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凡轻轻走了出去，带上房门，他将门轻轻拉上，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那根羽毛。
他捏着那金色的柄把，金色的羽毛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轻转动。
金色羽毛这次居然没有如上次一般慢慢消失。
这东西，本该也同神迹一般随着神的离去而渐渐消失的，为何…这根羽毛却没有消失。
为何，它又会出现在李乐的身上…？
艾凡想了想，却得不到理由。
他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看了一眼西方的天空。
吾神，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
阿尔文要走了。
他走的时候，脸色沉重，虽然比来时的装扮更光鲜照人，但他的脸上却再也没出现过那种快活的神色了。
阿尔文临走前对艾凡说，他这两天查阅了很多书籍，虽然没有找到实际的证据，但他已经有了些发现。
他指了指天。
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艾凡什么都没有说。
他却无法再露出玩笑的神色。
阿尔文很少为一件事情如此认真。
他不是个会随便诋毁旁人的人，更何况是他一向信赖的神。
艾凡知道他的性格。
抿抿了唇，朝他行了一礼，艾凡心情有些复杂，他便一旁看着，也就恭送他离去了。
此后，艾凡被派去了各地方传播神的信仰、传播神的信念。
有一次，路过一所偏僻的神殿。
哪里的信徒竟然全都叛乱了。
艾凡平定了这些叛徒之后，他走进那神殿一看。
他却看到了，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那大殿之上的的衰败的神像竟然被蟑虫爬满了，有的还从神像空洞洞的口鼻内爬了出来。
原本圣洁的神像，却被这红肮脏的东西爬满。
这简直令人作呕。
那些障虫好似十分喜欢这神像一般，好似那里面有什么在吸引着它们。
艾凡看到了在神像头顶升起的一股黑气。
那黑气极淡极淡，但艾凡如今的修为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从神像头顶升起的淡淡的黑气，却在艾凡眼中31 当前是第: 33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被无限放大。
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他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极为不敢相信一般。
他本该上前去将那些恶心的虫子赶出神像，但他却好似双腿都被固定住了一般，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里。
任那些虫子在神像内爬来爬去
良久，艾凡转身。
他将门轻轻关上了，那里面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内，他自己忽然靠在门边，弯腰呕吐不已，脸色惨白如纸。
待一切都稍稍恢复过后，艾凡下令，焚烧了那间神殿。
看着原本金碧辉煌的神殿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他看着大火，眼中神色明灭难定。
他忽然想起了阿尔文那时跟他说的话。
如果神也沾染了黑暗…那该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呢？
艾凡在心底拼命对自己说。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一连上路几日，李乐都见艾凡心情不佳。
他试着去逗他，他却也都不理他了。
李乐戳戳他，问他怎么了？
艾凡只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李乐见他这样，也只好作罢。
回到了骑士团，艾凡开始拼命地修炼，没日没夜的修炼，仿佛自虐一般，不让自己有所空闲。
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李乐这一日，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个男人，就应该学会坚强，学会担当。”
“我不知道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但是....”李乐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还有我呢。”
这话说完之后，李乐觉得有些违心，但最终还是十分流畅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而艾凡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也终于稍稍冷静了一点。
他抬眼，看着他，眼中满是感动。
原本蒙雾的眼眸中，此刻好似突然射进了一缕一阳光，将他的心都照亮了。
他浅蓝色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艾凡放下手中的剑。
这一刻，他看着面前的精灵，只想上前
————紧紧地抱住他。
他本就是个孤儿。
人生在世，他能真正拥有的，真正属于他的，也只有这块被他召唤出来的石头罢了。
