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总，休息一下再看吧。”门被敲了敲 ，沈慕带来的助理端着杯子走了进来，正是上次山庄见过的林宁。
“谢谢。”苏知乔闻到一阵奶香，杯子里是一杯牛奶，他愣了下，别扭道：“我喜欢咖啡，谢谢。”
林宁脾气很好地笑：“是沈总让我送来的。不喜欢的话，我去换一杯。”
“不用了。”苏知乔握住杯子，犹豫了很久，问道，“沈慕他……现在忙吗？”
……
苏知乔搬了把椅子，坐在沈慕旁边，感觉回到了高中时代沈慕给他补课的日子。唯一的区别是那时候的沈慕对着他大气都舍不得喘一声，现在的沈慕却可以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损他脑子是不是弄丢了。
虽然是在讲到第五遍的时候才黑脸的，苏知乔还是觉得很委屈了。
苏知乔憋了半天，居然忍住没有回嘴，而是弱弱地继续做着笔记，听着沈慕言简意赅地给他讲解。
沈慕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给你一个半小时，下班之前写好一份策划案交给我，命题是春江花园。”
“哦。”苏知乔抱起笔记本起身。
“就在这里写。”沈慕把转椅拖到办公桌一角，淡淡道，“写完交给我检查。”
这次，苏知乔直接回到了小学在爸爸办公室写作业的日子。
沈慕其实很忙，办公室里不断有下属来汇报工作，看见坐在边上的苏知乔无不惊奇地偷瞄几眼。苏知乔已经顾不上了，他绞尽脑汁地写了一份策划案，还反复改了两遍，自觉尽善尽美了才交给沈慕。
沈慕将电脑接过去，盯着屏幕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苏知乔紧张地看着他，追问道：“怎么样？”
“就写成这样？苏知乔，你大学白读了吗？”沈慕一桶冷水浇了下来。
苏知乔瞪大了眼，怒道：“你认真看了吗？我写得哪里不好了？”
沈慕直接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丢在苏知乔面前：“这是策划部新来的实习生交的，你看看。”
“……”苏知乔打开来看了看，整个人都灰暗了下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实习生写得比他好多了……
“是我太高估你了。”沈慕托着下巴，按铃把林宁叫了进来：“叫策划部送一些历年的优秀策划案过来，让小苏总学习一下。”
林宁看了眼苏知乔，苏知乔整个人都丧得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文件很快就送了过来，厚厚的一叠。沈慕放在苏知乔面前：“你先好好看看这些吧。基本功太差了。”
“……”苏知乔拖过文件，对着沈慕的那边耳朵都染了红。
他故意哗啦啦翻着文件，沈慕也不理他，两人各自做各自的，倒也相安无事。
苏知乔一直埋头看着那些策划案，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写的那份东西只能待在垃圾桶。不过看着这些，的确是对他大有启发。想到苏明远曾提过多次让他进公司学习，他就是不往心里去，现在才知道自己过去浪费了多少时间，他心里更是焦虑，埋在文件里啃得如痴如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里造起反来，苏知乔揉了揉肚子，抬起头来。脖子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而酸痛难忍，他嘶了一声。
“看完了？”盯着电脑的沈慕立刻扭过头来，他摘掉鼻梁上的眼睛，也揉了揉脖子。
“都这么晚了？”苏知乔看见窗外漆黑一片，电脑右上角显示晚上八点半，“你怎么还不下班？”
“……”沈慕的动作僵了一瞬，淡定道，“我加班。”
“哦。”苏知乔站起身来。
沈慕合上笔记本，跟着站起身。只见苏知乔伸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又坐了回去。
“还不走？”沈慕盯着他。
苏知乔稳稳当当地坐着，继续看文件：“我加班。”
听着话里的火药味，沈慕反倒勾了勾唇角：“公司今天没人加班，我走了可就剩你一个人了。”
“那又怎样？我又不是女生。”苏知乔翻了个白眼，“你要说鬼故事吓唬我吗？”
沈慕眼底闪过一丝被拆穿的尴尬，瞬间就正义地道：“我是劝你不要饿坏了肚子。很晚了，先回去吧。”
苏知26 当前是第: 28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乔无动于衷道：“我不回去。你要走就走吧，吵到我工作了。”
