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烧了两大锅水,兄弟仨在柳川的窑里洗了澡。
柳川回来,让家里的感觉更热闹充实起来,不过正因为这样,全家人都更想柳海了。
二十九,剃个头。
柳侠回来的第二天就给猫儿洗了一次头,不过今天要理发,还得洗。
秀梅烧水,全家人排队洗头,柳魁在院子里负责剃头。
从最小的开始,柳莘、猫儿、柳蕤都是经典儿童发型——茶壶盖,柳葳是小平头。
柳家的大男人们长年都是干净利索的平头,但今年柳川在荣泽的理发店理的碎碎的偏分头,不但帅气利索,还有一点别样的柔和,柳魁决定把柳侠和柳凌也给理成了那个样子。
剃完后,柳凌的头发因为短,分的很不明显,显不出偏分的特点。
柳侠和柳川就给他的头发沾了点水,用手使劲抿着给分开,结果干了之后自然回拢一点,效果居然非常好,柳凌原本就清俊的脸更加俊逸超群。
柳钰的头发特别长,他想学着外面的年轻人,留个香港电视剧里那样的‘大包头’,所以他不想剃,但柳长春一个眼神,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树疙瘩上了。
柳魁笑着对他说:“没事,你要是待见,大哥就给你留长点,我看望宁大街上可多孩儿都那样,也不丑。”
柳川和柳凌也都帮着柳钰说好话。
柳魁最终给柳钰理的发型,让柳川、柳凌、柳侠这三个比较熟悉‘大包头’的人都觉得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包头都漂亮,柳钰自己也非常满意。
柳魁的手艺当然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柳钰本来就长得挺好,虽然不能和柳凌的俊逸脱俗比,但也绝对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
因为是柳魁主动给柳钰理的发型,柳长春就是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对这个侄子,他现在从心里有和对大哥柳长青一样的尊重和信任。
午饭后,柳侠和猫儿一起去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靠南边院沿树疙瘩上的柳魁、柳川和柳凌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声音却很小。
柳侠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因为那仨人开心的表情带着点只有彼此才知道内幕的神秘感。
他牵着猫儿走了过去:“哥,您说啥哩恁高兴?”
仨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地说:“保密,明儿你就知道了。”
柳侠不忿的对离他最近的柳川蹦跳:“啥?保密?对我保密?不中,我非得知道不可,您都知道,凭啥对我保密?”
柳川捏着柳侠的脸颊说:“就凭你是幺儿,还没长大。”
柳侠还没来得及抗议,猫儿在一边不愿意了,用小手打柳川的腿:“不叫捏俺小叔哩脸,老疼!”
柳凌看猫儿那小模样实在好玩,就想逗逗他,一把把他抄了起来,把他两只小手固定在身体两边,高高的举在空中:“哎,您三叔就捏您小叔哩脸了,小猫咪你能咋着?”
柳川那边非常配合的又揪住了柳侠的两只耳朵,做出用力往两边拽的样子:“我不光捏您小叔哩脸,还拧他哩耳朵咧,哎哎哎,使劲拧……”
猫儿挣扎着大叫:“不叫拧俺小叔耳朵,大伯,三叔恁孬,你打他呗,他拧俺小叔啊……”
柳魁在一边呵呵笑,就是不动。
猫儿急了,冲着柳凌又踢又蹬,柳凌大笑着把他高高地抛了起来。
猫儿从小就被柳魁这么抛惯了的,一点不害怕,可他看着柳川还在笑着拽柳侠的耳朵,就想过去救人,急的一直大叫。
柳凌等他一落下来马上又给抛出去,连着抛了七八个来回,才把他接稳了抱着。
猫儿一被柳侠抱过去就摸着他的脸问:“小叔,你疼不疼?”
柳侠做出委屈的样子:“疼!”
猫儿愤愤的瞪着柳川,“呼呼”对着柳侠的脸吹气:“吹吹就不疼了,咱不跟三叔耍了,他老孬,光欺负你。”
柳川笑的前仰后合。
一院子的人也都在笑,正好出来倒垃圾的秀梅说:“凌儿,川儿,您可不敢欺负咱幺儿,猫儿现在厉害哩跟个小老虎样,咱伯拍幺儿两巴掌,他还敢拧着脖子跟咱伯犟哩!您谁敢?”
