那个欠管教的熊孩子打到连他妈也认不出来的时候，深陷修罗场中心的那个人突然开口了。
“好了，耶底底亚你先松手，我快要被你闷死了。”
无相拍了拍怀中孩子的背脊，示意他赶紧放手，然后在重新将对方抱好后，意外平静地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罗马尼。
“突然那么热情的确有些不像你……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真正的目的。”
罗马尼对上无相的目光，他稍稍缓和了森寒的面色。
“我想，如果是米迦勒召唤出你的话，那么根据契约，你现在其实是借由他的身体来从迦勒底汲取魔力。暂时保持这种状态他还能坚持的出，但一直这样做的话，就会对米迦勒本身造成过重的负担。”
无相了然地点点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露出愣怔神色的亚从者少年后，又追问罗马尼道：“还有呢？”
“还有的话……”
这会儿罗马尼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在听到了无相的质疑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游移了一下自己的视线，抬手挠了挠面颊。
“其实……”
他吞吞吐吐道：“我还有点想要知道你身为从者的各项参数。”
无相看着对方闪闪烁烁的目光，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迦勒底的设备可以在从者在进行魔力链接的时候读取其具体情报，想要借此机会知道他的身为英灵的一切信息，恐怕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吧。
当然他也不认为说罗马尼先前给出的关于米迦勒的理由是假的，是对方现编的，但是让他不做解释地就直接想要拉他去建立魔力连接的最直接原因，或许还是出于想要偷偷窥伺他本身参数的缘故。
“如果是想要我身为从者的各项参数的话，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啊。”
无相笑道：“何必拐那么个大弯。”
罗马尼讪讪地朝他笑了笑。
“抱歉，刚刚我的做法是有些不妥。”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突然泄下了气来的米迦勒，长叹一口气。
“我代米迦勒向你道一声歉，他一直这么口无遮拦，是我没有管教好。”
无相摇摇头，按下怀中耶底底亚张牙舞抓的动作，表示自己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恶言恶语。
“所以说啊……”
把刚刚那个大乌龙给澄清后，罗马尼终于有了点心思去看耶底底亚——这孩子被无相方才惩罚性地揉圆搓扁了好久，现在正顶着满头炸毛的白发窝在无相的怀里生闷气。
罗马尼看着对方的表现，不禁感到了三分无奈、七分好笑。他伸手过去给给那个小小的他顺了把毛，语气含笑，隐含惊奇。
“这个反应可真新奇，我从没想到‘我’竟然也会做出那种发言……这个真的是‘所罗门’嘛？看他醋意那么大，我都快要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因为被复活的时候就没有恢复丝毫记忆，所以现在就完全是一个一般小孩子的心态吧……小孩的占有欲总是很大的。”
面对着罗马尼戏谑的调笑，无相轻描淡写地向他解释了一句，然后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对方的手。
他朝着因为自己动作而面露兴味神情的罗马尼认真道：“当然，某些成年人也一样。”
罗马尼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看着无相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就笑出声来了。
“啊，这倒显得我有些里外不是人了。”
他一边笑，一边十分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到你们之间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他道，“毕竟按着你先前所选择的道路一路走下去的话，期间遇到的意外可不会比你当初在复活所罗门的时候遇到的少。”
看上去是一句掩饰自己方才遭遇尴尬对待的话语，却让无相本能地警觉了起来。他抬眼看向对方，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和深重。
罗马尼没去理会无相的紧张表现，他居高临下地对上正在抬头看他的耶底底亚的眼神，目光中是褪去了一切感情的纯质理性。
两位所罗门互相凝视了许久，直到其中那位更为年长的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一场独属于“魔术王”之间的无声对话才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嘛，就我看到的未来来说，你们最终的结局还是会很好的。”
披着罗马尼外貌的所罗门笑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毕竟这孩子是我所知的第一例人工复活的英灵，我对于他的成长也抱有着不亚于你的期待。”
这话就说的十分漂亮了，无相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来自魔术王所罗门的一个承诺，十分感谢。”
“早说了不用客气，”罗马尼轻轻地弯了弯嘴角，“毕竟‘我’本身也很中意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突然吹了一声口哨的米迦勒，然后才对着面露些许尴尬之色的无相继续道：“一个许诺换你身为英灵的全部情报，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
无相在心底小小地松了口气，然后不甘示弱地向对方扬起了一个笑容：“那当然是成交了。”
第10章 艳羡之情
无相的灵基测试以及魔力供给回路链接是在迦勒底的召唤室进行的。因为迦勒底正处在一个百废待兴的状态，工作人员都在加班加点地在机构的四围进行着维修的工作，所以和先前对于耶底底亚的供魔一样，这次的操作也将交由罗马尼来单独完成。
“去到召唤台上吧。”
罗马尼一边“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一边口头上指挥着无相站到预先指定的位置上去。
“这是这个迦勒底的黑科技，”他在启动程序的间隙向一脸迷茫的米迦勒解释道，“扫一下就能自动登录被检从者的灵基参数并与其联通供魔回路。”
藤丸立香因为先前已经见到了一次，所以现在显得十分淡定。倒是他旁边的亚从者少年在听到了罗马尼的解说后，有些惊讶地“哇哦”了一句。
“我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它还有这个功能啊。”
“因为先前驻扎在迦勒底的从者都是我们自行召唤的，在召唤的时候，他们的详细资料就自动输入到电脑里了啊。”
