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久九真是好样的。
顾久九跑去找周霁颖去了，她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如果说之前她还不知道周霁颖为什么要哭，在她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下那一巴掌的时候，顾久九如果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
她当时只是被吓傻了，事后回想起来虽然还是心有余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霁颖，但是回应不了的感情，至少应该跟人家姑娘说清楚。
其实说到周霁颖，顾久九从来没有讨厌过她。
顾久九偶尔会在一中的舞蹈室外走廊上看到周霁颖，她总是在里面待到很晚才会回家。
她跳起芭蕾舞来，连顾久九这种门外汉都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美。只有她跳的出来。
顾久九一度对周霁颖很有好感，因为这个女孩非常特别。她跟周围所有人格格不入，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周围的女孩或许眼红嫉妒酸上几句，不过对于顾久九这种弯的来说，同性的美。她从来都能欣赏得来。
诚实的说，如果周霁颖当初跟她说的话，顾久九不敢肯定自己会拒绝。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人太少了，能这么吸引她注意的也太少了。
虽然这种想法可能有些对不起程小姐。
顾久九不明白周霁颖为什么最后会别扭成这样。她后来做的这些事情，甚至让顾久九以为她讨厌她。
如果今天周霁颖没有替她挡下那一巴掌的话，这种误解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顾久九抱着把一切说开的心态去见周霁颖。结果发现可能说不开了。
她去校医室的时候，看到周霁颖身边站着李杭影。在她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周霁颖跟李杭影也看到了她。
周霁颖的目光快速地闪躲开，而李杭影对着她笑了笑。“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顾久九嗯嗯地点头。她本来是打算跟周霁颖把一切都说清楚的，最起码算是给人家一个交代。可是眼前还有李杭影，恐怕就说不清楚了。
更让顾久九想不清楚的是，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而且恰好还是在程小姐刚问完周霁颖之后，李杭影就过来了。
不由得她不多想，而是自从上次李杭影抛下她一走了之之后，顾久九很难不用看别人的眼光，一样去看待李杭影。她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她就这么巧的出现在这个时机。
顾久九对着李杭影笑了笑，“程容刚才回去跟我说周霁颖脸上的伤挺严重的，就让我亲自过来看看。”
这谎话暂且不论它是多么虚假，从表面上的确是暗示了顾久九跟程小姐的关系。也算是表明了顾久九的立场。
可惜这话说出口，压根没人相信。程容刚才才和周霁颖说过，这个人情不是她顾久九欠周霁颖的，而是程容程大小姐欠下的。
她宁可自己背这个人情债，也不愿意让顾久九跟周霁颖之间有过多无谓的牵扯。怎么可能还会主动让顾久九过来看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小姐的情敌倒是挺了解她的。不像顾久九，只会做些让她不高兴的事。
明知道她不高兴，顾久九还要亲自跑过去看周霁颖。
从周霁颖替顾久九挡下那一巴掌的时候，顾久九就明白了，自己欠她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好吧，我不想说这些有的没的。李杭影我们最多是好朋友，今天我有点话想跟周霁颖说。麻烦你，可以先走吗？”
顾久九不是没有办法在她曾经喜欢过的人面前虚以委蛇，只是她现在不愿意这么做了。
她的生命里已经有了程小姐，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委曲求全在人群中寻找安全感的小女孩了。
李杭影之于顾久九的意义，大概就是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温柔。
在那段非常难熬的日子，父母离婚，父亲出国，哥哥离家出走，太后精神崩溃，顾久九也一度不知所措。
每天晚上趴在房门上，听着太后摔东西砸东西的声音，吓得不敢睡觉。
是李杭影出现了，给了她精神支柱，教会了她怎么去处理这些事情，教会了她不要去怨恨家人。
顾久九就是怨恨过，她一度怨恨过所有人，是李杭影的出现，才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了。毫不夸张地说，她给了顾久九生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背叛，顾久九是可以原谅她的。爱情和信任，却再也不会有了。
曾经对于顾久九而言那么重要的一个人，现在两个人之间却成了这样的局面。
李杭影还是温柔地笑了笑，即使顾久九都已经这种态度了，她还是丝毫没有尴尬生气的意思。温柔地笑。
“可以。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顾久九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跟她说。这样是最折磨人的，顾久九迫不及待给了她一个朋友的定位，她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顾久九的身边。不急不躁，温柔一如既往。
却又阴魂不散。
“看来她对于你来说，还是有影响的。是我高估你了。”周霁颖突然出声道。
顾久九差点忘了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了。她转而看向了周霁颖。“没错，一直以来，你都可能高估我了。”
“我就是这么平凡的女孩子，有我的喜怒哀乐，有我的烦恼忧愁。我之所以不表达出来，是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在遇到李杭影之前大概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喜欢耍小聪明。她也恰好能包容我的小聪明。
而你所见到的这些，礼貌的保持距离，永远挂在嘴上的微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教会我的。”
“如果你喜欢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没有烦恼的顾久九，那我只能说这一巴掌你挨得并不值得。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周霁颖扯着嘴角，她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嘲笑顾久九，又像是在嘲笑她自己。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呵，这么多年。”
顾久九垂下眼睫。“对不起。”
周霁颖却并不看她，望着窗外。笑了笑，“那你跟我说说你吧，高中的时候。我想知道那时候的你心里在想什么。”
顾久九回想了一下。
“我那个时候，应该每天都在想，要活下去。要拼命的活下去。生命有时候真是奇妙的东西，每当你明明感到厌倦，想要结束的时候。总有些东西，它会缠绕着你束缚着你。”
“那时候我在学校的舞蹈室见过你跳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芭蕾跳的这么漂亮，惊艳，过目难忘。可惜那个时候，你总是远离人群，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谁都不搭理。”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吧，我的父母离婚闹得很凶，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晚上不敢睡觉，白天一合眼脑海里就响起了摔东西的声音。学校里一群人在背后议论我，那个时候我应该快扛不住了。然后李杭影那个时候挺身而出了。”
“其实现在想想，喜欢一个人太简单了。英雄救美的老套路就能把一个人感动得稀里糊涂。”
“你看，这些你是不是都能猜到，我的内心想法其实你都清楚。
周霁颖，你从来都不明白你的魅力，任何人在你那双眼睛里，都一览无余。”
顾久九的最后一句话醍醐灌顶，周霁颖一脸震惊地转过去看着顾久九。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在顾久九心里并不是令人讨厌的。她曾经自作多情地觉得顾久九讨厌她，自作聪明地猜测顾久九心里是不是烦她。
顾久九的大部分想法她一眼就能看穿，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就是关于她自己。大概是应了那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道理。
顾久九也曾经想过这么特殊的女孩子，要不要过去跟她交好。可是每每看到周霁颖那双眼睛，想起她跳舞时的样子，顾久九就止步到此了。
有些女孩，她们是春光里绽放的蔷薇，注定在春季灿烂。而有些女孩，她们是在白雪中生长的傲骨梅花，注定在冬日里盛开。
如果把她拉进人群里，只会让她枯萎。
周霁颖是适合孤独的，她从来不会为自己一个人没人陪伴感到难过。她只会站在人群外目光冷清嘲讽地审视每一个人。
热闹从来都不属于她。她也不需要热闹。她清醒到不会为爱情踏出一步。她清醒到不对任何事情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