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执笔在纸上勾勒了一番,又点了诸多小点上去。在京都里,齐庄的店铺大多集中在城东和城南富贵之地,城西和城北却是极少。那处废宅从地处和周旁环境来看,都是最适合的。若寻不到其他可代替的,他便只能在修建时做些手脚了。
齐骛稍稍瞥过一眼,只觉得那轮廓好似是罗那的疆域,但上头的点就不知什么含义了。
云鹤收起纸揉成一团,正要丢进一旁炭炉里,余光却是扫到站在一旁发呆的齐骛。他拎起茶壶将纸团丢进炉里,随后给自己添了热水,待纸团燃尽的时候,他将茶壶搁了上去。云鹤喊了一声:“齐骛。”
“嗯,大人。”齐骛看过去。
“累的话便回去歇一下,我今儿个一整日都不出门,不用守在这儿。”云鹤道。
“没有。”齐骛摇头,一指旁边卷轴上的字道,“只是一时感慨大人的字好看。”再有,大人描的那些个点,也不知是描的缴税最多的铺子,还是入土最深的水井,他什么都看不懂。
“你若想学写字,我教你便是。”云鹤道。
“我……”齐骛想起曾被大司马府里先生敲脑袋的事,不禁摸了摸脑袋,“成不成?”
云鹤看着他摸脑袋的动作,挑眉:“怎么不成?学剑法学得那么好,还怕小小一支笔吗?”
“唔,好!”齐骛应了之后,立马问他,“会不会耽搁到大人?”
“自然不会。”云鹤失笑。他取了一张纸出来,稍稍折了痕出来,再招手示意齐骛到他跟前来。
齐骛有些兴奋,快步到云鹤身边,随后立马紧张地退了小半步。他的字写得可丑了,生怕大人嫌弃。
云鹤将笔蘸了墨,递给他。齐骛捏住笔,很快就感觉到云鹤包住他的手,引导他落笔在纸上。
“放松些,”云鹤淡淡一笑,“你不是在握剑,执笔不用这么大力气。”站这么近他才发现,齐骛又长高了,肩膀也宽阔了不少。
齐骛耳尖立马一红,稍稍撤去几分力。云鹤带着他写了一页十二个大字,到底是受齐骛的手上拗力几分影响,字并不是特别好看。
“也罢。”云鹤看了一眼道,“譬如练剑,也是师傅教你个招式,你跟在后面学,我便给你写四个字,你跟在下面练吧。”
“好。”齐骛点头。他让开,站在旁边看着云鹤另拿了一张纸,打头写了四个中规中矩的字。
云鹤将纸递给他:“就在后面写。”
“大人的字真好看。”齐骛道。自他被廖师傅带着趴他屋檐上那次,便是发现了。
云鹤一笑,环视了一周便扬声让轻络进来。
“老爷。”轻络行礼。
“把侧边那小案几换了,”云鹤道,“换张……适合小马儿用的。”
轻络打量了一下齐骛:“好。”
“你便带着他一起去挑吧。”云鹤道,“左右以后小马儿要用,总要置办个合心意的。”再看齐骛有些不放心,便道,“家具行有好些款式,颜色也有好些,女子的眼光到底与男儿不同,你跟着去看看也好。我一直在书房,并不出门,没事的。”
“好。”齐骛这才点头。
齐骛和轻络才出大司农府,秦时便悄悄潜进云鹤书房里。他将一张图递过去,道:“传言过来,我们的人只那么提了一句,他便绘出来了给我们了,丝毫没有费口舌。”
“这个自然。”云鹤一面说道,一面接了纸细细研看,“虽说他在前朝后宫混了一段时日,可好些隐蔽的地方未必知道,诸如……”他的手指点到一处,“修建此宫的工匠都没能活着出来,怕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我想,就连居住在这宫里的慧贵妃都未必知道底下有什么。”
“出入口并不在这座宫殿?”秦时想到。
“大约是如此。”云鹤道,“不过,这已经是比我想象中的详尽多了,亏得他术算测绘学得好。”
秦时点头。
云鹤将纸叠一叠,递还给秦时:“将这传于束暄,以备不时之需。”
秦时点头:“哦。对了,昨夜起火的那处,没起什么波澜吧?”