罗马尼朝着对方笑了笑，又道：“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是十年前就建设完毕的系统，所以说开发这项技术的那个人真厉害啊。”
与听到罗马尼解说后便露出了赞叹神情的米迦勒不同，无相并没有对对方近似于炫耀一般的语句展现出什么惊讶的神情。他一如既往地抱着耶底底亚，站在原地没动。
“十年前啊。”
“是啊。”
罗马尼没有去看发问者的表情。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粘到了电脑的屏幕上。因为是十年以来第一次启动这一项功能，所以他正在仔细地调整着各项令人看来眼花缭乱的参数。
“开发者是一个代号叫做mus000的人，连迦勒底的前任所长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和真貌，可以说是一个迷点重重的人物了。”
“一点情报都没有吗？”
“是啊，那个人发完召唤系统的核心代码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你要是有兴趣，我之后还可以把当初的开发案给你看看……诶，你怎么还没站过去？”
罗马尼看着屏幕上毫无变动的数字，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才发现无相在他们两个攀谈的这段时间中，根本没有朝着所谓的“召唤台”挪动哪怕是一步的距离。
他看了看自离开之前的那间会议室后，就一直被对方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小的孩子，突然就有些了然了。
“你要是不放心这孩子可以把他暂时交给我……或者是米迦勒。”
罗马尼无视了被提及姓名的少年的大声抱怨，十分认真地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无相提议道。
“不用。”
在听到罗马尼的建议之后，无相缓缓地朝着对方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可以把操作台的座位暂时借我一下吗？”他问。
“诶，可以的。”
罗马尼从善如流地起身让出座位：“不过你是想要干嘛？”
“直接把我的灵基数据上传到你们的终端机器上。”
无相把耶底底亚放到了原先罗马尼坐着的位置上，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乖乖的不要乱动。然后突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掏出了一块平板和一根连接线。
他动作熟练地将平板连接到了操作台的电脑上，敲击键盘，三两下就调出了迦勒底召唤系统的核心面板。
罗马尼还有另外两名围观的少年一脸咋舌地看着无相将一连串看似没有规律字符输入后台，然后随着平板指示灯的一闪，召唤室内的大屏幕瞬间暗了下去，然后在一秒之后由重新亮了起来，并在中心的位置显示出了一行“登陆完成”的字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先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
对于这个系统最为了解的罗马尼惊叫了一声。他一把撑住操作台，拉过键盘就是一阵 “噼里啪啦”的敲打。
在确认召唤系统并没有因为无相先前的鼓捣而出现什么问题后，罗马尼扭头看向对方，问：“这个平板是什么？还有刚刚的代码……难道另一个世界的御主是个程序员吗？”
“怎么可能，只是略知一二。”
无相轻松地将向他索求拥抱的耶底底亚重新抱了起来，然后朝着罗马尼好笑地摇摇头：“平板是我的另一样宝具，至于我为什么会对迦勒底的召唤系统那么熟悉么……”
他微微弯起眼睫，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笑意：“因为构造迦勒底召唤系统的那个叫做mus000的人，就是我呀。”
“……诶？！”
突然沉默几秒后，偌大的召唤室内同时响起了三声一模一样的惊叹。
最先从这个劲爆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的是米迦勒。
“召唤系统竟然是你做的？”
他朝着无相眨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面上诧异的神色慢慢地变成了困惑。
“可是十年前的时候我才五六岁吧，你还没有来到迦勒底，又是怎么……”
“我先前说过的吧？”
无相调转视线看向那个有着与自己相同能力的亚从者少年：“在被迦勒底强行契约到你身上之前，我已经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被这个世界的’我’给召唤了。迦勒底的召唤系统就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被意外召唤到迦勒底之前的这段时间完成的。”
米迦勒咋舌。
“我有个疑问。”
罗马尼的关注点显然更加深入一些，他皱皱眉头，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参与到迦勒底的召唤系统的构造中呢？”
无相大方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为了让我的宝具可以畅通无阻地连接到迦勒底的召唤系统上啊。”
他笑眼弯弯：“我可以通过宝具召唤以前与我签订契约的从者，但是我却没有那么多魔力可以用来负担他们的平日活动。所以，我就想到了迦勒底的供电系统。”
说到这里，他还夸张地感慨了一声。
“真是没想到啊，”他道，“本来是为他们做的准备，现在却让我来享受了。”
身为曾经的最后一名御主，有着可以召唤从者的能力并不难以想象。但是他如此大费周章地为这个世界的迦勒底建造了一个系统，只为支撑那些从者的魔力供应……
罗马尼在咋舌之余，突然就有些好奇，若是在当初对方没有遇见米迦勒，那么他原本在这个世界的行动计划到底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迦勒底召唤系统的设计者、掌握有可以干涉平行世界的第二法、宝具足以逆转因果改变过去，能够召唤复数规模的从者，又有着复活英灵的伟业加身……
藤丸立香和米迦勒或许并不能深刻了解以上几个标签所代表的含义——他们只能将其简单地定义为“厉害”而已。但是身为曾经的智慧之王、现在的迦勒底学者之首，罗马尼·阿基曼突然在那一刻有些庆幸，这位有着那么多可怕头衔的英灵，并没有如同当初的盖提亚一般，站在了与迦勒底相对的那个立场之上。
召唤系统是整座人理守护机构运行的核心之一，第二法则是现在仅存的五种魔法中的一种，逆转因果和复活英灵更不必说，那是几乎可以称之为是涉及到根源的存在，魔术界代代追求千年而不得的终极。
那么多的殊荣，那么多的禁忌。这是区区一个人类就可以到达的境地吗？
是因为曾经身为拯救世界的御主的功绩造就了对方现在的模样，还是说是因为时刻怀揣着想要复活那个所罗门的执念，才让原本的一个普通人类演变成了现在这个让魔术王也感到忌惮的存在？
应该是两者皆有之吧，罗马尼猜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