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的工作还能应付,画室又刚成立,为了省工资,就没请助理。例如这种送文件的工作,就让行政人事部一个做文职的小姑娘兼职了。
小姑娘姓宁,叫宁柠,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长得特别白,圆圆的脸,脸上总是挂着笑,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笑容特别甜,脸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每次小姑娘笑的时候,温徵羽都想上去捏一下,她想手感一定挺不错。不过,捏人家小姑娘脸这种事,她这当老板的还是干不出来的。
送到她这里来的文件都放在文件夹里的,她没签、没看的文件,是打开的,放在左手边,待看完后,签了字,合上,放在右手边。小姑娘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了,到上午十一点左右,便会来她办公室把签好的文件送到各部门。一些机要文件,则锁在抽屉、文件柜或保险柜里,要送达到各部门,就她自己去跑腿。
上午十点多,她让孙苑买的躺椅送到了。藤编躺椅,即与画室的中式装修风格相衬,价格也便宜,九百八包送货上门,一辆小皮卡货车拉过来,司机还帮忙扛到楼上。
温徵羽让司机把躺椅搬到叶泠的办公室,因叶泠的办公室门关着的,她不好直接开门进去,就让司机放在了门口,然后轻轻叩响了叶泠的办公室门。她的手落在门上,那虚掩的门便开了。
当初装修图便宜,用的便宜门就是这点不好,门还没敲响就把门给推开了。
温徵羽只好拉住门把手,“叩叩”两声敲响门,引起那把椅背对着门、面对窗外讲电话的叶泠的注意。
叶泠转动椅子回头,她脸上的神情透着种肃冷,眸子寒光闪烁,很是冷厉的模样。
叶泠那不经意回头瞥来的眼神慑得温徵羽的心头跳了下,有种微寒的颤栗感划过,略有些可怕。这模样与早上笑颜如花的叶泠判若两人。
温徵羽与叶泠的视线对上,见到叶泠的眼神犹如冰雪融化般在短暂的瞬间变暖,这转变速度让温徵羽心惊胆战,就怕叶泠真是个精神有问题或心理那什么的。她拉回思绪,很快恢复镇定,说:“叶总,你的躺椅送到了。”
叶泠搁下电话,深深地吐出口气,说:“旧宅装修,工人拆东西时把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给打了。”
温徵羽“嗯”了声,心想:“你给我解释这个做什么?”她感觉叶泠要是发起火来,一定非常可怕。她有点心虚,要是早知道叶泠这么可怕,她一定让孙苑买贵点的躺椅。她扭头准叫让送货的司机把躺椅搬进去,然后自己赶紧离这神经病远点,一回头就发现那司机已经走了。
这送货司机简直没话说,让他送到门口他就送到门口了啊,要走也不打声招呼。
藤编躺椅,体型大,她不太扛得了,用推的吧,会磨地砖和椅子底。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叶总,麻烦来帮忙抬一下躺椅。”
叶泠到门口,探头看了眼放在门外的躺椅,很是狐疑地看了眼温徵羽。
温徵羽被叶泠的眼神扫得有点耳朵发烫,她说:“躺椅,午休时躺上面小睡片刻,应该还是……”她说完,便见到叶泠又觑了她一眼,那眼神,略怪。温徵羽很有种扔下句:“你自己扛进去吧”,落荒而逃的冲动。可事情不能这么干不是?她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指指躺椅,示意叶泠帮忙。
叶泠撩了撩西服袖子,与温徵羽一起把躺椅抬进去,把躺椅摆在能够看到湖景的地方。叶泠对温徵羽轻轻一笑,说:“在办公室里,躺在躺椅上看湖景,应该也是一种逸趣吧。”
温徵羽“嗯”了声,说:“应该挺不错。”她说:“叶总,那我先回了。”指指隔壁自己的办公室。
叶泠轻轻点头,目送温徵羽离开。她看得出来,温徵羽刚才似乎被她生气时的样子吓到了。
温徵羽回到办公室,关上办公室门,拿起手机给温黎发短信:“叶泠那神经病好可怕呀。”
温黎:“……”
紧跟着温黎又发来一句:“她怎么你了?”
