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笑着来到凉亭外,把温徵羽迎进凉亭中。
温徵羽的视线从叶泠的脸上扫过,见叶泠的气色还算不错,不像是回到家与她哥起过争执的模样。她心说:“和平解决的?”
她在茶座旁坐下,接过叶泠递来的茶,道了句:“谢谢。”她注意到茶座旁还有张小凳子,那位置是沏茶的服务员坐的,没有人。她看叶泠亲自在沏茶,便知道是叶泠没让服务员来沏茶。
叶泠把她约出来,那肯定是有事。不过叶泠没说,温徵羽便不问,安安静静地喝茶。她大概能猜到叶泠为什么约她,十有七八是跟叶湛昨天来访的事有关。
她俩默默地喝了半个小时茶。
温徵羽去了趟洗手间回来。
叶泠笑叹一句:“你可真沉得住气。”
温徵羽莫名地看了眼叶泠,说:“叶总这话,我有点听不明白。”
叶泠笑笑地睨了眼温徵羽,说:“装,你继续装!”她的身子前倾,凑近到温徵羽的身前,说:“徵羽会为我担心,我挺开心的。”
温徵羽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说道:“不知叶总哪只眼睛看出我在为你担心?”
叶泠轻轻地笑了笑,给温徵羽斟了杯茶。她嘴角的笑容微敛,说:“我哥过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温徵羽心说:“你哥过来关我什么事。”她很想这么对叶泠说,可又确实很想知道叶湛为什么过来。
叶泠的话在这里顿住,笑容全部消褪,神情透着几分凝重。
温徵羽默默地15 当前是第: 17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看着叶泠。她不知道叶泠这反应,是否意味着事实不太好。
叶泠想了想,问温徵羽:“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事?”
温徵羽很想摇头,可明显的,这时候她不适合摇头。她要是这时候摇头,回头自己又得想破头。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没再说那些特意疏远的客套话。
叶泠的声音略显沉重,说:“我父母去世得早,一场意外事故,两人在车祸中双双遇难。那年我只有十三岁,我哥比我大八岁。”
“我爷爷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孙女有二十多个。我爸是长子,我哥是长孙。我现在的奶奶,不是亲奶奶,是我爷爷奔向自由婚姻后另娶的,现在的奶奶给他生了四个儿子。”
温徵羽:“……”
叶泠说:“我两个姑姑,大姑走得很早,是上吊走的。我爸和小姑一直觉得我大姑上吊的事跟我现在的奶奶有关,但没有证据。小姑嫁得远,过得也不太如意,几年前生病走了。”
“我爷爷重男轻女的思想挺重。”
寥寥几句话,温徵羽大概能料到叶泠在家里的处境。
爷爷重男轻女,又儿孙众多,估计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叶泠。奶奶是后奶奶,还有四个儿子,叶泠的爸和哥又占了长子、长孙的位置,这在继承人的顺序上都是排头的,不是亲生的,还有利益冲突,关系不可能好。
难怪叶泠家里斗得厉害,就这家庭复杂的家庭关系,想和平相处都难。
在这样的家庭中,叶泠的父母走了,唯一能护她的,就只有她哥。叶湛在家里的处境,基本上也处在孤掌难鸣的状态,唯一会全心全意站在他身边的,也就叶泠这个妹妹。至于爷爷,就算是亲孙子,有后奶奶吹枕边风,有四个叔叔和众多堂弟在,他想靠得上爷爷,也很难。不过因为是长孙,叶老爷子估计还是会看护着点,不至于像叶泠这样一点地位都没有。
温徵羽说:“很难吧?”
叶泠点头,说:“很难。”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温徵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叶泠。
叶泠扭头看向温徵羽,说:“我特别羡慕你有个好爷爷,什么都分得清清楚楚,对你也疼爱有加。”她笑问:“不介意把爷爷分我一半?”