“……”有生之年从苏知乔嘴里听到这种话，沈慕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变得荒诞起来。
沈慕叹了口气：“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你在这里熬一夜，只会影响第二天上班的效率而已。”
“那也不用你管。”苏知乔面无表情翻过一页。
沈慕没有走，苏知乔感觉到沈慕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文件上的字忽然变得有些难以辨认，一行行溜过去却看不清在说些什么。纸张哗啦啦翻过去，苏知乔的动作越来越急躁，最后猛地合上文件夹，“你可以走吗？！”
他低着头，细长手指紧紧捏着文件夹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慕却只觉得这么看去，苏知乔的确是瘦了不少。他走近一步，半蹲下来跟苏知乔平视着：“生气了？”
苏知乔冷冷地横他一眼。
沈慕想了想，又道：“你在害怕吗？”
“……”苏知乔一颤，抿紧了唇。
沈慕的嗓音低沉，诱哄着：“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你可以坦白。你害怕吗？因为叔叔的病？因为阿姨？”
“对……我害怕。我好担心我爸爸，我担心爸爸的病，还有妈妈。怎么办啊沈慕……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怎么保护妈妈？爸爸一定对我很失望，怎么办啊……”苏知乔喃喃着，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透出了难以掩饰的焦灼和恐慌，“沈慕，我很怕……”
沈慕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抹过了苏知乔的眼底：“别哭。”
苏知乔原本是没哭的，随着沈慕的动作，眼泪顿时大颗大颗地从那双猫儿眼里滚落出来，滴落在沈慕的手背上，烫得他心疼。
沈慕扣住苏知乔的后脑，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有我在，不要怕。”
这是一个纯粹的拥抱，沈慕的怀抱很暖，透着苏知乔熟悉痴迷的冷香。苏知乔的额头抵着沈慕的胸膛，低低地啜泣起来。见多了苏知乔大哭大闹的样子，这样委屈而压抑的哭法，简直要把人的心都揉碎了。
沈慕胸前被泪水浸湿了一片，他紧紧扣着苏知乔的腰肢，在他耳边低低地哄着，就像苏知乔还是个小婴儿一般。
“好了，不要再哭了。”沈慕擦着苏知乔好像流不干的眼泪，语气很软，“眼睛要肿了。”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苏知乔抽噎着，沮丧得抬不起头来，“怎么办……”
沈慕不断地顺毛，吻他的发丝：“你第一次接触这些，已经做得够好了。”
苏知乔指出他的漏洞：“可你刚才还说……”
“我胡说八道。”沈慕毫不犹豫，又道，“明天我找让人专门带你，很快就会上手的。乔乔，这些事没有你想得那么难。”
“真的？”苏知乔慢慢地抬起头来，拿泪眼看他。
沈慕觉得自己像是在路边逗了半天小奶猫，才哄得小猫伸出了一只爪爪，赶紧顺着毛撸：“真的。我当初最开始接触这些，做得还不如你呢。”
苏知乔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苏知乔忍了这么多天的委屈一朝爆发，哭得有些头晕。沈慕用热水拧了条毛巾来给他擦干净脸，怕他哭到脱水，又喂他喝了半杯热水，抱着人一块靠在沙发上。
“不哭了。”沈慕温热掌心抚摸着苏知乔的脸颊，轻轻抹过他红肿的眼圈，“再哭明天眼睛真肿了。”
苏知乔哭得眼睛疼，眨了眨眼，果然不哭了，闷闷道：“明天真的找人教我？”
“嗯。”
“我学不会怎么办？”
“乔乔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慢慢来。”
“如果我一直学不会呢？”
“怎么可能？”
“我是说如果，如果一直学不会，你到时候……到时候又走了。”
沈慕顺毛的动作一顿，忽然明白了苏知乔的担忧，他几乎是抑制不住地翘了翘唇角，嗓音温柔地送入苏知乔的耳中：“我不会走。在你能独当一面之前，我都不会走。”
“你保证。”
“我保证。”
得了沈慕的保证，苏知乔自从爸爸出事后就绷紧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攥住沈慕的衣襟，被沈慕裹在怀里，不一会儿就闭眼睡了过去。
