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都杀了?还是都带走?“
那女子已经走到了壮汉面前,也同样蒙着脸,一手指戳在壮汉额头上,嗔道:“蠢货,定然不能杀呀,我们还要靠着陆家小子牵制陆长云呢,他陆家满门就剩这么一个独苗苗,陆长云自然是要乖一些的“
那女子弯下腰,一双丹凤眼笑得弯弯的,在两个孩子看来却是像一条毒蛇的双眼,只听她喃喃道:“听闻陆家与花家走的近,陆家小子九岁,花家幺子七岁,这个小的肯定就是花家七童了“
陆小凤闻言心中一惊,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没想到那女子居然回答了陆小凤,道:“江南花家给我们找的麻烦可不比你爹陆长云少,今天我就把他花如令的小儿子扔进火里,叫他连尸首都寻不着“
那女子说着便笑了起来,声音尖细刺耳,犹如鬼魅。
壮汉闻言掐着两个孩子就往火场走近,两个孩子拼死也挣不脱。只见壮汉一手抓住花满楼的后襟,一个大抡,花满楼的身子就像是被暴雨击落的花瓣,直直地就落进了大火之中。
陆小凤心中大惊,趁着壮汉松懈,两指运足内力,猛地戳向壮汉胸口的璇玑穴,壮汉吃痛,手臂也顿时脱力,陆小凤一个侧翻,便挣脱了禁锢,不等壮汉反应过来,陆小凤就追着花满楼一起跳进了火场。
花满楼被扔进屋子里时,自己控制不了方向,被烈焰灼了眼睛,此时正左手捂着双眼跪在地上,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有着火的梁木塌了下来,正正要砸在花满楼的身上,陆小凤一个飞扑,两个孩子一起滚到了一旁。
陆小凤:“你的眼睛怎么了!“
花满楼:“被火灼了,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啊!不然我们都会被烧死的!咳咳咳“
浓烟和滚烫的空气,呛得两个孩子都快说不出话了。
花满楼感觉到陆小凤拉着自己,在这火场中有半晌呆滞,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似的。
花满楼拼命想把陆小凤推出去,陆小凤也不说话,拉着花满楼就往背上背,花满楼还要挣开,只听到陆小凤哑着嗓子,竟有些带了哭腔艰难地道:“花满楼,大雪封山那日我便说过,我不会丢下你。娘和犀儿就在那边,可是我带不走她们了,你还活着,我就是死,也要带你出去!“
花满楼怔怔说不出话了,乖乖地让陆小凤背着,滚烫的空气和不断增加的火舌,灼伤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花满楼受伤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有烈火灼烧的疼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陆家主宅的暗门因为高热变形,已经打不开了,陆小凤几个猛踹,那暗门却还是纹丝不动,眼看着这大屋就要塌了,陆小凤也顾不得机关滚烫,双手抱着作为开关的花瓶咬着牙用力扳着。
被烈火炙烤的瓷瓶,与烙铁相比也不遑多让,陆小凤咬着牙一声不吭,可是背上的花满楼依然感受到了陆小凤的颤抖。
炙烤让花满楼近乎昏厥,他沙哑着嗓子,虚弱地问道:“陆小凤,你在做什么?“
陆小凤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了,说到底,他也只有九岁而已,只能憋着一股劲儿,拼命的扳着花瓶。
陆小凤的心里在哭喊着:“求求你!求求你!花满楼不能死!不能再有人死了!”
手上已痛到极致,陆小凤再也忍不住了,伴随着一声哭喊,瓷瓶终于挪动了,那一扇暗门打开,陆小凤木然地背着花满楼的往前冲,后面传来了轰然的倒塌之声,震耳欲聋。
他再也没有娘亲和妹妹了!
