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九停下了脚步。
在那么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跳出了两个选择，一个跟着程小姐离开。而另一个，留下来。
她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周霁颖，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程小姐。
这是顾久九第一次推开了程小姐的手。
“是啊，事情还没说清楚呢。”顾久九脸上忽而扬起笑，她扬起嘴角的弧度像是一片锋利无比的刀片，残忍地割开了那段比纸片还要单薄，所谓珍贵的青春回忆。
顾久九瞥了一眼旁边不动声色的程小姐，“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完，如果你着急的话，可以不用等我。自己先去吃晚饭。”
程小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抬起腕表看了看：“我想我应该还有点时间。”
她选择留下来了。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周霁颖，你不是已经赢了？”顾久九咄咄逼人地对待叫下她的周霁颖。
她真的不想发火。可是偏偏周霁颖把她给叫下来了。就如同顾久九想杀|人的时候，周霁颖把刀递过来了。
周霁颖看着顾久九那张面色不善的脸，她的心里涌起奇异的期待感，她太希望顾久九丢了她所谓的教养，像个泼妇一样失控。
周霁颖冷笑：“我赢了什么？
我明明记得我从来没有赢过你。或许你应该给我个机会。”
顾久九看着周霁颖，忽而恍然大悟，她们这些人，跟林皓其实都是同一种人。
“你们这群疯子，全都是一个德行。我告诉你周霁颖，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周霁颖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扯着嘴角，笑得妖娆无比，还带着几分凄凉。
“也是，你不是吕笑笑，你可是顾久九啊。除了李杭影，谁还能左右你半分？
哦，不对，现在应该还有一个。程容？”
周霁颖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她极力忍住眼泪，看向顾久九的眼神中带着绝望。
她问顾久九：“对不对？”
顾久九还没去看程小姐，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霁颖，没法理解她眼里的绝望是从哪里来的，没法理解那种能扼住咽喉的难过，却又在那一刻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难过。
顾久九没说话，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周霁颖的眼泪掉下来了。
这让顾久九皱起了眉头。她不解地问：“你哭什么？”
到现在，顾久九都没能明白周霁颖哭什么。
林皓看不下去了。周霁颖的眼泪简直就像一根针一样，掉下来，扎进了他的心脏。戳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顾久九你他妈的够了吧？！”
林皓突如其来的发飙让顾久九刚刚软下来的心，再次引燃爆炸了。这个让所有人痛苦的罪魁祸首，现在对着她发火。
“林皓，你管的闲事也不少啊，周霁颖已经把你给甩了，你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她哭或者不哭，都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前女友的事情也归你管了，你要是真的有那么闲，就麻烦你去关心关心方清媛。”
顾久九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把一个无辜的方清媛都给扯出来了。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是在这些人面前，她不会表现出一点心虚弱势。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林皓追问。
“跟你没关系。”顾久九只想快点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关于方清媛她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而一旁的吕笑笑面如死灰，看着顾久九，一字一句似生死读句。问道。“方清媛。又是谁？”
“我不想多说这个问题。”被接二连三的追问，顾久九心虚。
林皓扯着嘴角冷笑。“顾久九你知道的不少啊。”
吕笑笑扯过了顾久九的胳膊，手上的力气几乎快把顾久九疼得抽气。
“方清媛是谁？”
一个又一个问题朝着顾久九砸过来。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轰鸣，那种类似于飞机从头顶压过，带来的短暂而又极端折磨的轰鸣感。转瞬即逝。
顾久九脸上的表情忽而有些微妙，她扯了扯嘴角。推开了吕笑笑死死捏着她胳膊的手，因为吕笑笑使得力气非常大，顾久九把她推开的时候，吕笑笑差点没站稳摔过去。
“你问我方清媛是谁，吕笑笑，如果你再这么低贱，整天跟在林皓后面，我永远都不会再告诉你一个字。如果我的话伤害到你了，那你就怪自己，把自己弄的这么低贱。你以为林皓还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小男孩，他妈的他就是个人渣。你爱了一个人渣这么多年，你不累，我都看累了。”
林皓突然过来推了顾久九一下，让所有人始料未及。“顾久九，你他妈的怎么说话的？”
顾久九被突然一推，身体不稳后退了几步，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发飙道：“我说你是人渣，你是不是觉得我侮辱了人渣这个词？”
眼看着情况不对，程小姐立刻想要拉过顾久九。可是林皓那一巴掌已经朝着顾久九扇过来。
“啪”一声。
空气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顾久九一脸震惊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周霁颖，那一瞬间她看着周霁颖脸被打偏过去的侧脸。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周围人都看着周霁颖。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
心里百感交集的可不只是顾久九一个，还有扇出那一巴掌的林皓。他因为情绪激动眼眶发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捂着脸的周霁颖。
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孩，一个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的周霁颖。
他居然打了她？
她为什么要出来替顾久九挡那一巴掌？
林皓的那只手甚至都在颤抖，他似乎想伸出手摸摸周霁颖的脸，看她有没有事。
可是碰到她的脸颊之前，他的指尖不停的颤抖。
周霁颖面无表情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她身体微微后退。躲过了林皓伸过来的手。
林皓的眼睛是满是受伤失望，可是他不能怪周霁颖。尽管她的手捂着脸，可是还是能看到整个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
她肯定很疼。林皓恨不得剁了自己这只手。
周霁颖当然疼，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还好这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不然打在顾久九脸上，她该有多疼。
吕笑笑被林皓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吓到了，这时候她仿佛才反应过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宋灵珊的脸色也难看得很，兴风作浪的想法她是有的。可是她没想到林皓居然会因为两句口舌之争动手打女人。
今天是打在了周霁颖身上，可保不准明天就打到她身上了。
脸色最难看并不是她们这些人。而是程小姐。顾久九从来没见到程小姐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顾久九可顾不上程小姐的脸色了，她慌忙拉过周霁颖，扒开她捂着脸的手，查看她脸上的伤。
周霁颖的半张脸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曾经那么漂亮特殊的一个女孩，现在这副滑稽的样子。
顾久九看着，心头一酸。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霁颖。她脑子里一团混乱。她被林皓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呆了，更被周霁颖脸上的巴掌印吓傻了。
她看着周霁颖的脸，只能不停地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久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就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顾久九，你他妈的别假惺惺的了行吗？”林皓一把拉过了周霁颖的手，打算把她从顾久九身边拽过去。
顾久九吓得直掉眼泪，她甚至不敢看林皓，看到他，顾久九就会想起那段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太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家里随地可见的碎片，她推了顾久九的那一下，顾久九的脑袋撞到桌子角上，鲜血从她眼皮上流下来，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鲜血的流失，那种沉重而又迟钝的痛。
那一刻，她以为她会死的。
顾久九根本不敢去看林皓，她只是死死地抓着周霁颖的胳膊，一点儿都不敢放松。死死地抓着，好像林皓那里就是无间地狱，一旦他把周霁颖扯过去，就是把她拖进了地狱里。顾久九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抓着周霁颖的胳膊不松手。
任何人跟暴力沾上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对于顾久九来说，都是地狱。缠绕在她脑海里，扎根在她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