方才苏知乔哭的时候，沈慕无暇他顾，这会儿再抱着人，沈慕就不免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来。特别是苏知乔还这么毫无防备的样子，湿漉漉的睫毛配着泛红眼角，像极了每次在床上被欺负哭了的样子。
他肌肤白嫩，沈慕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触手软滑得像块牛奶布丁，闻上去也像，勾得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说不定尝起来也是牛奶味的。
怀里的躯体温热柔软，沈慕熟悉他每一寸的轮廓，也知道抚摸哪里会令苏知乔发出甜腻的喘息。沈慕克制着自己的手，低下头，眼神落在苏知乔的唇上，饱满鲜红如樱桃的色泽，看着就可口极了。苏知乔忽然无意识地舔了舔下唇，殷红舌尖探出一点，在唇瓣上留下一点润泽。
“……”浑身血液就这么冲着某处狂奔而去。
睡梦中的苏知乔被什么硌着了，顿时皱了皱眉头，不慢地哼了一声，身体挣动起来。沈慕咬住牙，把人摁紧些，不让他再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知乔才睁开眼：“嗯？”
他稍稍一动，什么东西就从身上滑了下去。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一条毯子落在地上。
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昏黄台灯，沈慕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静静地看着什么。都说灯下看美人，沈慕俊美锋利的五官被打上一层柔光，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看得苏知乔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我睡多久了？”
“四个小时。”沈慕看眼时间，道，“回去吧？”
苏知乔点点头。沈慕拿了外套给他，两人一道关灯出门，走出大厦的时候还把巡逻的保安吓了一跳。
两人去了车库，沈慕问苏知乔有没有开车，苏知乔老实地拿出自己的钥匙说开了。沈慕抬手就接了过去：“你今天的状态不适合开车。坐我的车回去。”
“……随便。”哭都哭过了，也不差坐一回车。苏知乔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等看着窗外并不是去自己家的路，不由得疑惑道：“你带我去哪儿？喂沈慕，我们可是分手了的，你不要妄想别的。快点停车，我要回我自己家！你聋了呀？快点停车！”
沈慕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苏知乔不由得越来越急躁，又不敢上手抢方向盘。一直到沈慕踩下刹车，他才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老是这样？”
沈慕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苏知乔还没辩论够，急匆匆跟着下车，就看见了面前人气鼎沸的餐厅，麻辣鲜香的食物香气直窜鼻子，顿时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苏知乔脸上的怒气和尴尬混在一起，看着傻透了。
沈慕淡淡扫他一眼，露出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请我吃宵夜。”
“凭什么？”苏知乔惯性地怼回去。
沈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抹了下自己的眼底。他胸前还有一小片水渍，干了后不那么显眼了。苏知乔的脸颊顿时跟招牌一样红了，气冲冲地率先进了店里。
“两位要吃点什么啊？”大嗓门的老板娘带着袖套，两只因劳作而粗糙的手红彤彤的，正热火朝天地翻炒着锅里的麻辣小龙虾。
这家店一看生意就很好，这个时候还坐了不少客人。两人找了个干净位置坐下，问了苏知乔要吃什么，沈慕起身去点菜。
等麻辣小龙虾上来了，苏知乔才发现沈慕暗搓搓把他要的超辣改成了微辣。顶着苏知乔要吃人的眼神，沈慕挽袖子戴手套，气定神闲地剥虾：“晚上吃辣影响睡眠。”
