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哭笑不得:“孩儿,要是小叔这么说,菩萨会不会觉得小叔脸皮老厚啊?”
猫儿想了想:“那,你还捧着我哩手,我跟菩萨说中吧?”
柳侠重新捂着猫儿的小手合十,猫儿轻轻说:“菩萨,我想快点长大,还可想长大了就跟俺小叔这样好,你会保佑我吧?”
柳长青和柳长春原来就坐在柳侠的对面,这会儿看着俩人在菩萨面前许愿,都满脸含笑的看着,也不说话。
佛教信仰在中原一带很普遍,但这种信仰并不是宗教意义上狂热的信仰,也没有几个人会懂高深的佛法教义,这种信仰,是一种世俗化生活化了的信仰,人们知道的也就简单明白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具体的信仰对象一般都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之前几十年那场浩大的运动中,所有具象了的宗教信仰物品均被列为封建迷信被打破埋葬,但对于一种在民间传承了一千多年、已经渗透到人们潜意识里的信仰,一场运动的力量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最近几年自由的市场经济活动带动了人们对精神领域自由的追求,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各种民间信仰开始复苏,各种宗教物品也应运而生。
孙嫦娥的母亲是懂点佛法的虔诚的佛教徒,但孙嫦娥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解放和后来的反封建运动,她没有什么佛法知识,但母亲的信仰对她却依然有着深刻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子孙满堂,她对自己这个大家庭骄傲的同时也难免有着担忧,请尊菩萨回家,让她从精神上觉得有了保障。
柳长青对妻子的行为没有异议,除了他本身就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心里对此也有认同感,还有一点,他觉得做人本来就应该心有敬畏,如果人什么都不信,那么就会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的人是很可怕的。
如果这种信仰能在劝人正直向善的同时,还能让孩子们心里有个约束,那是最好的。
柳凌他们对猫儿的这个要求非常能理解,回到他们自己住的窑洞,柳凌还鼓励猫儿说:“你要想快点长哩跟您小叔这么大,得多吃饭多吃肉。”
猫儿苦恼的说:“我每一顿都吃可饱,肚子都吃哩可圆,还是长不快。”
柳侠他们的窑洞变化很大,他们以前住的炕没有拆,可窑洞不但向上加高了近一米,还加宽了一米多,原来放柴草的小窑洞被合并在了里面,并且向西又新挖了一间,和他们现在住的窑洞之间开了一个门,形成了一个非常宽敞的套间。
晚上柳侠他们在煤油灯下只看到用红砖砌的新炕超级宽大漂亮,等到第二天早上把猫儿和柳蕤送过上窑坡后又回来,看到了冬日阳光下的家,柳侠有点震惊的感觉。
不但是新窑洞进展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打算以后做新堂屋的中间的那间和东边的一个大套间已经完全竣工,还因为已经接近竣工的那几间窑洞里红砖砌成的后墙和蓝色大板砖与石块砌成的门框和窗框,漂亮的像柳侠最近从杂志彩页里看到的国外一些别墅的装饰。
修改扩大新窑建设计划是从柳魁听柳川偶尔说了一句希望让两个儿子能在家里长大开始的。
柳长青也觉得,孩子们即便以后都生活在城里,回家后也应该有个舒服的住处,不能回到自己家了还像个客人一样将就。
父子俩都是善筹划又重行动的性格,一旦想好了,马上就开始动手实施,而柳川买回来的三万块砖让工程的实际进展比计划快了许多。
柳川是觉得父亲打石头实在是太辛苦了,效率也低,他觉得用青砖砌出来的门框和石头效果差不多,所以他用柳凌和柳侠寄回来的钱一下就买了三万块砖,这其中包括柳长青计划为柳钰改造结婚用的窑洞需要的那部分。
新窑洞比原来的高大宽敞,门窗也跟着按比例扩大,原来五孔窑洞门上的石头拆下来后可以拼出现在三个门用的,柳长青这几年打的石头够大概四个门用,窗户全部用大青砖,后墙和内门一律用红砖。
