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换个方式提问，「有人说罗纳尔多很强势。」
「强势？」德科似乎有点儿疑惑，「我没觉得，克里斯蒂亚诺脾气不差——你知道，他只是爱闹而已，但是不是不讲道理、顽固。」
好吧，可能不同人对「强势」的理解不同。里奥安慰自己。
「我是说，他很喜欢参与感——当初里卡多……我是说夸雷斯马提起过。」里奥随口胡诌，送了夸雷斯马一口锅。
德科想了一下。
「虽然这个词很奇怪，但是也有道理。」德科摸摸下巴，「克里斯蒂亚诺总是愿意帮……呃，帮大家做点什么。」——德科差点就说出了菲戈的名字。
「我猜，有人不太喜欢这样？」里奥问。
德科看上去很惊讶，「为什么？我没见过任何人不喜欢克里斯蒂亚诺的热心肠儿。里奥，我知道克里斯蒂亚诺有时候看起来过问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感到不舒服，毕竟他没有试图关心过别人的隐私什么的——他懂得尊重。这很讨人喜欢。」
「说老实话，冷淡的人太多了，但是更衣室总是需要有人关心大家。」德科为克里斯蒂亚诺说着好话，「克里斯蒂亚诺在葡萄牙的更衣室虽然是年纪小的那个，但是他从来不会只关注自己——他总是留心别人是否需要帮助。我猜他喜欢那种能做点什么、说点什么的感觉。」
「所以我说他强势。」里奥说，「难道不是吗？他喜欢感受到自己是能控制、掌握事情发展的。」
德科总觉得这不像是夸人呢……但是想了想又觉得里奥的文学素养一贯如此，也就没有苛责，「也许也有这个原因。」
——“不过总而言之，曼联还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克里斯蒂亚诺没注意里奥走神了，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讨论基恩这件事，“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离队。”
“也许是单纯的竞技原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里奥随口说道。
“然而他的实力足够在曼联踢主力——至少足够踢替补。”克里斯蒂亚诺争辩道，“他是曼联的老队员了。”
里奥瞥了克里斯蒂亚诺一眼，“也许他不想踢替补，也许他的工资是主力工资他不想降薪但是球队又不需要他作为主力了——原因多种多样，但是无论如何这也都是既成事实了。我要是你我就想想还没有成为既成事实的事，比如怎么掀翻穆里尼奥先生的切尔西——依我看，他今年要卫冕了。”
他今年就是要卫冕……克里斯蒂亚诺想起这个来非常生气。
里奥再次瞥了他一眼。
“切尔西的战术很难被破解。”克里斯蒂亚诺勉强认可了这个，“除非非常高质量的一脚出球——但是这样的话你最起码需要三个以上非常出色的中前场球员。”
巅峰巴萨做到过，但是那是难以复制的。
“而且穆里尼奥非常聪明。”克里斯蒂亚诺想了一下还是要说这个，“虽然很多人认为他话多又烦人，但事实就是，穆里尼奥非常聪明，他知道如何全方位的发动一场足球战争——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
里奥本来要说什么，但是他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克里斯蒂亚诺身后，然后就闭嘴专心喝冰茶不说话了。
克里斯蒂亚诺有点奇怪，正要追问一句怎么了的时候。
“年轻人，你有女朋友吗？”
背后有人这样问，同时还拿手指头非常不客气地戳了一下克里斯蒂亚诺的肩膀。
克里斯蒂亚诺有点惊讶地回过头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之前在他旁边晒太阳的中年女士正一边穿衣服一边这样问他。
克里斯蒂亚诺以为自己魅力如此之大，居然连戴着大墨镜都能被人慧眼识珠——他摇摇头：他没有女朋友，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虽然不怎么拿得出手，但是也算是有。
“年轻人，你要是继续只会讨论什么狗屁足球战术、球队、教练，相信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了。”女士穿好衣服，把自己的垫子卷了起来夹在胳膊下，“恭喜你，你们的话题无聊到我都想走远点了。”
克里斯蒂亚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女士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五步远之外的地方重新铺垫子晒太阳。
里奥笑得冰茶都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们加泰罗尼亚……”克里斯蒂亚诺正要声讨。
“你还想找女朋友？”里奥突然不笑了，扭过头盯着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干笑一声，转过头去专心喝柠檬汁，什么都不说了。