温徵羽说:“不太好说。”
温黎:“……”
几秒钟后,又发来句:“你逗我玩呢?”
温徵羽把她刚才给叶泠总藤椅过去时的事给温黎说了。
温黎听完,又发了个“哦”字过来。
温徵羽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黎回:“据我所知,叶泠找了工匠在翻修你家卖给她的那老宅。”
温徵羽:“……”
温黎又回:“不过你已经卖出去了,不管打了什么,反正打烂的都是她家的。”
温徵羽:“……”就算是她家已经卖出去的东西,打碎了她也很心疼。
她想了半天,发了条短信给叶泠:“你家装修,什么东西打坏了?”
叶泠过了好几分钟才回了她一句:“我家画堂上的匾。”
温徵羽的脑子“嗡”地一声,只觉身上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她卖宅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把画堂上的匾摘下来带走。可是当时叶泠是把整座宅子、画堂、连画都一起买下来了。那块匾是她搬进画堂时,央着奶奶给她写的匾。温徵羽握住手机,气得手控制不住地颤,眼圈火辣辣的,又有种泪意。她闭上眼,努力地稳定了下情绪,这才起身去往叶泠的办公室。她叩响叶泠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她试着扭了下锁,门没锁,打开门,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温徵羽轻轻地关上叶泠办公室的门,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她再心疼,又能说什么?
东西卖出去了,不是自己的了,便由不得自己了。
第二十章
温徵羽虽然心里难受,但她明白在匾摔坏的事情上,她责怪不了叶泠。不说匾现在是属于叶泠的,从叶泠的态度和反应看,叶泠也不愿意匾被摔坏。
她想到叶泠当时的反应,隐约感到有点怪。画堂上的那块匾,对她来说,是奶奶的遗物,所以非常珍贵。对别人来说,那就是一块年代不超过二十年,做工较精致、木料比较好的普普通通的匾,叶泠却说“非常重要”,并且,叶泠当时说这话时,似乎是在告诉她为什么生气。
她看得出来叶泠是在接近她,并且,在乎她的情绪反应。
一个想法从温徵羽的脑海中冒出,又让她觉得太过荒诞,赶紧从脑海中赶走。
冷静下来一想,温徵羽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匾摔坏了是可以修好的,博物馆等一些跟古物打交道的地方,都能找到修老物件的师傅,许多放了好几百年破损得非常严重的匾都能修,即使匾摔碎了,也可以修复的。她从叶泠的反应看,估计叶泠会去找工匠修好匾的。
温徵羽这么想,心里仍有些难受,有点无奈,却也明白,她经历的是许多人都曾经历的。人世变换,便是如此。家里败落,别说保不住东西,有多少人家连人都保不住。
温徵羽收拾好情绪,继续忙工作、忙画画。如今,这画室、她手里的画笔,就是她的立足根本。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苑刚把饭送到,叶泠就来了。
叶泠还自备了碗筷。
温徵羽诧异地看着叶泠,心说:“你这是什么脸?还有脸带着碗筷来蹭我的饭。”
叶泠坐下,拿起碗筷给温徵羽盛饭装汤,分好她俩的饭菜。她把饭碗摆在温徵羽的面前,说:“夏天的时候,下了几场大暴雨,画室的屋顶有点漏雨,找工匠拣瓦的时候发现有几根木头也朽了,需要修葺。搬画的时候,把匾落下了,今天工人摘匾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下来,人摔骨折了,匾也磕破了。我已经在找人打听哪有修匾的师傅。”
温徵羽颇有点不自在,她问:“叶总和我这些的意思是?”
叶泠说:“你家老宅年头久,保存完好,留下来的老物件多,保不准随便拿件不起眼的东西都是有来历的。通常来说,别人都喜欢用什么居啊、阁啊、小筑啊之类的给屋舍命名,画堂的名字就叫画堂,名字看起来起得简单,却提在了匾上,匾还是精心制作的,用的木头是上好的花梨,我想这里面应该有点渊源。这匾从漆和木质,多少能看出点年份,但不会太老,匾上的字迹略偏于秀婉,温老的字稳健有力……我想能给你的画堂提字,又精心做成匾,想必是家中某位对你很是珍视的女性长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