柳侠他们被新改造过的窑洞刺激的血液沸腾,虽然他们屋里的新炕因为潮还暂时不能住,可只是看看就觉得很舒适。
昨夜的雪没有下起来,被风给刮没了。
柳侠和柳魁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柳凌和柳海已经在挖窑了,两个昨天还时尚帅气的大学生换上干活的补丁衣服,转眼就又成了山里孩子。
让柳侠感到意外的是,和柳凌他们一起挖窑的,除了柳福来父子四人,还有建宾和牛墩儿,一问柳魁才知道,原来两个月前,牛墩儿也跟着柳钰去马寨干活了。
柳钰他们前几天做完今年最后一个订单,已经放假了,柳淼、牛墩儿他们都已经回来两三天了,一回来就开始来柳家帮忙了。
只有柳钰被马德英留下,接待一个从外地来的客户,陪那人去少林寺玩,然后签合同。
柳侠也换上了旧衣服,和柳魁一起加入了挖窑的行列,最东边还有四孔窑没挖成,柳侠他们下决心在寒假结束前把土方的活?0 当前是第: 42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赏辏O缕銮胶头鬯⑶降幕罹兔荒敲蠢哿耍で嗪土梢月伞?br /> 一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些闲话,山里人没什么隐私的概念,一天的时间,柳侠他们就知道了很多他们之前不知道的村子里的事。
牛三妮她娘在柳长青他们从京都回来前一星期就下葬了,一直厚道老实的柳福来现在命令牛三妮儿,没事不许让她娘家的人来他们家。
柳淼已经有过好几次说亲的经历,但都是连面都没见就结束了:附近村子里好点的闺女人家父母一听说是牛三妮儿的儿子,说啥都不愿意;
马寨有两个姑娘对柳淼有意思,可和柳淼回来一次,都是没走到上窑北坡一半就不走了,回去后事情就黄了。
柳淼对柳凌说:“我基本决定打光棍了,人活着真没意思。”
柳凌自己光棍一个,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牛墩儿他妈也已经死了,没有了牛花萍隔三差五地过去给她翻身擦洗,她身上很快就生了褥疮,褥疮传染起来很快,感染起来也很厉害,她能熬到今年,村里人都觉得有点意外。
牛墩儿他妈的死也没能缓和他和牛勺之间的矛盾,牛花萍死后牛勺不让她进村,牛墩儿至今对这事耿耿于怀,父子俩每天一个锅里吃饭,却形同路人。
让他们吃惊的还有一件事,就是牛墩儿那个被父亲和哥哥绑回娘家去的丑媳妇杨书焕,她现在一个人住在远离石头沟的一个小窑洞里。
杨书焕被绑回娘家没多少天,就又被父亲用来为哥哥换亲了,成亲那天,她挣脱了捆绑,一头撞在院子里当凳子用的一块大石头上,当时真的是血溅三尺。
男方看到那种情况,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人了。
杨书焕没死,额头上留下一个很大的疤,变得更丑了,他父亲和哥哥不再管她,也就是不再养活她了,她主动离开家,自己挖了个仅能容身的小窑洞独自生活。
柳森和建宾说这事时大家都在一起休息喝水,牛墩儿就在旁边端着一碗白开水慢慢的喝,始终没说一句话。
柳凌忽然对柳魁说:“大哥,咱那本《简爱》在哪儿搁哩?等牛墩儿走哩时候给他看看吧!”
柳淼说:“在俺家哩,我跟柳森俺俩正看哩。”
柳凌想了想,又说:“那,《青春之歌》哩?”
建宾说:“柳魁哥借给我了,我看完本了正想来还哩,金环她几个看见了,非看不可,我就……”
喝完了水大家又继续干活,后半晌牛墩儿一直都闷声不响。
该吃晌午饭了,柳福来他们都要回家,柳魁也没有巧让客,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干点活很正常,这种情况大家都没有留饭的习惯。
牛墩儿说他有点事,下午就不过来帮忙了。
他和柳福来他们一起走到坡口的时候,柳凌忽然跑过去叫住了他:“牛墩儿,我觉得,其实,不光是那些长相好哩姑娘懂得,懂得——”
柳凌权衡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而‘爱情’这个词,他对着家人和村人真的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