第118章
但是当喝完一杯柠檬汁后， 受到了巨大羞辱的克里斯蒂亚诺还是全方位的指责了巴塞罗那——从海边腥咸的海风味道难闻到沙子里偶尔隐藏的一小块贝壳如何硌了他的脚， 从柠檬汁里加了一点蜂蜜影响味道到巴萨的球衣太丑、球员不够英俊。
里奥甚至都懒得搭理他。
克里斯蒂亚诺为了报仇， 拉着巴萨新星去了附近的酒店胡闹了一番， 然后才悄无声息地溜回曼彻斯特——毕竟明天还有训练。
——「只能……你知道， 我可以帮帮你，但是你不能做全套。不是你一个人明天有训练， 我也有——只能是「互相帮忙」，其他的想都别想。」
里奥第二天的时候感激了自己的先见之明，并向昨天那个有原则、讲道理的自己鞠躬致意。
毕竟巴萨的训练强度从来不小， 里奥觉得如果昨天底限低一点， 他今天没准就要出丑了。
当天巴萨做了分组对抗，里奥被分到了普约尔和罗纳尔迪尼奥他们那一组， 同组的还有德科。
但是这场对抗训练对于里奥这一组来说并不非常顺利。
普约尔拿到球后习惯性地交到哈维脚下，但是伊涅斯塔和哈维实在太过熟悉彼此了，哈维才一拿球，伊涅斯塔就抢断了。
普约尔带头回撤进行防守。
哈维显然觉得自己亏心，也立刻追回去放铲——不过还是那句话，伊涅斯塔实在跟哈维太互相了解了， 伊涅斯塔显然能预料到哈维的想法。
伊涅斯塔出了球， 球继续向里奥这一组的球门这一侧推进。
普约尔指挥防守， 但是意外或者也不算太意外——普约尔再次发现自己这一组的防守过程中出现了一个空档：对手在全员参与进攻， 但是他们却少一个人参与防守。
普约尔有点生气，但是当时也没说什么。
然而偏偏，里杰卡尔德先生这个时候叫停了对抗准备解释一下这一个攻防回合的问题——普约尔一看到对手小组停止进攻， 立刻转头走向了罗纳尔迪尼奥站的方向。
其他拉玛西亚出身的人虽然没有跟上去，却也只是三三两两地站着，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丝毫无意制止——里杰卡尔德先生则试图引起全队的注意，但是很显然，如果普约尔不立刻停止自己的行为的话，那么根本不可能有人真的把心思放在他的解说上。
而普约尔又恰好根本无意停止自己的行为。
站在罗纳尔迪尼奥附近的德科也许本来想通过里杰卡尔德先生本来准备做的事打断普约尔，但看了看拉玛西亚男孩们的行为却又犹豫了。
里奥看看所有人，然后低下头看着脚下那片草，默不作声。
“你刚才为什么不回防？”普约尔丝毫没有委婉的意思，一上来就直接问了。
罗纳尔迪尼奥似乎没想到普约尔会这么问，于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考虑到训练场不是吵架的好地方，罗纳尔迪尼奥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向里杰卡尔德先生的方向走过去。
里杰卡尔德先生意识到罗纳尔迪尼奥有意息事宁人，于是松了口气，准备通过自己接下来的讲解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把这事糊弄过去。
然而凡事都有万一，凡事都怕万一。
无论是里杰卡尔德还是罗纳尔迪尼奥都没想到，就在罗纳尔迪尼奥准备走开的时候，普约尔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并且又问了一次，“你刚才为什么不回防？”
——跟第一遍比起来，一个字都没差。
罗纳尔迪尼奥并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但是普约尔的行为也让他有点生气。
“我是进攻球员，你才是防守人。”罗纳尔迪尼奥的回答同样直白。
拉玛西亚的男孩们变了脸色，但是暂时还是没有人加入这场争吵。
里奥用脚尖蹭着脚下的一块草，仍旧保持沉默。德科看看里奥，迟疑了一下之后也没说什么。
“球队是一个整体，人人都得对团队负责——每个人都得防守。”普约尔的态度丝毫没有软化，而且说到这儿的时候还扭头看了一眼里杰卡尔德先生，“先生，我说的对吗？”
这话当然没什么问题，里杰卡尔德自己其实也多少对罗纳尔迪尼奥的做法有点意见，私下里也跟他提过几次，只不过罗纳尔迪尼奥是个典型的巴西人——随便、不喜欢规矩，还爱浪，所以说了基本也都是白说。
这次普约尔忍不住了，挑头要说这个，里杰卡尔德倒是也没再试图粉饰太平，而是直接附和了普约尔。
“球队是一个整体，对手反击的时候的确需要所有人都参与防守。”里杰卡尔德认可了普约尔的话，“这是要求，没有人可以例外。”
可惜罗纳尔迪尼奥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受规矩束缚的人，“我是进攻球员。”——他又说了一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里奥为眼前这一切感到心烦，但是又不愿意和这两方中的任何一方起冲突：他私心里觉得罗纳尔迪尼奥说的并没什么错，各人做各人擅长的事，他在进攻方面的天赋无人能比，那为什么要浪费体能做来回冲刺防守？但是同时，普约尔和里杰卡尔德先生又是更衣室的领袖和做主的那个人，他一个年轻人又不可能让人信服。
