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和尚说完又开始继续口中念念有词。
陆小凤扬起眉毛,满脸戏谑道:“和尚是会念经的和尚,老实和尚却不老实,否则你现在为何要在念着清心咒?身上又哪里来的姑娘的鞭痕?”
老实和尚终于睁开了双眼,动了动衣领,将那一处深红的鞭痕隐了去,想必那鞭伤不轻,否则老实和尚不会来找小扁鹊。
老实和尚苦着脸道:“阿弥陀佛,为什么总要我和尚遇见陆小凤?”
陆小凤蹲了下来,平视着老实和尚,笑道:“今日不是陆小凤想遇见你,是花满楼想遇见你,我也没有办法”
花满楼已经走到了二人身旁,向着老实和尚施了一个佛礼,老实和尚回礼,道:“老实和尚不说谎,有句老实话要告诉花公子”
花满楼:“请讲”
老实和尚:“你不该总和陆小凤混在一起,否则一定会倒大霉!”
老实和尚说着话一个侧滚,起身凌空就要从窗口逃走。陆小凤哪里会放过他,一个凌空前翻,陆小凤便坐在了窗台上,挡住了老实和尚的去路。
陆小凤笑道:“和尚该走门,若是翻窗户岂不是让佛祖脸上无光?”
老实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挡住和尚的路?”
陆小凤:“因为你一看到我就急着走,可我还想和你聊聊”
花满楼走过来,面容平和地问道:“你为何与小红姑娘动手?”
老实和尚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面色十分痛苦,突然他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就地打起了坐,说道:“花见堂从未杀过一人!其余,就算是打破和尚的脑袋,和尚也不会再说了!”
老实和尚不说谎,老实和尚说花见堂从未杀过一人,花见堂就一定没有杀过,老实和尚说不会再说,就一定不会再透露半个字。
司空摘星坐在馄饨摊,埋脸吃着一大海碗馄饨,面前还有一笼才端来的小笼包,热气腾腾。陆小凤和花满楼坐在桌子另两边,只不过他们什么也没有吃。
花满楼:“小扁鹊也说了,这并不是凶险的毒,现在找到陆姑娘更重要”
陆小凤:“不行”
花满楼:“唉,你太紧张了,我们可以先查查柳竹间,再去找小华佗也不迟”
陆小凤:“不行”
花满楼:“这毒与二十年前有什么关系吗?”
陆小凤双手抱胸冷着脸不说话。
花满楼:“我自己也通些医理,这毒的确浅的很,我多注意些便好”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放下了双手,叹了一口气,半晌道:“我爹过世前,便也是如此一日比一日燥热,只是情况要更重些,也不止是发热罢了”
司空摘星终于抬起了头,看看陆小凤,又看看花满楼,对花满楼说道:“花满楼,你还是听陆小凤的吧,可别把自己折进去,况且这只鸡不好好干活,咱们要多费多少工夫”
陆小凤很是欣赏地看了司空摘星一眼,司空摘星也挑着眉回看了一眼。
花满楼叹气,无奈答应了。
陆小凤依旧拒绝徒步,连骑马也拒绝了,三个人又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或者说陆小凤与司空摘星看着花满楼面面相觑,毕竟花公子看不见。
花满楼:“抱歉,要你们陪我坐车”
依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那般跳脱的性子,如此老实地坐在马车里几个时辰,确实难为他们了。
司空摘星:“要坐马车的是陆小凤,要怪就怪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偷王这一次怎么有兴趣查起案子了?”
司空摘星:“我司空摘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何时如此狼狈过,扮成女人被囚禁好几日!最后居然还是打洞逃出来的!我当然要看看是什么人捣鬼”
花满楼摇着扇子笑道:“有司空兄相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陆小凤靠在马车上,一脸坏笑地望着司空摘星,看得司空摘星心里直发毛。
司空摘星:“陆小鸡,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花满楼闻言也有些好奇,转头偏向陆小凤那一面。
只听到陆小凤笑着道:“不论那柳公子是黑是白,又或是花见堂为何要掳走你,终归是你这只老猴子被瞧上了。等咱们从小华佗那儿回来,你还是扮成姑娘家,我们就坐等鱼儿上钩,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司空星儿”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笑开了,司空摘星却是被气的眼睛都瞪圆了,半晌吼了一句:“你想都别想!”
陆小凤也没有一直打趣司空摘星,而是说起了老实和尚。
陆小凤:“老实和尚和花见堂定是有什么秘密,却又不愿被人知晓,所以,他才会直接告诉我们花见堂从未杀人,生怕我们问得太多”
司空摘星:“花见堂真的没有杀过人?”
