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含笑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面人的温徵羽,说:“虽然捏这两个小面人的技术不太好,但也是心血之作,还望徵羽不要见笑。”
温徵羽不敢笑话。她违心地夸奖道:“意境、人物特点捏得非常到位,立意表达明确,情感传述精准,叶总捏得很好。”她说完都觉得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又上一台阶。
叶泠点评:“徵羽夸奖我时,脸上要是再带点诚意我会更开心。只要是徵羽夸我,就算是假话我也爱听。”
温徵羽:“……”她默默地看着叶泠,很不想再话,假话都不想再说。
叶泠朝蛋糕上燃着的蜡烛示意了下,说:“蜡烛燃了一半了。”她说道:“徵羽帮我唱首生日歌吧,我想许个愿。”
唱歌?她!
温徵羽愣住了。她忽然想说:“来把筝,琵琶也行,笛子也可以,箫也成,我给您奏一曲。”她五音不全,让她唱歌简直就是折磨。
在叶泠那满是期待的目光下,这里又没有别人来给她救场,温徵羽只能硬着头皮,用低如蚊鸣的声音给叶泠唱了首生日快乐。
虽然温徵羽的声音低,但这里安静,仍能让人听得清楚。那轻缓的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独有的调子,如春日烟雨又似夏季凉纱撩过人的心头。
温徵羽唱完后,她的耳根发烫,脸也有些红。她很不好意思地朝叶泠看去,却见叶泠闭着眼在许愿。那虔诚的模样,让温徵羽的心莫名的动了下。她怔怔地看着叶泠许愿的模样,忽然的有些羡慕叶泠,羡慕叶泠有心愿可以许,羡慕她是个有愿望的人。
温徵羽从来不许愿,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亦不曾渴望过什么。想要的,能做到的,尽努力去争取,便可以了。想要的,做不到的,不过是空想,没有丝毫意义。大多数时候,她在遇到什么时,考虑的不是想或不想,而是能或不能。就如当初卖宅子,无论她和爷爷想或是不想,他们都只能卖。无论她现在想不想把这宅子买回来,她现在的赚钱能力只够勉强维持日常开销,没那能力把它买回来。她隐约有这么一个念想或目标,至于能不能赚到买回宅子的钱,那时候宅子的主人还愿不愿卖,都只能是看天意和随缘。失去的,便是失去了,至于能再得到些什么,那又是另一回事。
叶泠和她不一样,从叶泠日常行事和作风就能看出来。叶泠不认命,很有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劲。
这样的人,活得真实,轰轰烈烈的,她的人生未必安稳,但一定精彩。
不似她,她的人生如一泉清水,能从头看到尾,唯一的色彩全在画里。
第四十五章
叶泠许完生日愿望,吹灭了蜡烛。
董元送了一盏便携式小灯过来,便又悄然离开。
柔和的灯光映照在两人身上,透着淡淡的温馨。
叶泠轻轻地取下小面人,用纸巾小心地擦拭干净上面沾的奶油和蛋糕,把一对面人递向温徵羽,说:“送给你,捏得丑,希望徵羽不要嫌弃。”
温徵羽很嫌弃,但当着寿星公的面,不敢实话实说,只得伸手接过叶泠递来的面人,说:“不嫌弃。叶总亲自捏的面人,不敢嫌弃。”
叶泠说:“虽然捏得丑了点,但面人吃起来味道应该都差不多。不过我想徵羽应该会舍不得吃,为了方便徵羽收藏,我在里面加了防腐剂。”
温徵羽:“……”加了防腐剂怎么吃?叶泠想把面人送给她收藏?她其实挺想一口咬掉面人叶泠的脑袋。
叶泠切开蛋糕,装进小碟子里,备上叉子,送到温徵羽的面前,说:“徵羽,吃蛋糕。”
温徵羽轻轻地放下面人,说了句:“谢谢。”接过蛋糕。
夜里,风夹杂着水气从湖面吹来,徐徐缓缓的,很是舒服。
温徵羽吃着蛋糕,欣赏着湖景月色,身旁坐着叶泠。
大概是因为过于安静,这里又只有她和叶泠,以至五官感觉都比平时要敏锐得多,情绪也要敏感得多。
温徵羽竟有种两人静静相伴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想,征战商场的叶泠,或许也希望能得片刻宁静。
面人很不好保存,即使加了防腐剂,久了也会出现发霉变质或干裂的情况。
