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一手攥住阿思古脉门,轻巧的一下仿佛有千钧之力,阿思古完全没能来得及抵挡,期思感觉箍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松开,那人顺手把期思挡在背后。
期思被他挡在身后,看不见他长相,这人肩背流畅,身形颀长挺拔而蓄着力量,身上有淡淡的好闻气息。
阿思古见状,反而有些委屈,便用汉话说道:“元酀,你想多了,我只是逗逗他,一根手指头也没伤着他。”
——这倒是事实,阿思古几乎反过来还被期思一顿打。
周围的少年们幸灾乐祸笑着,纷纷附和道:“没错,阿思古没占到一点儿便宜。”
叫元酀的少年这才语气缓和了些:“总要尊重别人。”
阿思古却有些不服:“不过是玩笑。”
元酀有些不耐烦了,顿时散发隐隐气势:“上次缀罕撤剌闹了事被怎么处置的,都忘了?”
阿思古一下子没话说了。
——缀罕撤剌也是大凉送来燕国读书的少年,去年醉酒闹事,伤了一位燕国官员的女儿,导致燕国臣子和百姓的不满爆发,大凉王一怒之下把他押回大凉,打得没了半条命,以此惩戒大凉的子弟,在外要懂规矩。
元酀还是给阿思古留了面子,拍拍他肩膀道:“记住这一次,今天你们玩去吧,我请客。”
一群少年便又嬉闹呼和着,围着阿思古和元酀哄闹。
其中一人问道:“元酀,一起进去喝酒吗?”
元酀摆摆手,他极厌呛人脂粉味儿。正要转身离开,期思却还在他身边,没提防两人差点撞着。
元酀回身低头看着期思,期思也看着他。
蓦地这么近看清元酀的长相,期思不禁一愣——元酀的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脸颊瘦削凌厉,显然有异族血统,但乍一看过去又像是汉人。
而最夺目的便是那双狭长的灰绿色的眸子,漂亮极了。
期思后退一步,大方道:“谢谢。”
元酀看着面前这小少年,个子才过他肩膀,不惊不慌,有些瘦却肩背挺拔,白皙清俊,乌黑的发随意束在肩后,乖巧得很,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似乎随口道:“我替他们给你道歉。”
“道歉得理直气壮”,期思心想。
周围的少年们更是起哄,嘲笑阿思古。
期思还没答话,一人突然穿过人群过来,把他带开几步。
这人手执一柄剑,微微抬起,遥遥间只待蓄势出鞘,声音带着些懒意,冷冷道:“做什么?”
期思回头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少年。
少年也是十七八岁,面容俊朗,整个人带着些恣意慵懒,但暗暗蓄着劲力,像是随时要发动攻击。
他与元酀他们年纪相当,个子一般高,就这么对峙起来。
期思未见过这人,一时觉得他长得有些面熟,却着实不认识。
——江烜今日到了昌煜,去叔父江荀衍府上,听江荀衍说府里住进来一个人,是晋国皇子。
江烜便十分好奇,又听说这皇子出门了,便闲不住,来街上找期思,遇见江府的小厮,带他一路找过来,却看见方才的场景——他和小厮看见期思被一伙人围着。
这群少年他大概认得出,都是大凉世子,性子一个比一个不驯,前几年里没少惹事。
江烜以为他们又犯老毛病,在欺负期思。
——晋国皇子在燕国大街上被大凉的世子们欺负,闹大了恐怕很严重。
阿思古一看,真被元酀说中了,怕闹大,解释道:“我们只是跟他开个玩笑,都是误会。”
江烜低头以询问的神情看着期思,期思并不认得他,但还是解释道:“我没事。”
江烜抬眼看元酀,神色冷漠,半笑不笑。
元酀不悦,气势狂放:“他都说了没事,你想找麻烦?”