陆府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城池,陆小凤背着昏迷的花满楼没命地往花家跑,可他已经太累了,伤痕累累,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让陆小凤浑身的伤口都像炸开了一般的疼,倒是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翻过身,爬着去看昏在地上的花满楼,却瞥见了可怕的一幕。
陆府里的黑衣人已经追上来了,陆小凤只觉得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眼前大片大片的重影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有刀子向着花满楼刺过来了,陆小凤几乎是本能的就用身体去挡。
没有等到刀锋入体,陆小凤就听见了兵刃相碰的声音,还有几声惨叫。
陆小凤睁开眼,黑衣人手上的长刀已从中间断开,一半落在他旁边,刀柄还在那人手上,有几个黑衣人已经浑身颤抖着倒了下去,陆小凤转头,对面正是疾奔而来的花如令,想来,方才正是花如令发出的暗器,救了他和花满楼的命。
陆小凤心中欣喜,可只一瞬,他便感觉整个人腾空了起来。方才在陆府中的壮汉此时正提着陆小凤的后襟急速向后掠去。
陆小凤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如令满脸怒容地被一群黑衣人挡住丝毫前进不得,还有那躺在地上的小小的人儿,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清。
“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黄金童年这几章,很大一部分灵感来源是幽灵山庄那一卷,古龙巨巨写陆小凤嗓子很糟,五音不全,所以九岁就没有唱过歌,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小鸡到了九岁突然意识到自己唱歌就是报复社会,大约是九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古巨巨笔下的小鸡也曾有一瞬回忆美好的童年,所以我就脑洞地把小鸡九岁遭逢童年变故和花花七岁失明联系到一起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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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想还是把之前所有的斗篷改回披风,但是,我的披风是没有袖子的!是飞起来的时候会一飘一飘的那种!
第20章 第 20 章
“花满楼!”
陆小凤猛然惊醒坐起了身,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才被马踏过一般,痛的一阵晕眩。
原本在隔壁的司空摘星,听到陆小凤房间里的动静,一下子就蹿了过来,正看到陆小凤伏在床沿上,呕出一大口血。
“西门吹雪!陆小凤吐血了!”
司空摘星何时见过陆小凤伤成这样,一时惊慌不已。
西门吹雪,衣衫白雪,不徐不缓地走了进来,和慌了手脚的司空摘星相比,乍一看,竟有些像一位白衣仙人飘了进来。
西门吹雪只淡淡瞥了陆小凤一眼,又转身出去了,留下来轻飘飘几个字。
“淤血,无碍”
司空摘星懵懵地看着西门吹雪洁白的背影稳稳离开了房间,乌发如瀑,披散在背上,淡定如斯???
再看一眼此刻靠在床柱上喘气的陆小凤,脸色确实较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现在,陆小凤的脸上有了一抹生气。
司空摘星身子一闪,只一瞬,又站在了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个药碗。
“你醒了正好,刚给花满楼喂完药,你把你的也喝了吧”
“你给花满楼喂得药?”
“对呀”
“你怎么喂得?”
陆小凤问得急,也不接药碗,就直直盯着司空摘星,弄得司空摘星莫名其妙,指了指手里药碗中的汤匙道:“用勺子喂得啊……”
陆小凤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问道:“花满楼醒了?”
陆小凤说着话就要下床,却又猛地胸口和双腿吃痛,一下软倒,险些栽下床去。
司空摘星忙去扶,没好气地道:“你这只鸡能不能别再扑腾了!”
陆小凤又喘着气靠在了床柱上,司空摘星一面将药碗递给陆小凤一面道:“还没醒,不过喝药已经没什么问题,想来也快醒了”
陆小凤闻了闻,面上都纠结到了一起,但还是拧着五官喝下了汤药。
司空摘星心下放松,说道:“你也真是不要命了,背着个人还跑那么快,我空着手都追不上,你知不知道你用了多久赶到万梅山庄?”
陆小凤的脸还因为嘴里苦涩的药味而拧在一起,半晌才回了一句:“多久?”
“十个时辰!”
陆小凤也没想到自己跑得那么快,诧异地看了看司空摘星。
只见司空摘星背着手在房间里窜来窜去,嘴里嘟嘟哝哝道:“我比你晚了整整三个时辰!你到底是怎么跑过来的!不过执剑长立、吹血成花的西门吹雪竟然还是个妙手回春的郎中,这倒是令人意外”
陆小凤闻言轻笑,只是苍白的脸看上去有些凄惨,让这笑看上去有些像苦笑,道:“江湖中人只知西门吹雪剑法妙绝天下,却都忘了,连蜀中唐门都没能毒死他,这自然是因为万梅山庄精通岐黄、善于药石之术”
司空摘星停了下来,看着陆小凤道:“比元化重生的小华佗还灵?”
陆小凤笑道:“自然,因为小华佗本就师出万梅山庄”
司空摘星一时间瞪大了双眼,惊讶道:“什么!”