叶泠特意送的面人,还很体贴地准备了小盒子给温徵羽装面人带回家。
她不能在明知有防腐剂的情况下把它吃进肚子里,也不能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只能想办法保存起来。
温徵羽找工匠师傅先用制作装裱书画的糨糊的防腐中草药熬成汁渗进面人中,加了次防腐处理工艺,再把面人放在阴凉处晾上几天,收掉水分后,参照琥珀形成,用树脂把面人封起来,配上根雕底座制成了件小工艺品。
温徵羽不想收藏这么一对小面人,想给叶泠送回去,她又担心叶泠再误会或再说些什么,便把它当作摆件搁在了自己卧室的书桌上。
她明白叶泠的心意,知道叶泠是真心喜欢她,但她与叶泠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各自的事业、家庭、人生所走的方向都不在一条线上,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只是叶泠欣赏她的画,喜欢她的人。
她并不愿与叶泠发展成过密的关系,不愿将她俩的生活搅在一起。
她想要的,仅仅是挣够维持生活的钱,握紧手里的画笔,安安静静地画画。
叶泠生日过后,连续好几天,心情都很好。
温徵羽对叶泠的态度和方式仍如既往。
对她来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经营好画室。
七月底,天气炎热,地都似要被太阳晒化了。
过了繁盛热闹的春季,各种各样的交流会逐渐减少,温徵羽总算能稍微闲一些,待在画室的日子多了起来。
虽然七八月份属淡季,但生意还算不错,画室的资金逐渐充裕。
温徵羽遇到价格不太贵、保存得好的古画,也愿意收进来。一些推给高端客户群,一些挂在画室出售,顺便装点门面。她走的保守路线,在有余钱的情况下才购进古画,因此,即使万一看走眼买到赝品残次品,也不怕承受不起损失。
温徵羽白天有时间都待在画室,回到家吃过晚饭,再陪老先生散完步就到夜里了,弹筝会扰民。
筝需要经常弹奏,筝弦的张力才会逐渐打开,弹出的音色才会越来越好。
她在画室经常会有短暂的空闲时间,那点时间画不了画,便想弹弹筝放松下,于是把筝搬到了画室,闲来无事时可以弹上一两曲。
她的办公室窗户对着湖。
望着湖波垂柳,弹奏筝曲,随着音符流淌,将思绪放空,对缓解疲劳和调整心情很有用。
下午,温徵羽刚坐在筝架前,便有店员上来敲门,告诉她有人想买画,想见老板。
温徵羽下楼,见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站在一幅清初的古画前。
这幅画,画的是江南水乡,画者声名不显,但画功不俗,运笔、意境都很到位。
这男人站姿笔挺,宛若高山峻岭上的挺拔青松,他的发型衣着皆是一丝不苟,严肃内敛的劲头跟叶泠有得一拼。他站在那,无端的就让人感到一股压力,积威浓重。
温徵羽下意识地朝外张望一眼,没见到有保镖随从。不过,她没见到保镖随从,不等于没有。
她看得出这是个事业上很成功的人,通常来说,这样的人极少自己来买画,即使来买画,也会提前电话联系。当然,也可能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可顺便看看又要找老板的……挺怪。
温徵羽过去,轻笑着打了声招呼:“您好。”她见这男人的目光还落在画上,便对这幅画的特色和优缺点作了介绍。画是好画,只不过不太符合时下大部分藏家所追求的名家、久远这两点要求。
那男人微微点头,扭头朝温徵羽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温徵羽两眼,说:“我想买画,不知能否为我推荐一二?”
男人说话很慢,声音温和,但吐字清晰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字字千钧的感觉。
温徵羽莫名地想到了叶泠。这男人的说话语气和风格,与叶泠竟有几分相似。
她忽觉自己遇到一个买画的人都能想到叶泠那,情况不太对,赶紧把这念头从脑海中驱走,含笑回道:“当然可以。不知这位先生想要买什么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