温徵羽被叶泠噎了下。她顿时觉得刚才的同情心白给了。她说:“你有一个好哥哥。”
叶泠点头,眉头微扬,说:“那是,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还有一条壕沟里爬出来的革命友情,这情分自然是好,可有哥哥,不耽搁了我缺一个疼爱我的爷爷。”
温徵羽觉得叶泠是想得太美了点。老先生如果打得过叶泠,估计早抡起袖子冲上去了。疼她?打疼的疼!她问:“你哥同意你……”她这话不好直说,拐了个弯,问:“长驻画室?”
叶泠没忍住笑,说:“办公室在哪都不耽搁办公,他没理由干涉我把办公室摆哪。”
温徵羽暗叹口气,端起茶慢慢喝着,不理会叶泠。
叶泠敛去笑意,说:“这些年,我们兄妹俩拼命打拼奋斗,挣地位,挣钱,为的不过是少受人欺负,能够对自己的人生作主。如果我连自己的人生伴侣都不能凭我的心意去选择,一切的拼搏都失去了意义。”
第四十七章
温徵羽听着叶泠的话,扭头望去,便见叶泠正凝视着自己,她的视线刚与叶泠的视线对上,便见叶泠的嘴角微微上扬,又是一副云淡风轻,天下万事成竹在胸的模样。
叶泠明白温徵羽是在为她担心。这种有人关怀、有人担心的感觉真好,让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既甜滋滋的,又酸酸的。她扭头看向温徵羽,问:“知道凰鸟为什么会战苍天吗?”
温徵羽摇头,她说:“我只是做到那梦,就画了。”
叶泠说:“我说过,你的画,眼睛很传神。凰鸟的眼神,乃至整幅画作流露出的皆是悲怆绝然。凰战苍天,万鸟相殉。”
温徵羽猜到叶泠想说什么了。她估计叶泠的理解是凰鸟死了老公或老婆,甚至凰鸟的老公或老婆有可能是被雷劈死的,于是凰鸟率领万鸟,与漫天神雷闪电为战。然而,她作为这幅画的原作者,她自己都不知道凰鸟为什么会战苍天。
温徵羽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叶泠大开脑洞。可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叶泠的下文。她问:“没了?凰鸟为什么战苍天?”
叶泠的嘴角一挑,说:“画是你画的,这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
温徵羽:“……”她暗自心塞。她轻叹口气,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了。”
叶泠赶紧赔笑道:“徵羽莫怪。其实呢,我就是怕我理解错了被你笑话。我脸皮薄,你要是笑话我,我该无地自容了。”
叶泠的脸皮薄?温徵羽觉得她听到了年度最大的笑话,没有之一。
叶泠敛去笑意,正色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不管凰鸟战苍天是为什么,失去后,再去做那些都没意义,不过是把自己和万鸟都一起葬了进去。”她抬起头,眼神温柔又透着份不容人置疑的坚决,说:“所以,在我看来,自己看重的视珍的,一定要自己护好。尽了全力,拼尽一切,留不住,认命。失去后,再去征伐讨寻,太悲凉。”
温徵羽望着叶泠的眼睛,她在叶泠的眼中看到她的画作中才有的坚定,决绝。她问:“什么才叫拼尽一切?”
叶泠移开视线,看向远处和湖泊,没答。
温徵羽“嗯?”了声,好奇地等着叶泠的答案,不打算让叶泠马虎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叶泠才轻轻说了句:“大概要等到我认命的时候吧。”
温徵羽继续问:“什么时候是认命的时候?”
温徵羽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让叶泠笑了。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如沐春风的模样,笑过后,眸光又透出丝许凄凉,她说:“大概等到九尾狐那样的时候,就认命了。”
温徵羽的心莫名地揪了下。九尾狐,等到死,才认命。她知道叶泠不是开玩笑,不是说情话。叶泠虽然经常逗她,但叶泠不开玩笑,说出来的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含糊。这样的感情,让温徵羽感到挺有压力。她对叶泠说:“我无以回报。”
叶泠笑着,似真轻假地顺嘴接了句:“以身相许。”
温徵羽:“……”她无语地看着叶泠。她这是被调戏了?温徵羽有点没回过神来,还隐隐有点生气和羞恼。
叶泠往温徵羽的身边凑了凑,说:“徵羽,你看我长得也算是个大美人。”
温徵羽:“……”她觉得矜持这东西,叶泠一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