他很想制止双方，让他们都停止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执。
如果他能用发怒来直接终止这一切就好了。里奥突然这样想，因为如果发怒能解决一切，那他就不必再为这种无聊的事心烦了。
——「他喜欢感受到自己是能控制、掌握事情发展的。」里奥那天那样跟德科议论罗纳尔多。
「也许也有这个原因。」德科说，「你们在这个方面有一点类似。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里奥反驳了德科，「我跟他不一样。我对其他人的事情没有兴趣。」
德科想了一下，宽容地笑了，带着些安抚地意味说：「当然，你跟克里斯蒂亚诺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德科顿了一下之后，还是说了一句，」你只关心最特别的人。「
——里奥皱皱眉，他突然觉得德科似乎比他想象中要了解他。
事情不在自己的把握之中的确是一件非常让人心烦的事——但里奥和罗纳尔多不一样，罗纳尔多心烦的时候就要说出来，而里奥仍旧保持沉默。
里奥在心里还是反驳了德科。
双方僵持不下，德科左右看看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了，“也许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
德科试着和稀泥，但是显然不怎么成功——没人搭理他。
德科悄悄叹了口气，干脆让开了两步走掉了。
“没有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所有人都应该为团队去防守。”普约尔虽然当时根本没搭理德科，但是接下来的话里还是反驳了德科，“不管是年轻人还是我们。”
德科想了想，干脆假装没听见——听见了也没办法，他可不想跟普约尔为这个事掐一架。
但是，德科同时也有隐忧，赛季现在才刚刚开始，队里就这么多争议，而且眼看还是双方谁都不愿意让步的。这么折腾下去，后半个赛季还怎么打？
里奥看看互不相让的双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迟疑着上前了一步，轻声对普约尔说：“也许我们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而他的确更擅长进攻。”
罗纳尔迪尼奥惊讶地看了一眼里奥，而此时感到惊讶的显然不止一个罗纳尔迪尼奥。
三三两两地站着的拉玛西亚的孩子们小声地嘀咕着，随后声音越来越大，里奥听不太清嘈杂的环境中每一个单词是什么，但是凭借某几个格外清晰的关键词，他还是拼凑出了关键信息。
他们在说：他疯了、他居然在反驳我们。
里奥在这样的声音里涨红了脸。
普约尔勃然大怒，他似乎想冲里奥吼什么，但是一直呆在一旁紧张观察局势的哈维却跑过来拉住了普约尔，小心地在普约尔耳边说了什么。
普约尔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去没再理会里奥。
里奥站了一会儿，扭头给了伊涅斯塔一个有点难看但充满感激的微笑——他看见了，哈维是被伊涅斯塔推了一把才最终决定过来帮忙的。
伊涅斯塔看上去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完全恢复过来，但看到里ao
——「如果你在球队里遇到了非常想要处理却没法处理的事，你会怎么办？」里奥在结束这样一场尴尬的训练后给罗纳尔多发了这样的短信。
过了一个多小时，克里斯蒂亚诺才看到这个。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巴萨的更衣室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没有问，只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告诉他们我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只要他们希望、只要我的确能做到。」
里奥看着那条短信，他本来打算问如果他们不需要我做什么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做好你自己的事，那些和足球没关系的事会有人想办法去解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你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那个部分就够了。里奥这样告诉自己。
没有人要你参与这件事，何况事实证明你本来也不擅长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