太阳还没落山,孙嫦娥和秀梅就开始包饺子了。
柳川给家里割的是十五斤肉,孙嫦娥剁了六斤肉馅,所以今年的饺子格外香。
最先煮出来的饺子被精心的一个个挑过,没有一个烂的才装碗。
院子正中央摆了张石桌,一大碗饺子放在桌子中间。
除了饺子,今年的供品还有四个盘子,一个是自家晾的柿饼,一个是柳凌带回来的大虾酥糖,还有两个是柳川带回来的五香瓜子和炒花生。
炒花生柳川带回来不少,除了给三太爷送过去大约五斤,还剩下一簸箩大概十五斤。
柳长青和孙嫦娥、柳长春、柳魁、柳葳跪下,向天地诸神和柳家列祖列宗行大礼,祈求他们保佑全家人有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年。
其实,猫儿作为柳长春那边的长子长孙,也应该跪拜的。
其他人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因为猫儿从小就是在这边长的,他们都忽记了。
柳长春却是不会忘的,但他没说出来,他不想让柳侠想起来这事,他知道柳侠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心有不安,比起那个长孙的礼仪,他更愿意看到俩孩子高高兴兴的样子。
除夕夜是一年里最重要的夜晚了,柳家堂屋窑洞里这次除了一盏煤油灯,还点了三根蜡烛,屋子里温暖明亮。
柳家一大家人都喜欢吃饺子,柳侠和猫儿也不例外,柳侠号称,哪怕是野草,只要包成饺子他就待见。
所以,今儿在柳侠的带领下,俩人都吃得有点撑,吃完都坐不下去了,站着掀起衣裳在那里比谁的肚子圆。
全家人评的结果是猫儿获胜,柳侠自己觉得撑的要死,肚子看着却没什么变化,使劲鼓着也鼓不出猫儿那小肚皮圆溜溜的效果。
吃完了饺子,秀梅利索的收拾了锅灶,然后两个灶都烧起来,给孩子们准备热水洗澡。
孩子们夏天的时候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凤戏河里洗多少回,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洗澡的事就不再提了,可他们每天都要跑山路上下学,风沙、灰尘、汗水,身上有些地方很快就会有灰垢,尤其是胸前、胳肢窝、膝盖和脚,是最容易积下灰垢的,但天气太冷,也不可能洗澡,最多过两天晚上泡泡脚。
窑洞都不可能有后窗,所以空气没法对流,如果在里面用木盆洗澡,会在屋里溅很多水,窑里很多天都是潮的,气味也很难闻,所以,整个冬天,他们基本就洗这一次,就是除夕的晚上。
大人无所谓,孩子年幼,经不得病邪,一定要洗干净了,把这一年不好的东西都带走,一身干净的迎接来年的好运气,这绝不仅仅是迷信,更多的是祈愿。
家里已经提前好几天把灶里的草木灰留着,洗完后用来吸地上的水。
柳莘太小,不敢受凉,用个洗脸盆盛了热水快速擦一遍,就赶紧给擦干了包上。
接下来猫儿是最小的,第一个洗,柳侠把他脱的光溜溜的,猫儿刺刺溜溜的坐在木盆里,等着柳侠进去。
柳侠难得的居然知道害臊了,不好意思脱衣裳,他对猫儿说:“小叔都是大人了,今年就不跟您一起洗了。”
秀梅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你啥样俺谁没见过?赶紧吧,还有个更大哩盆咧,您大哥去拿了,以后咱都洗两遍,从灰汤里出来再摆一遍,跟洗衣裳一样,干净。”
正说着,柳魁就拿了一个大得夸张的木盆进来了。
柳侠脸一抹,一下就把裤子褪到了脚脖那里,柳魁从他身边过,在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十分响亮。
柳侠一进来,猫儿就乖乖的仰着脸等他给自己搓灰。
一会儿工夫,猫儿浑身上下就给搓得像个小胡萝卜一样。
“咕……咕……咕……”水盆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柳侠用手弹了一下猫儿的小鸡鸡:“放屁把小鸡儿都熏臭了,等出去再放。”
猫儿小声说:“不怨我,你后晌非叫我多吃个红薯,我一吃红薯多就光放屁。”
柳侠说:“那个红薯特别红特别软,比别的红薯甜我才叫你吃哩,别吭声,没人听见。”
俩人都搓了一遍后,柳魁把猫儿提溜到另外那个大盆里,柳侠也嘚嘚瑟瑟的赶紧跳进去洗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