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敖汉部盘桓五日,厉神使又走了几个亲善的部落,昭现了几次神迹,为各部族里活下来的牛羊清出了好大一块牧场,虽则电费略有些贵,但厉神使如今也很信奉阿舅的理论,钱么!不能吃不能喝,不花出去哪里能算自己的?
白雪皑皑,寒冷刺骨的格和勒草原上,时时飘荡起了吟颂仁慈神使的歌声,驾驭雷电、怜悯牧人、爱送温暖的神使啊,他是穆都斯·厉!
护卫神使的凶神恶煞——仲神卫也没闲着,厉大人命令他带着黑甲军谨慎地搜寻纳木依部的残余,趁他病,要他命!如果能将贝玛土部被俘的人都弄回来,那就更好。
吉玛的父兄都死了,有神使的支持,她不难重新支撑起一个亲善汉人的部族。
厉大人就需要这样虔诚的信徒,在草原上散布神使的令旨,在羌蛮族中楔入一根异生的骨刺,谁知来日有没有什么大用?反正布颗闲子也不累。
纳木依部的运气实在太差,他们选择了一个老天爷发怒的日子去掳掠贝玛土部,结果头人在追杀吉玛时还遇上了仲将军与黑甲军,死不瞑目。群狼无首,又在雪灾中损失了许多人丁和牛羊,本想拼一把再去掳掠近旁的弱小部族,攒些家当后索性南侵去抢汉人,如今汉人送上门来反要抢了他们!
厉神使慈悲地看着一串串被缚来的俘虏,很是仁慈地将这些生龙活虎、堪当壮劳力的战俘,与虔诚的赞巴合头人换了一堆孱弱的汉人奴隶,以及几十个善于骑射的蛮奴。
看着又跪倒一片,五体伏地感激不尽的敖汉部众,以及贝玛土部被救出来的民众,厉神使笑得风清云淡——没熬过的恶狼很难驯啊,还是换些久当奴隶的苦人,既好用,又能轻易收买人心,还能救回一干汉民,这才是一举多得!
商队里的货物不多,很快就售罄,但厉神使的商队有那与众不同的交通方式,在雪地上来回很是方便,于是大部人马拖着几千只活的死的牛羊,在跪了一地的羌蛮众恭送之下启程了。
有了这些牲口,他们将会带着满载的收获回到狄丘,而余下的一小部份商队,会趁着积雪未化,在折枝关与格和勒之间再奔波几趟,一来倒卖神炉和黑煤饼,二来也宣扬神威,告知那些蠢蠢欲动的头人们,有神灵庇佑的黑甲军之威,若是敢犯边,神使必会引下霹雳,将敢于冒犯的部族诛尽——就如那烟消云散的纳木依部。
至于神使为什么是个汉人,神灵为何要庇佑汉人的黑甲军?
哼!连只白羊都能成妖,树长得怪点都能当神,特么神使投生个汉人怎么了?!即便生为汉人,神使不还是关爱羌人,救羌人于苦难么!
这一年冬,狄丘民众过了一个肥年,甩开腮帮子把牛羊吃了个遍,人人感叹,果然骚蛮子养羊养牛是好手,这蛮族的牛羊炖煮了偏生半点腥膻皆无。
这一年冬,平陆的百姓是不幸的,却又是极为幸运的。
大雪纷飞,平陆破旧民房压塌不知凡几,好在都是矮破的茅草土屋,死于此等事故的并不多,事先县令又有些准备,是以连重伤的人也不过几十,轻伤的虽多,但冬日伤口不易溃疡,又有狄丘的郑老爷奉厉大人之命施药施粥,十之八-九都捱过了这道难关。
众人感激涕零之余,也听得狄丘的公吏们言道:啊呀!我狄丘人少屋多,最近又新建了一圈的砖瓦大暖屋,旧屋棚便多了许多,若是各位受灾民众无有安居之地,不如移步狄丘暂居?狄丘冬日还有许多活要干,劳力少活多,这个工钱好生吓人,一个壮劳力干上一冬,一家子吃食都有了!
平陆县陆县令既舍不得善财,不想掏钱养活受灾小民,又受了厉神医的恩惠,这等诱拐民众,咳!这个安置民众,为平陆县解困救危,好事么!待得春暖花开,农时到来,这些灾民总还是要回乡种地的,他们哪舍得乡里家当?诸位乡绅地主们也不必过虑了。
第130章 突厥
“冻肥牛一头!起拍银二两, 举牌无悔, 各位慎重!”