“有啊。”云鹤道,“便是因为这事,我在朝上打瞌睡被裴盛那厮揪出来了,幸好帝皇不究。”
秦时噗嗤一笑:“难得!也有你云鹤打盹的时候!”
“燃得也太旺了,他们拿什么烧的?”云鹤也好奇。
“罗那自有的一种矿粉。”秦时道,“也是怕你们进皇宫人生地不熟,尽量给你们多一些时间。”
云鹤也是失笑。
秦时突然一动,闪去里间。
没多一会儿,孙伯匆匆走来,在门口叩了一下道:“老爷,宫里派了御医来。”
云鹤一挑眉,怎的又有御医来?
第72章 第72章
齐骛与轻络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正堂里一屋御医的“盛况”。他疾走到云鹤跟前,上下查看了几通:“大人!您没事吧?”
云鹤看到他眼里的担心,便温温一笑:“皇恩浩荡,派了整个太医署来看我的解毒情况。其实,这毒解起来本就是这么麻烦,还要麻烦太医令和各位御医这么跑一趟,实在是愧疚万分。”
“不敢!”太医令立马一垂首道,“赫大人为罗那百姓谋福祉,我等能为赫大人服劳,实属荣幸之至。”
太医署御医当日没能琢磨出个法子,回去便是在太医署里整整待了一旬,翻典籍的翻典籍,议方子的议方子。待出来时,一个个的都仿若隔年的菜干一般,又酸又臭。
太医令梳洗一番,赶紧去面见了皇帝。于是,那日开始,太医署都会有两位御医到大司农府里,专门诊疗云鹤的身体。
细长的银针扎进肌里,齐骛看着云鹤神色如常,眉头却微微紧绷,不免攥紧了手,紧紧盯着那位太医令。
太医令被这位护卫盯得后背发寒,忍不住打颤:“这……这位护卫,老夫这是在行针,不……不是在行凶……”
“医令大人,您的手别抖啊!”齐骛惊道,“您一抖,我就紧张。”
“若不是你盯着,老夫也不会抖……”太医令捏着银针看了齐骛一眼。
“小马,你过来,我与你有话说。”云鹤道。
“是,大人。”齐骛凑过去。
“太医令,请继续扎针。”云鹤却是偏过去对太医令道。
“好。”太医令捏了银针过去。
“最近泡瑞草饮的蜜水为何变了味道?”云鹤不待齐骛转过去看人扎针,立马问道。
“大概……”齐骛想了想,“之前大人在若弥买的蜜是需要挖的,我们罗那炎热,买到的蜜都是化成水的?”
“不会,最纯正的蜜是不会化开的。”云鹤道,“你与轻络一起去齐庄商行一趟,我习惯喝之前那种。”
“可是……”齐骛有些担心地看着那银针。
“你不懂医术,在这儿也没什么必要,”云鹤道,“这儿交给太医令便好了,你快去快回。”
“好。”齐骛应,随后与轻络一道出去。
支使走了齐骛,云鹤便全心面对太医令的诊疗。
太医令也陡然一松,一边扎针还能一边与云鹤说话:“赫大人您这小护卫还是挺忠心的!”
“嗯。”云鹤闻言缓和一笑。
轻络知道云鹤并不是真要齐骛出来买瓶蜜,只是为了支开他而已,便带着齐骛晃了好几个店。
“轻络姐姐,”齐骛拉住她,“我们买了蜜快些回去吧,别个东西改明儿也可以来买的。”
“小少爷闹着要吃枣糕,夫人让我顺带去成衣店催催这一季的衣衫,孙伯……”轻络念道。
“那……”齐骛有些着急,“不若我赶去商行买了蜜先回去,你慢慢买?”
“小马儿,你是关心则乱了。”轻络只能道,“你不懂医术,站在那儿横眉竖眼的反而影响大夫看诊。”
“可是,”齐骛道,“大夫诊疗是最好下手的一处,我得再一旁看着。”
“你放心,”轻络一笑,“皇帝派来的,哪里容得有闪失。”果真是小狼狗,对云鹤忠心得很!轻络之所以这么放心,那是因为没有齐骛在身边,太医令要做什么手脚,云鹤都能放开手脚轻松制住。
齐骛犹豫驻足。
“你若是那么一吓,大夫惊慌之下扎错了该如何?”轻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