陆小凤笑得又咳嗽了起来,不过并不严重,咳了几声接着道:“说起来,西门吹雪可是小华佗嫡亲的小师弟,但是从小醉心剑术,与医道并无兴趣,只研习了毒理和一些浅显的医理,所以你这个老猴子要是想看病,央人妙手回春,还是要去找小华佗”
司空摘星闻言撇了撇嘴,道:“算了吧,我这辈子都不想进郎中的门,况且听闻那小华佗脾气也是怪得很,比西门吹雪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要是真的需要他救命,怕是只有一命呜呼的份儿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笼罩在万梅山庄里几天的阴霾终于慢慢散开。
司空摘星将给花满楼喂药的活儿扔给陆小凤,在山庄里寻了间客房钻进去就睡了。他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现在陆小凤转醒,花满楼也渐渐好转,心下放松,竟是一连睡了十多个时辰都没有醒。
一向独来独往的偷王之王,没想到也会为了朋友,担忧至此。
陆小凤坐在花满楼的床前,看着眼前人如玉,苍白如雪,长睫如羽,有一缕头发落在脸颊旁,陆小凤轻轻将那头发掖到花满楼的耳后,轻叹一声。
西门吹雪就在门外,陆小凤悄悄起身出了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西门吹雪:“我知你一向重朋友,却不知你为了他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陆小凤扶着柱子慢慢坐到了廊檐下的雕花栏杆上,靠着廊柱,看着院中又开始落雪了。
不知是否因为身体虚弱,陆小凤此刻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倒有些温润平和,竟有了几分花满楼的影子。
陆小凤:“你有没有见过江南五月,榴花胜火?翠绿的树丛中,火红的石榴花,可是那都比不上花满楼那双藏着星辰的眼睛,流光溢彩,夺人眼眸”
陆小凤说着轻笑一声,像是自嘲,接着道:“可是,再也没有人能看到那么好看的眼睛了,老实和尚说得对,他不该总和我混在一起,他总是在倒大霉”
西门吹雪:“可你总还是救了他,差点搭上自己”
陆小凤摇了摇头,苦笑道:“依他那般淡泊无争的性子,若不是我,又怎会一次又一次涉险?不论是落了上官飞燕的圈套,还是被宫九挟持,又亦或是这一次中毒险些送了性命,都是我拖累他了,而他总是在照顾我。”
“你知道,从? 8 页, 昕迹揖褪歉龉露耍舐郊揖木刹拷涛蚁拔洌钡轿沂乃辏詈笠晃皇Ω腹溃以谡馐郎显僖参薮扇ァ?br />西门吹雪也一起坐在了栏杆上,院中的雪越来越大了。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伤重的陆家军众将士被领进万梅山庄的那日,还有那个夹在中间,明明年幼却是异常沉稳的陆小凤。
陆小凤:“那时我回了江南,陆家的废墟上青草艾艾。有人说那宅子闹鬼,我便整夜宿在废墟里,可是连一个家人的魂魄也没见到;有人说花家七子是个瞎子,我不信,我去了花家,夜夜宿在花满楼的房顶上,却不敢进去看他”
陆小凤偏头看着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正好也看过来。
西门吹雪:“花家没发现你?”
陆小凤轻笑道:“现在想来自然是发现了,只是纵着我罢了。花满楼看不见,却还是怕我被雨淋湿了,一个人撑着伞来寻我。是我陆家连累了他,可他从来没有怪过我半分”
陆小凤靠着廊柱,转头望着那扇关着的房门,好似透过那门,看到了屋中的花满楼,接着道:“每次我累了,无处可去,我都去花家寻他,他搬出了花府,我就整日窝在那小楼里,与他谈天说地,同进同出”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突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金鹏国?”
西门吹雪:“记得”
陆小凤:“丹凤公主还记得吗?在珠光宝气阁,被你折了剑的那个女孩子”
西门吹雪:“不记得”
陆小凤也不意外,闻言笑了,接着道:“上官飞燕假扮丹凤公主,骗了我和花满楼。但我自己知道,我打一开始就恼了她,顺带也恼花满楼,我一直想惹花满楼生气,甚至故意激萧秋雨和独孤方去刺杀他,我知道他们伤不了他,却还是想给他寻些麻烦”
西门吹雪闻言笑了,他很少笑,不过今日这笑容却是很柔和,并无丝毫讥讽之意。
陆小凤接着道:“我不过是怕有个女人日日缠在花满楼身边,我就再也不能自在地霸着他了。其实我知道,是我真得太过自私了”
陆小凤说着话,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掌,看着那雪渐渐融化,陆小凤喃喃道:“从前我以为,虽然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可我有酒有肉有朋友有女人,只可惜,我前不久才明白,酒会喝干,肉会吃完,朋友会成家,女人……”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掌。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我只有花满楼”
北方的雪总是要比南方更加下得更为迅猛,稠密的雪幕拉了整整一夜,陆小凤也守了花满楼整整一夜。
后半夜时,陆小凤体力不支,干脆合衣睡在了花满楼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