陆小凤:“老实和尚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因为他是老实和尚!”
花满楼:“若是柳竹间真的与玉莲五子同伙,那一日花见堂的人掳走司空兄,大约是为了救你”
司空摘星:“救我?”
花满楼:“花见堂或许早就发现柳竹间有问题,他们不知你是司空摘星,以为你只是普通女子,于是干脆直接将你关起来,不被柳竹间发现”
司空摘星:“如此说来,倒也说得通”
司空摘星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陆小凤抬手拦住了,原来花满楼正在仔细听着什么。
马车停了下来,花满楼道:“是掳走陆姑娘的那群人,二十四人,就在西边一百丈开外的地方,正在向南面去”
司空摘星:“你确定是一群人?”
花满楼:“那日我伤了其中三人的腿,现在他们中确实有三人脚步轻重不一”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对视一眼,陆小凤翻身下车,对车里的二人道:“老猴子,你陪花满楼去找小华佗,我再去找你们汇合!”
花满楼原本也想一起跟过去,却是被司空摘星拦下了,说道:“花满楼,我知道你担心陆小凤,可是知道你中毒,陆小凤魂儿都不在身上了,连路都不让你走。你现在跟过去,他只会分心,我打架的功夫比不上你们,所以我都没有跟过去”
花满楼自然明白司空摘星的意思,他若是现在过去,会拖累陆小凤。
马车又继续向前进了。
陆小凤运足轻功,按着花满楼说的方向追过去,不多时果然看见了一群黑衣人,此刻他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
他们所有人都蒙着面,穿着一样的黑色武服,腰间佩着一样的武|士|刀,左边上臂的袖子上皆用银线绣着樱花飞雪的图案。
陆小凤跟了一阵,发现这群人不过是在胡乱兜圈子,心中猛然一惊,迅速折返,不多时果然发现马车的车辙印离开了官道,冲进一旁的树丛中去了。
陆小凤飞身冲进树林,很快便听见了打斗的声音,等到陆小凤近了看清情况,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停滞了。
几十个黑衣人包围了马车,穿着白衣的花满楼此刻躺在地上,闭目不醒,有黑色的毒纹爬上了他苍白的脸颊,犹如黑色的藤蔓攀附在白玉上。
司空摘星拿着一把夺来的武|士|刀,正在拼命护着昏迷的花满楼。
陆小凤直接冲进了人群中,不再留手,运足真气施展灵犀一指,指指戳向黑衣人的心脉,最后干脆夺了刀,直接砍了起来。
江湖中人大多都听闻过陆小凤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样的武功,都一学就会。可今日司空摘星才亲眼见识到,陆小凤拿着夺来的武|士|刀,学着黑衣人的刀法,用的却是比黑衣人还好,甚至是刀刀见血。
黑衣人死伤惨重,最后不敌,匆匆撤退了。
此刻的陆小凤犹如杀神临世,司空摘星看着浑身浴血的陆小凤,不自觉打了个颤。
陆小凤原本从不轻易伤人性命。
陆小凤扔了刀,冲过去一把扶起花满楼,喊着花满楼的名字。
司空摘星只受了些皮肉伤,赶忙走过去,告诉陆小凤道:“花满楼中了毒针,那针入肉即化,可是我也中了针,却没事”
陆小凤已经在将花满楼往背上背,说道:“是飞雪针,就是小扁鹊说的毒引子,我没时间了,有机会再解释”
陆小凤说着话,人已经窜了出去,司空摘星在后面追着大喊:“珍草谷不在那个方向!”
陆小凤:“万梅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毒是肯定要中的,虽然梗很老套,但是好用啊,而且我喜欢,O(∩_∩)O哈哈~
原本想设计花花给小鸡当针,后来觉得还是放过我鸡,他会愧疚死的!
毒|药和武|士|刀为什么会被和谐???