狄丘畜牧司越司长红光满面, 挥着木锤子站在临时搭建的草台子边,大声吼着,再一次强调此次狄丘牲畜拍卖的基本规则。
他身后两个伙计推着一辆平板推车,上头躺着一头颇为肥壮的死牛,足有千五百斤。
草台之下排了十几把胡椅, 上头都坐满了人,更后面的就没座位, 大伙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 人手一块小木牌。
人群外围拦了一圈护围, 少年团的孩子们威风凛凛地守在一旁,防止看热闹的人群拥挤喧哗——哪朝哪代“看热闹”都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事。老仲带着黑衣城管们站在远处,为自家小六的少年团伙伴们撑腰, 再混不吝的也不敢捋仲无敌的虎须啊!
来狄丘参加此次牲畜拍卖会的, 多是平陆商家,也有附近郡县来的豪商,甚至有来狄丘贩货, 结果因大雪滞留于此的外地客商。听得厉大人亲自从草原弄来了一大批死的活的牛羊,价廉物美, 便纷纷前来打探, 结果倒探出了个新鲜事——厉大人除了留下狄丘自用的部分肉食,要将这批牲畜大部分拿来拍卖。
虽说一千多头牛羊分在四千多个狄丘百姓头上,也不过一人一条腿, 但狄丘家底到底还不厚,哪里敢这么放开肚子吃?再说草原上的交易还在陆续进行,大可不必急于一顿全给吃完了,能高价卖给客商换粮食却是划算得多。
“二两三百钱!”
“二两五百钱!”
“五两!”
……
这“拍卖”的形式虽是新鲜却极为简单。
要参加的客商只需押上一笔银钱便能领到一个牌子,举牌喊价争货物,客商们被组织起来试了几次,便已懂了其中的关窍,各显其能,来争个高下。有耐着性子慢慢喊价用水磨功夫的,也有气势逼人一把喊个高价压人的,看这举牌的举动倒也能品出这些商贾的几分性情来。
一千四五百斤的大牯牛很快被喊到了十二两银,最后却被一户商家以十二石粟米的价格夺下——狄丘喜银更喜粮,在相近的价值上,狄丘一般会选择与提供粮食的客商交易。
死牛死羊一组组地推上来拍,基本都拍了个好价钱,拍完这些死的牲口,接下来便是拍活牛羊,这些牲口虽是挨了场冻,但在狄丘暖棚子里休养几日,又吃了好些青贮饲料,大多精神了许多,只有十几头实在捱不过去断气的。
厉大人虽能救死扶伤,但也没到花费巨额积分救牲口的份上,厉大人指示:死便死了,炖了喝汤!余下的拍卖。
活牲口的拍卖却比死的活跃了些,但价格也没贵到哪里去。
马秋嘬着他的豁门牙,拢着厚袄袖子看热闹,很是不解地问一旁的“农业专家”廖老六:“廖肥使,您说这么壮的牛,咋就卖不上价呢?比那拿来吃肉的死牲口也没贵上多少啊?!”
廖老六摇摇头,啧啧几声,道:“这蛮胡养的牛拿来吃,用来取皮子取筋都是极好的,可这活牛它不服管,不会干农活,鼻子里穿上孔也不大听使唤,所以便是活的也只卖个肉价钱,不过是取个新鲜罢了。”
马秋恍然大悟,看着这许多牛,他本是跃跃欲试,也想给他家半瞎的老爹买上一头,那农活可松快多了,如今听廖老六这么一说,才知他为何劝着自己不去买那拍举的牌子。
廖老六左右看看,瞧热闹的闲人都在兴奋地盯着场上,未曾注意这边,他侧过头去,悄声附耳对马秋道:“你小子莫急,我听畜牧司的丘老牛说了,今年他们畜牧司人人撸得手都快废了,可把那百十头好母牛给弄大了肚子,等得春暖花开,便有一批小牛犊子落地。”
说起这等甚是暧昧的事情,廖肥使那嘴也忍不住歪起,与马秋你知我知嘿嘿地笑,又道:“厉大人说起过,这牛只会择一批好种牛和母牛留下在畜牧司里继续筛选良种养育,其余的小公牛除了农庄里养一些,也会优惠发卖一批给狄丘有户本的农户,到时工分攒的多的,便可优先选好牛。
我狄丘弄出来的好耕牛,哪里是这蛮子养的肉牛、长毛牛可比的?!你好好攒工分,到时争上一头,你家老子也能松快些。”
马秋深以为然,此时听了内情再看这些争着肉牛的商户,这眼光就未免如打量肥羊牯一般了。啧啧,好啊!多拍些粮和银,也让我狄丘百姓过得宽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