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脸色苍白的艺术家站都站不起来,努力想要维持点风度,但是额角簌簌滑落的冷汗叫他看上去格外狼狈。
“先缓一缓,”少女道,“需要把医生叫来么?”
艺术家艰难得摇了摇头。
“莉莲!”一直保持沉默的盖文忽然叫道。他的眼神相当复杂。
“这是我的婚约者。”少女抬起头淡淡道。
“什么?!”震惊已经不足以概括此刻盖文脸上的表情,紧接着那表情又飞快扭曲起来,简直是怒不可遏,“就这只软趴趴的弱鸡?!”
他几乎是在低吼:“我决不允许……狄伦到底在想什么!”
奥萝拉带着俩保镖悄悄后退了几步,把空间让给他们,八卦的双眼亮得出奇。
“你的意见有用?”名为莉莲的少女反问道。
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声音一如往前的温柔无波。连奥萝拉都不得不感慨,真是个完美的贵族式少女,举止间就能看出极高的教养,纯净又理智,美丽又柔缓,简直像是从旧时宫廷走出来的一样。
盖文的脸颊抽搐了下,他一直在像看鬼一样盯着这个少女。
“莉莲!”盖文生气道。
“哥哥说叫我不要跟你说话。”少女平静道,“见到要当做不认识。”
“别听他的——”
“我确实都要不认识你了。”少女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冲上来的话。”
“……”
“至少应该与奥斯维德道个歉?”
“做梦!”
“哦。”
盖文看上去快被她的态度逼疯了。
身材有些瘦弱但长相非常文雅的艺术家,像是已经克服了腹部那一脚的痛苦,艰难直起身来。少女把手递给他,他表情有些惊喜得挽住。笑起来很干净,眼神充满爱意。
“放开她!”盖文真的要疯掉了,快要扑上去分开这俩的动作在少女凉凉的一瞥中生生忍住。
“我的婚约者,奥斯维德——如果不出意外,我的丈夫。”莉莲挽着他的手臂,静静凝视着面前的人,声音冷淡,“奥斯维德,来见过我不成器的二哥。”
……脑中的狗血三角恋瞬间破碎,奥萝拉为这个其实不能算神展开的神展开震惊了。
在回程的时候,盖文还是被这打击搞得一蹶不振。
奥萝拉半点没同情这货。这就是离家出走多年不肯回家的人的悲哀。
一个短程的游船航班,从旧金山到西雅图,提供的勉强算是个社交舞台,主办方同样是这次基金会。
“莉莲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盖文仍旧在痛苦中。
在这货记忆里,妹妹还是那个长相萌爆可爱活泼弹钢琴专爱李斯特的小萝莉,他打小看不惯狄伦不满于他的教养,一跟兄长作对身上就会受难,挨的棒揍数不胜数,家中所有管事侍从只会看从狄伦的眼色,唯有这么个妹妹会趴在窗台上递一束太阳花给他,奶声奶气得说哥哥不痛我把阳光给你带进来……
阴暗的童年唯一一束阳光,就变成这么个阴阳怪气的模样?
