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婉言。
她此刻刚下了戏,身上还穿着属于杜明珠的洋装,模样倒称得上好看,只是配上她温柔的声线,无端给人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你是裴医生对吧?”脱离角色后,江婉言本人说话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我一直都有关注你,你在《破案现场》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
“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你。”
“我也没想到江小姐居然会是我的迷妹,”裴遇舟道,“江小姐叫住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比较赶时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们就下次再聊吧。”
江婉言是忆星高层的女儿又是《戏装》的女主角,裴遇舟才不相信对方叫住自己只为了寒暄几句,可这位一看就是个说话迂回的主儿,裴遇舟实在懒得和对方打机锋,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回答。
——有话快说,没话他就要走人了。
事实证明江婉言果然不仅仅是为了来寒暄几句的,只不过她说的事情和裴遇舟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可以和你合个照吗?”江婉言低下头,她似乎在为自己略微冒失的请求而不好意思,“如果裴医生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
合照?难不成这个江婉言还真的是他的粉丝?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裴遇舟本身并不排斥拍照,为了早些脱身,他便任由江婉言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和对方拍了一张看上去关系就很生疏的照片。
“谢谢,”江婉言收好手机,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不错,连她脸上一向浅淡的笑容都有了些灿烂的意味,“我没事了,裴医生你去忙吧。”
她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转身走人,只留裴遇舟在原地对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发呆。
这步伐的频率和角度怎么莫名有点眼熟?
*
带着一束鲜花出现在医院的华玲正好和下楼买水的沈峥打了个照面。
“沈警官这是什么意思?”见沈峥向她走来,华玲停下脚步语气不善道,“难道我来医院也算是妨碍公务了?”
“别激动,我就是看见熟人来打个招呼,”沈峥瞥了一眼华玲手里的花,“不知道华经纪来医院是要探望谁?”
“无可奉告,”华玲绕开沈峥向电梯走去,“这是我的私事,还请沈警官收一收自己的好奇心。”
沈峥挑眉,他也没有执意追问,等电梯的门在他眼前缓缓关上后,沈峥才给蒋军打了一个电话。
“蒋哥吗?先把柳镇风病房外的人都撤了,刚刚撞到一条鱼,咱们可别把她给吓跑了。”
得到回应后,沈峥便快步赶到医院的保安室,并且迅速地在众多显示屏中找到了有华玲身影的那一个。
画面中的华玲带着花去了四楼的卫生间,大约过了五分钟后她又出现在了监控中,而此时她手中的花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后华玲便按了电梯回到一楼,神色自然地离开了医院。
倒还不算太蠢,沈峥盯着四楼的监控摸了摸下巴,华玲和柳镇风虽然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但根据调查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私下的交集。
华玲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来“探病”?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那么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人吗?
沈峥募地想起了董婧案中那个促成了一切却最终成功抽身的女人。
杨诗洁,华玲一直想要讨好的对象,这次华玲出现在医院会是杨诗洁的手笔吗?
可柳镇风只是洗|钱的工具之一,他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值得忆星对他这样重视?
如果是灭口,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在剧组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下手?不仅柳镇风没死成,还因此引起了特案组的注意。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算“他”是个爱挑衅警方的疯子,难道这个组织所有的人都疯了吗?
据沈峥所知,这个组织在B市扎根少说也有十年之久,如果他们的高层都是这样的智商,那现在就应该没有特案组什么事了。
从赵局和他家舟舟的描述中来看,这个组织应该是一个势力庞大且能够精细运转的犯罪机器,但按照最近几案的线索来看,这个组织却表现得有失水准。
表面上看似乎是这个组织一直在占据上风,然而细细算来,对方的损失也绝对不少。
——不仅暴露了Hunting和忆星,何忠案灭口也没有处理干净,间接地暴露出了他们几年前贩毒的线路。
若这是一盘棋,从头到尾“赢”的是“他”,输的却是“组织”和特案组。
难道这个组织真的是“他”的一言堂,可以不顾集体利益只为了让“他”玩的开心?
沈峥眉头深锁,完全理不顺这其中的逻辑。
若想说通,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盘棋,并非只有两方入场。
第四十六章
裴遇舟并没能如愿地在医院见到华玲, 他去了柳镇风的病房, 当日那个气质斐然的男人此刻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地靠着各种药物维持自己的生命。
柳镇风因为这一刺而彻底露出了老态, 裴遇舟甚至在对方的鬓角发现了几根白发。
原来衰老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峥一边摘着手套一边问道, “我进门你都没发现。”
裴遇舟收回目光:“只是有些感慨, 他到底想和我说什么,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到了。”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故意吊他胃口了。”
“世事无常, 你又哪能算得那么准, ”沈峥拍拍裴遇舟的肩,“再说了, 你要是真的能轻信一个陌生人, 你就不是我认识的裴遇舟了。”
裴遇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还是沈队会说话。”
“也就在哄你这个小祖宗的时候我才有这么多软话, ”沈峥调侃道,“谁能知道自认为高冷的裴医生是个要人哄的小孩子呢?”
“恐怕也只有我有这个福气了。”
裴遇舟瞥了沈峥一眼:这人平时倒是一本正经,可要是突然肉麻起来,还真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将目光移向沈峥放在一边的手套:“结果怎么样?那花有什么蹊跷吗?”
沈峥摇摇头:“没有, 就是一束普通的花。不过华玲来这家医院本身就很蹊跷。”
病房内现在除了他和裴遇舟外, 便只有一个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柳镇风, 沈峥索性将他的猜测说给了裴遇舟听。
“你是说有第三方势力吗?”裴遇舟皱眉,“可除了我们和那个组织外,目前还没有其他人插手这场博弈。”
之前裴遇舟一直以为那个组织是因为他母亲手里的东西才如此疯狂、不惜暴露自己的产业来威胁他——
除非加入我们,否则你在哪里,灾难就会跟到哪里。
但经过沈峥的提醒,裴遇舟才发现身在局中的自己反而被这个局蒙住了眼睛。
就算“他”能给几个人十几个人洗脑, “他”又能把整个组织的人都变成他的信徒吗?
“我敢肯定‘他’并不是那个组织的领头羊,”裴遇舟道,“那个组织应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头羊,说是分权而立才更贴切。”
有财有权有头脑的人聚在一起动了邪念才会形成那样一个犯罪组织,否则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在B市乃至整个Z国兴风作浪。
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理由便是为了黑色产业带来的巨大利益,然而“他”最近的行动就算说不上极大地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最少也是让他们遭受了损失。
可那个组织还是平静如水,只有一个“他”乐此不疲地和警方蹦跶,其他人都不露身形地潜藏在黑暗里,安静而又隐忍。
沈峥不解道:“难道‘他’是那个组织故意放出来吸引警方视线的?可他们的暴露是实打实的,除非他们是为了戏弄警方的快|感,否则这样的行为完全说不通。”
“也许他们在谋划一个更大的局也说不定,”裴遇舟用手指敲了敲手背,“我们拥有的资料太少了,这样全靠猜测也不是办法。”
看来回到局里他要再去拿出之前的卷宗看看了。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沈峥接道,“那个组织在B市扎根这么多年,为什么局里关于他们的资料却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