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事都是确定属实的，我刚刚已经让人去山上看过了。”
陆辞瑜不满道：“可是我们已经签下契书了，白纸黑字红手印，官府都有证明的！”
那位二叔公叹气：“我们也……很抱歉……所以小陆你看着开价吧，无论是什么价格只要村子里能接受一定会答应你的。”
陆辞瑜瞪大眼睛胸口不住起伏，显然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不轻，林迟也被他们说的吓了一跳，抬起头就见到陆公子这副模样，只能握住了陆辞瑜的手想借此给他安慰。
没想到掌心反倒被人轻轻搔了搔。
陆辞瑜面上仍旧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叔叔，您知道的，我是要拿那地建厂子的。我连砖料的工人都联系好了，您现在却要买回去……这不是耍我玩儿呢吗？”
里正哪能不知道啊，陆辞瑜这几天几乎是一天跑他家三趟，不是问他是否知道附近哪个村有造石料的工坊就是问他什么时间在村里发出消息招工合适。
里正本来对这件事儿只有八成的上心，被他这一趟趟跑的也折腾成十二份儿了。
正因为他心里知道陆辞瑜对此有多看重，这种时候才万分无奈难决。
村里族内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家村的人去死啊。
可他们自己村里也没那么多地方，如果想收留人也只能把那块地腾出来了。
族老们也不愿意放弃厂子里的巨额利益啊，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陆辞瑜也不想为难里正，转而看向了林二叔公：“二叔公，薛公子昨日刚刚给我递回了消息，砖料那边他已经签下契书订单了，您今日却要我把地卖回去，这违约的银钱怎么办啊？！”
李家村的里正拍了下桌子：“放肆，听说你还是个读书人，居然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陆辞瑜没错过上位几个老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回他道：“李里正，您要住的地现在还在我的名下，麻烦您说话前能认清这个事实。”
对方接下来的话瞬间哽在喉里，上不去下不来。
“违约的银子本该就由李家村的人一并出了。”二叔公开口道。
李家村的里正闻言脸色都青了，奈何他又无法反驳回去。
陆辞瑜按住太阳穴长叹一声：“我都被你们搞晕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契约的银子，而是……这地我如果卖回去了，厂子怎么办？”
他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眼盯着面前众人：“诸位族老都知道这厂子日后建起来会有多盈利，一日少说也有几十两的进账，我为此筹备了这么久，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心思？”
“我们村子就这么大的地方，地给他们住了，我的厂子要去哪里建？！”
村子附近就这么大的地方，地给他们住了，陆辞瑜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盖厂了。
这么平白断了人的财路，这些族老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一个个之前还指望这自家小辈能搭上陆辞瑜的厂子小赚一笔的，有的人甚至在家里开了个小会重点强调了一遍。眼看着自己家要富裕起来了，结果这厂子却先被他们给搅黄了……
那图纸这些族老全部都看过了，画的密密麻麻的，每一道都是陆辞瑜的心血，族老也怕真和陆辞瑜闹僵了，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才道：“如果小陆你愿意让出这片地，我们整个阳宁村都欠你一份人情。”
陆辞瑜不答，半响才长出了口气：“族老们这是必须要让他们住进来了？”他一字不提买回去的事儿，直说是要李家村住进来。
林二叔公一时没反应过来：“是的。”
“他们要住多久？三天五天？三年五年？”
“等水退了我们就搬回去。”对方中年汉子答道。
“族老们真的想好了吗？我这厂子一日几十两的进项，因为这事就这么吹了？”
林二叔公攥紧拳：“是。”
陆辞瑜整个人跌回到椅上，似乎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住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心里一喜。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林二叔公看他。
“这地我不卖，我租。”陆辞瑜道。
“我们可以签一份契书，李家人可以住过来，但地契仍旧保留在我的手里，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族内几人对视一眼，只觉得陆辞瑜是仍旧对那个厂子不死心，他们小声嘀咕了会儿，才道：“可以。”
陆辞瑜僵着身子，两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拿木头给圈起来了。”陆辞瑜干笑道。
林二叔公叹气，这孩子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条致富的路子却被他们给毁了。陆辞瑜是个懂事儿的，也就他这么懂事的才会这么听话，对于村里的某些人来说断人财路简直是在谋害他们的性命，哪怕他们说出了花说上了天只怕对方也不肯应下来。
这孩子读过书脸皮薄，是知道他们也为难才勉强应下的。
他们这些老人拿着身份压一个小辈，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二叔公咳嗽一声：“我们整个村子都欠你一个人情，老夫在此谢谢你了。”
------
两个人一同出了院门。
林迟心里本来还有些怀疑，结果看到陆辞瑜失魂落魄的模样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满腔满腹只剩下不忍与心疼：“陆公子……”。
陆辞瑜转头看他：“嗯？”
“银子、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的……” 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了……
陆辞瑜叹了声气，低声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为此不开心？”
林迟：？？？
“不不不，其实我是太开心了。”陆辞瑜带着他快走了几步，两人迅速脱离了村民的视线，走到了山脚偏僻处后陆辞瑜才继续道来。
“我是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我压根就没想着要建什么厂子，劳心劳力又费时间，这些都是用来糊弄他们的。”
林迟瞪大眼睛。
“从最开始起我的打算的就只是这块地而已，不给他们看到一些利益上的前景，他们又怎么会松口卖给我？”
林迟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
陆辞瑜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其一，为了这件事整个村子都欠了我一个人情，族老们只会觉得是他们亏待了我，日后我想做什么事情会顺利不少；其二，这块地我迟早会用上，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地契这种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放心。”
“其三，我的厂子能让村里人挣多少银子，他们心里一个个都明镜一样，现在因为李家村的事逼的我‘不得不’被迫放弃厂子，你觉得他们心里就不会肉痛惋惜不甘心吗？我在这件事情中是最无辜冤枉的一个，无论是族里有火还是村里人有火只能往李家村的人身上撒”。
这一举动直接把李家村全村都推到阳宁村的对立面上了，毕竟村里谁都知道未来马上就可以揣进怀中的一天三十文的工钱是因为这群人飞的。
陆辞瑜当时把厂子建好后可得的利益吹的多高，村里的人日后见到李家村的人就有多不顺眼。
“阳宁村是什么规模，李家村又是什么规模，有什么气他们只能被动承受着。”
“其四，你觉得我们村的这些族老，会白白让出地方让人住进来吗？在你我来到里正叔叔家前他们定是已经达成什么协议了。”
“我们村里的族老一个比一个精明，李家村恐怕要大出血了。”
“其五……”。
陆辞瑜顿了顿：“地契是握在我们手上的，李家的人……能不能住、想住多久，都要看我们的心情，看谁不顺眼赶出去他们也没办法。”
“从今以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我们束缚着。”
“可是陆公子怎么能确定族老们就一定会选择逼你退步？毕竟厂子可以赚那么多银子，如果他们选择了保住银子拒绝李家村的求助怎么办？”
陆辞瑜笑着摇头：“不可能的。”
“我们村里就林李两姓最大，村中八成的话语权都握在他们的手里，这两个李姓往上数几辈还是一家呢，从李延处就能知道的。”
“他们不可能看着自己的远房族人四处飘零无依无靠的。”春寒料峭，不收留他们难道让这些李家村的人打地铺露天睡在外面吗？会搞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