第14章 第 14 章
没有人知道,陆小凤是如何在十个时辰里背着花满楼从江南赶到万梅山庄,连司空摘星也没能追上。
多年以后,西门吹雪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仍会露出惊异的表情。他见过无数次陆小凤游走在生死边缘,却从未见过陆小凤有如此失态狼狈的时刻。
再也不是那潇洒不羁的小凤凰,而是一只在大雨里无处可去的落汤鸡。
满身血污的陆小凤一把抓住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白色的衣袖都染上了深红的污渍。
陆小凤的双腿因不停歇地奔走而颤抖着,几乎跪倒。
“西门,你救救花满楼,我求求你救救花满楼,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陆小凤已满口鲜血,却又被强行吞下,血丝从嘴角溢出,他的全身上下,甚至连气息都没了章法。
西门吹雪平生杀人几许,却不常救人,更不常替人解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救活花满楼,但他知道,若是今日他救不活花满楼,他面前的陆小凤就会变成一只死凤凰。
西门吹雪的朋友不算多,陆小凤一直算一个,就算是剑神,也是需要朋友的。
于是万梅山庄里第一次见到了奴婢的身影。
陆小凤靠在廊柱上,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已面如土色,再也看不出平日里风流俊俏的模样,或许更严重,他现在是一副快要死去的模样。
西门吹雪说万梅山庄确实有流樱飞雪的解毒方法,但却从来没有使用过。
所以花满楼会没事吗?
花满楼一定会没事的!
陆小凤的眼前已渐渐出现了重影,很多年前的人与事如走马灯一般地浮现。
他快要站不住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陆小凤瞬间被惊醒,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侍女们端着汤药走进去,陆小凤也紧随其后,他的步子不再轻便,甚至连跟上侍女都变得艰难。
软塌上,花满楼依旧昏迷不醒,他脸上的毒纹已经褪去,但是却苍白如雪。侍女将花满楼扶起,可药是一口也喂不下去。
西门吹雪冷冷道:“必须让他喝下去”
骤然爆发的气场,让侍女们战栗着,双手抖个不停。陆小凤见此情景,一个箭步来到软榻旁坐下,一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花满楼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
陆小凤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托着花满楼,没有丝毫犹豫,他喝了汤药含在嘴里,一个俯身,口对口喂给花满楼。
侍女们已经悄悄退了出去,西门吹雪不常有表情,这一次却是睁大了眼睛,是毫不掩饰的震惊,甚至在他第一次被陆小凤用灵犀一指夹住剑梢时,他都没有如此震惊过。他就如此看着,陆小凤一口一口喂完了解药。
陆小凤已经力竭,但还是强撑着稳稳放下了花满楼,他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指缝中有血滑过。他的面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潮红,但很快,又变得更加灰白。
西门吹雪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神圣的感觉。抱着花满楼的陆小凤,就像幼年连洗澡都要抱着长剑的自己,他们都没有丝毫不敬与亵渎,而是充满了发自真心的珍视与爱惜。
“你来的很快,他比陆将军情况好很多”
“好”
“下一贴药十二个时辰以后服用,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好,我等着”
“你需要休息”
“我需要看到花满楼没事!”
这句话,陆小凤本该说得更有气势一些,但他实在做不到了,他现在连站也站不起来,所以他只能看着西门吹雪走过来向着自己心口打出一掌,但却毫无办法。
陆小凤吐出一大口暗红的血液,终于也昏倒在了软榻之上。
司空摘星闯进万梅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换了干净衣衫的西门吹雪正躺在一张雪狐皮包面儿的软椅上闭目养神。
庄里梅花开得正好,司空摘星因为走得太快,夹带了片片红梅飘进暖阁里,有几片落在了西门吹雪雪白的衣袍上。
“他们在哪?”
西门吹雪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只是抬起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分别指着对面的两个房间。
司空摘星已经在两个房间进进出出不下上百次了,不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胸口的起伏都是断断续续的。司空摘星看着其中一个没了动静,心跳就会漏一拍,然后静静等着,等到胸口又有了起伏,再赶紧去看另一个。
杯中的酒是浅绿色的,司空摘星端着酒杯却没有心情喝。
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来回的踱步,司空摘星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西门吹雪则像是一尊白玉雕像,躺在软椅上半晌没有动静,良久才睁开眼睛,冷冷地说了一句:“聒噪”
司空摘星停下来,定定望着西门吹雪,没说什么,转身出了暖阁,一个飞身坐在了屋脊上,仍是望着那两间房。
花满楼曾说他不喜欢西门吹雪,司空摘星也不喜欢,但不是因为不喜欢西门吹雪的杀伐之气,而是看不起西门吹雪,起因是西门吹雪看不起他。就算经历了黄石镇的同生共死,这种不喜也没有减少多少。
但是司空摘星今日不想与西门吹雪争执,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两个房间里了。司空摘星想不通陆小凤为何转道万梅山庄解毒,不过瞧着,西门吹雪确实解了花满楼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