阿思古赶忙拦住元酀,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元酀冷静了一点,脸上带着些不耐烦和怒意,灰绿的眸子蓄着桀骜的神情,整个人十分不驯。
期思无奈,自己大概是不适合出门,人在街上逛,锅从天上来。
江烜很快明白大概情况,神色温和了些。
他一向对事不对人,笑笑道:“没事就好,世子不必生气,是我误会了。”
元酀见他主动退一步,火气也消得快,大方道:“没什么。”
期思:“……”
真是莫名其妙的误会,阿思古心里暗自庆幸没有闹大。
元酀径直离开,大凉世子们一边嘲笑阿思古,一边涌进醉花楼去喝酒。
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小厮赶忙过来,随江烜和期思往街尾走去,陪他在约好的地点等管家。
期思听小厮和江烜说了来由,知道江烜是江荀衍的侄子,疑惑江荀衍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子?
江烜身上慵懒恣意的劲头跟自己师父重逸简直一样,除了长相,完全没有江荀衍的半点影子。
江烜告诉他,元酀和阿思古他们都是大凉贵族,少年时来燕国学习诗书礼仪,有的人身上还是带着塞外部族的粗犷。
“但是那个叫元酀的人,似乎不同?”期思想到元酀出手帮他,倒是很讲究礼数的。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的事情,兴许那个人来燕国待得久一些,举止也就与这里人更像吧。”
江烜脾气倒是很好,除了方才差点打起来,其实很随性。
江烜大大咧咧揽着期思肩膀以防被人群挤散,随口道:“以后遇到麻烦,解决不了的要先跑。”
期思点点头,突然想起重逸的话:有人欺负你,你就加倍打回去,把找你麻烦的人打成麻烦……
可惜自己被朱颜瘦害得打不回去了,否则疼的是他自己。
街尾,管家手里大包小包,家仆更是抱了满怀的物什。
管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哎呦,人太多了…这不人就在这儿么,说了不会走丢的……哎这不是江烜世子么,这么巧,你俩认识?”
期思和江烜:“……”
到了江府,江荀衍正在厅堂里喝茶,难得的空闲,看见江烜和期思进来,笑笑说:“已经认识了?”
第29章 射猎
期思笑着道:“第一眼见着就觉得眼熟,与先生不愧为叔侄,相貌甚似。”
江烜一进来就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长腿一翘,摘下一小枝葡萄悬在嘴边咬了一颗,笑笑道:“小殿下别误会,我和叔叔除了长得像,别的地方一概不像,我是学不来叔叔的治世之才,这事儿就靠小朋友你了。”
江荀衍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难而退,四处游荡,来了我这就别想着混日子,须得学着处理事务,回去管好你家那一大摊子。”
江烜苦笑看着江荀衍,不敢再造次。期思在一边觉得好笑。
“罢了,你们相处倒是不错,江烜就多照顾些虞珂,凡事有点分寸,我先去宫里一趟”,江荀衍一向是很忙的。
天气晴好,花树茂盛,池水微皱引得锦鲤群嬉,江烜便与期思在府里花园的凉亭边吹着夏风。
江烜是个自在的性子,与重逸确实相像,四处游历,见闻广博,风趣随性。
江烜父母去世早,家里老管家自然管不住他,唯有江荀衍这个叔叔,每年来相府住的那段日子都是他在五指山下被迫闭关的日子。
期思听他讲的许多美景风俗,说道:“我师父与你很像,来去潇洒,倒是你比我更像他的徒弟。”
江烜笑道:“我师父与叔叔倒是更像,或许咱俩该交换一下师父。”
期思问他是否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来相府,江烜却感叹道:“并不是,往年秋天才来,今年家里非催我娶夫人,我干脆提前来了——叔叔和夫人,我自然选叔叔。”
期思大笑:“你和先生倒是都怕被人催着成亲。”
江烜无奈道:“他是治世良臣,没人敢逼他,我却没办法 。”
江烜来得突然,走也潇洒,只在江府待了几天,被江荀衍的威压管制得如困兽一般,终于在某个清晨跟期思和江荀衍打个招呼,“我秋天再回来”,一溜烟的提剑走江湖去了,江荀衍也没拦着他,只待秋后算账。
这天期思到了书院,曹璐珉一脸兴奋,书堂里的少年们也都很是躁动,期思觉得有些奇怪,问曹璐珉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