“你放……放什么厥词！”意识到在吃饭，苏知乔硬生生地改了口，压低嗓音怒道：“都分手了，凭什么还管我？”
沈慕现在已经很淡然了，听到分手二字居然没有什么波动：“是啊，都分手了，怎么还趴在我怀里哭？”
“……”
盆里的虾红彤彤，苏知乔的脸红彤彤，两道红相映成趣，看着十分开胃。沈慕剥出个白嫩的虾仁，沾上酱色浓稠的汤汁，送到苏知乔嘴边：“开玩笑。吃吧。”
苏知乔吸了吸气，那虾仁喷香，让他脸上也不好绷着了，张开嘴。虾仁送到他嘴边打了个转，落进了沈慕的嘴里。
他对上苏知乔的眼睛，很勾人地笑了：“都分手了，喂来喂去的不合适，对吧？”
苏知乔足足瞪了他有半分钟，才把自己张开的嘴巴合上。他戴上手套，捉出个最大的麻辣小龙虾，把虾头当成是沈慕的脑袋一样恶狠狠拧掉。
苏知乔很少吃这个，吃的时候也不用自己剥，这会儿剥得一次性手套都破了，汤汁沾在手上，狼狈不堪地跟小龙虾搏斗着。剥完了只剩一丁点可怜的虾肉，塞进嘴里，还没尝出味儿就没了。
偏偏对面的沈慕还跟故意刺激苏知乔似的，剥出的虾肉晶莹剔透，完整得都能看出虾仁本身的纹路，而且动作优雅，仿佛吃的不是麻小，而是什么法式大餐。
苏知乔气得扯了手套，故意挑剔道：“什么破虾，一点肉都没有。听说小龙虾都是吃垃圾长大的。”
老板娘刚送了碗馄饨上来，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小伙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家的虾那都是净水湖养出来的，你看，这肚皮白着呢。”
老板娘嗓门很大，苏知乔说人家虾的坏话被当场逮住，顿时臊得小脸通红。沈慕把一碟虾肉放到苏知乔面前，对老板娘笑：“跟我闹别扭呢。老板娘你别介意。”
“是吧？”老板娘笑了：“你们是两兄弟吧？小伙子跟哥哥闹别扭呢？看你哥对你多好啊，还给剥虾，我男人都没给我剥过。”
老板娘说者无心，苏知乔看了眼沈慕，就对上他眼底的戏谑，顿时又别扭起来。沈慕还对他道：“听到老板娘的话了吗？吃一口吧？”
“是啊，吃吧，这虾好吃着呢。”老板娘跟着劝，神色热切地安利：“我家卖了十几年的麻小了，吃过的都说好。你吃个试试。”
苏知乔小脸皱得都快哭出来了，只能在老板娘热切的注视和沈慕看热闹的眼神下拈了个虾吃掉。
“好吃伐？吃完了就别闹别扭了啊。看你哥哥多疼你。”老板娘笑嘻嘻的道，有客人加菜，又风风火火走了。
苏知乔松了口气，又对上沈慕戏谑的笑：“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虐是想虐（kai che）又收回手。

第七十三章
“好吃吗？”
苏知乔不答， 愤愤地往嘴里塞虾肉， 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一动的， 像只小仓鼠。还是太瘦了， 得补回来。沈慕慢悠悠地看着他笑，继续给他剥虾。
“你干什么……放开我行吗？”一阵纠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高一矮两个人缠在一起， 矮点儿的那个努力抱着自己的包， 想要从另一个人手里夺回来：“我得回去了……”
沈慕扫了一眼，看起来两人是熟悉的， 不像是抢劫。他漠不关心地收回目光，把虾肉放进苏知乔碗里。
苏知乔不动，昂头看着那边纠缠的两个人：“小棋？！”
那两人站的地方路灯坏了，看不清脸，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那个矮个子立刻叫了起来：“小老板！是我！小老板！”尾音都带了点哭腔， 倒是挺好听。
沈慕想着，身边的苏知乔已经嗖一声窜了过去，边跑还边嚷嚷：“你谁啊你？放开小棋， 信不信我废了你？！”喊得挺有气势， 半路上没有绊一跤就更有说服力了。
沈慕迈开长腿追了上去，走近些才看清楚， 两个男的长得都不错。矮个子的那个是见过的韩小棋，另一个身量高瘦，穿着一身名牌， 长得很不错，也很眼熟：“喻修远？”
“你……沈慕哥？”喻修远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眉眼透着股纨绔子弟特有的桀骜。本来正看着苏知乔，一扭头看见了沈慕，立刻透出点儿心虚来，“你们认识？”
沈慕淡淡嗯了一声，苏知乔已经炸毛了。
“小棋是我的员工，我当然认识。”苏知乔把韩小棋拉到自己身边，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挡在身后，怒视喻修远，“就是你总骚扰小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