简直绝望。
奥萝拉很想嘲笑一番,但想想,没什么不好啊。没准这货满心神沉浸在自己离开家没有参与妹妹的教养中结果被兄长教成了这么个模样的悔恨中,走不出来,这边的心思就放下了呢。
……虽然奥萝拉真的觉得,那位名为莉莲的哈伯特小姐确实堪称淑女典范,要真被盖文这厮影响了,那才是毁人生呢。
怀着某种不足为人道的幸灾乐祸,奥萝拉抛弃房间里继续惨痛的某人,打算去甲板上转悠转悠。
半小时后她恨不得剁掉自己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5.17
上章留言9……有一个全问号的不算啊,因为那是留言时抽出来的空白评。我还以为一定会过10,然后我双更,然后就可以放出暗营的呢,所以上章那么说了,不怪我的啊。
lin童鞋的红包~么么哒~
第80章 暗影开场
偏舷上对峙的两个人是奥萝拉绝对不想看到的存在。
特别是, 其中一个,那头夜色中都极显眼的银发。
天气很干燥,海上的风却带着大洋特有的阴凉潮湿,船体朦胧的暗光散薄在空气中, 为那银色的发打上淡淡的金辉的光晕。这个男人的大半张脸都隐没于阴影——只有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映出一个大理石雕像般生硬的直线,可转动的照明灯自顶头将极具穿透性的白炽光刺入夜海,那光在他的面庞上流动, 于光明与黑暗之间旋转着交替, 叫他的表情展露无遗。
可以说,抹去了这一刻,奥萝拉想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象到, 哪日能从克里斯蒂安·圣兰顿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灰败,颓淡, 愤怒,甚至是静默无声的死寂。
奥萝拉偷偷将这表情替换到当年狩猎女神号所遇的人脸上, 叉叉掉记忆中那充满了满满恶意的锐利, 不得不说,好奇之余,倒真有种“天道好轮回”的欣慰与幸灾乐祸。
什么情况?——圣兰顿家族高高在上的继承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他的对面,同样沉默着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
轮椅该是特制的,银色的扶手上有很多按钮,看上去智能程度很高,外观美观轻便。这天该是临近夏季的燥热,海上虽有些凉爽,气温是摆在那里的。可坐在里面的女子穿得不少,腿上还裹着厚厚的绒毯,浅金色的发掩住大半的脸庞,从发间露出的皮肤可以窥到一种略带病态的苍白与羸弱,看得出来,身体很不好。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甲板上的欢腾声音与气氛隐隐传来,可是这偏僻一角像是被遗忘般,沉留在无形却稍许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或许是圣兰顿满门心思都浸透在轮椅的女子上,这样敏锐的人竟没发现不远处——无意走到此地但在觉察到两人存在的那刻——就以蹩脚的的躲藏姿态迅速隐没到舱体边转折阴影中的奥萝拉。
反倒是轮椅上的女子,在伸出捂在绒毯下的手,拢起被海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的动作间隙,往这里瞄过一眼。极淡极淡的一眼,没有多少焦距,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偏向,但落在奥萝拉眼中,却是连胆战心惊都不足概括的颤动。
在她的头微微偏转的那一刻——奥萝拉也看到了她的模样。
与或会显得轻浮的淡金色长发相配的,是一双爱琴海蓝的眼瞳。纯粹,镇静,毫无烟尘。正是这样一双眼,冲淡了细长的眉眼,那过分精致魅惑的五官。
冷淡得近乎冷漠,而且奥萝拉觉得,那种冷不是基于原本的气质,却像是炽烈的火炎燃烧到极致之后终归于沉暗的死灰。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生气。这种死寂很容易直击观者心胸,有一瞬间,奥萝拉甚至以为,就算她转头就从这船舷跳下海去自杀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惊讶。但马上奥萝拉就想喊卧槽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不自觉将头探出躲藏点,然后她正对上那双眼睛——只有那么刹那几乎都不能把握的眼神交汇,却足以叫她看明白那双瞳眸中一闪而逝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已经把装样技能点到顶级的奥萝拉立马认出来,卧槽,这女人是在演戏!
演戏演到把圣兰顿都给骗了?
奥萝拉飞快得缩回头,顺手把裙摆也给悄无声息拖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来处挪去。不管这两个要说些什么,她都不敢听了,连心里刚冒出头那点八卦都给飞快摁灭。
混入甲板上狂欢的人群得以安全逃脱之后,奥萝拉还有些后怕。冷静下来再回想一下,眼皮便是狠狠跳了跳。她陡然觉察到刚才那个女人叫自己胆战心惊的原因了……好像自己。
那轮椅上的女人,有点像她。
不是说外表像,也不是气质像,而是表现出来的那种感官,焰火燃到极致后近乎凝固岩浆般的艳丽,冰层伫立于深海即使被碰撞都不会损没丝毫的沉静与骄傲——两人若是并肩,很轻易就能辨认出彼此,因为她们没有任何共通之处,而若是远离了视野,就会发现,其实这两张毫无相似的脸给人的印象却没多少差别。
奥萝拉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她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就感觉到心慌。
在这夜深到整艘游轮都开始沉睡的时候,与圣兰顿的交锋再次告一段落的女子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床板以维持平衡,手中的电话已经拨出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