“叮！当前好感度上升三点，好感度九十三。”
第88章
时间一晃又过了许多年。
几年一度的圣骑士选拔开始了。
艾凡一路披荆斩棘终于站到了圣骑士的受阶台上。
当神殿中的各位圣王亲自将他们胸前的徽章换成了被七把圣剑环绕的金色蔷薇时, 艾凡心中升起一股荣耀。
他知道, 他离神越来越近了。
圣骑士已经到了骑士阶位的顶峰，再往上, 便是几大神殿的圣王了。
几大圣王是有权力, 可以每十年一次面见神。
且在受封为圣王的时候, 是需要去觐见神的, 要得到神的首肯, 才能真的接任圣王。
圣王升为圣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挑战。
每当三年，神殿便会举行一次圣骑士的挑战大赛, 对手就是几大圣王。
若败则明年再来，若胜则顺势成为下一代的圣王。
但从古至今，真正以这种方式打败圣王, 成功进阶的圣骑士实在太少了。
艾凡受阶为圣骑士的下几个月就是挑战赛了。
很多人都觉得艾凡一个新升阶的圣骑士能有什么胜算，去了也不过是徒添负率罢了。
但艾凡知道，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不去试试，他无法甘心。
他要到离神最近的地方, 他要去亲眼面见神, 他心中的疑惑，才能解除。
那一场大战，打得异常激烈，昏天黑地，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众人本见大名鼎鼎的青王对上这么一个刚刚进阶的圣骑士, 本以为会是弹指间就结束的战斗，却不料，这小子能将青王逼到这个地步。
青王虽然已经快一百岁了，却看上去不过三十岁。
他很强大。艾凡有一瞬间几乎被他的威压，所震慑地无法拔出他的剑。
但当他拔出他的剑的那一刻，一切形式都会不同。
他早已领悟到了最高的剑道。
那剑道，不同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剑道。
非西方的圣剑，艾凡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剑道。
若非要说，那大概是不同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圣剑的剑道。
阴柔相生相克，水火相容却又相斥。
万物皆可以相融。
好似，这东西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这或许...
艾凡总想着，这东西好似是其他某个世界的东西，他又是怎么学会的呢？
艾凡不明白。
但这都没有关系。
他知道，在最初青王小看他的那一刻，青王就已经输了。
他的剑已经拔出。
他的剑道可以让世界上的所有无法魔法或是斗气都无法抵挡。
最后的最后。
当艾凡的剑使出一招“潜龙在渊”的时侯，众人从未见过什么剑能有那般的威力。
仅生生将神殿那厚重坚固的结界震碎了一块。
他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剑术？
既是剑术，又为何会有比魔法师还要恐怖的实力，又为何会出现那召唤师才能显现出的金龙呢？
所有人都被艾凡的剑道给震慑了...目瞪口呆口呆地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却打败了青王的人。
青王败了。
声名赫赫的五大圣王之一的青王居然败给了一个无名的小子，这实在是耻辱。
但事后，青王却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他合手朝西方拜了拜。
“吾神，我数十年侍奉您，如今被一个新升的圣骑士打败，这若是您的指示，安尔法接受您的安排。”
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同样伤痕累累艾凡。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小子，是在用命和他拼。
他是真的用尽了全力，那些招数，大多是自损的。
青王上前，问他：“你为何要成为圣王？”
那个年轻的圣骑士超他跪下，道：“吾想…亲眼看一看神。”
青王沉默。
良久，他脸上的神色似是终于颓然了。
“你赢了，小子。”
“从今往后，你就是下一代的青王了。”
艾凡面上露出喜色。
但几乎是同时的，众人只见那个打败了青王，即将成为下一代青王的年起骑士，直接吐出一口血，下一刻便径直晕了过去。
他真的用尽了全力。
*
艾凡醒过来的时候，李乐正趴在他旁边。
几年了，艾凡看着这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精灵，心中一软。
他本想自己想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去，不吵醒他。
但浑身酸痛，四肢实在不协调，发出的动静就大了些。
李乐揉了揉眼睛，见他醒了忙问他好些没。
“你可把我吓死了。”
回来时，这人真是一点气息也没了，幸亏有精灵王给的生命树晶核，否则...就算有神医来，也无尽于事。
艾凡揉了揉他的脑袋，微微笑了。
“成为圣王，真的那么重要么？”
“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艾凡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在寻找一个答案，那对我很重要，若是得不到那个答案，我…我不知道我…”
“好了，总之你成功了，这不是很好。”
艾凡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道：“但愿吧。”
他无法告诉李乐，他现在的担忧和忐忑比任何时候更多。
他知道，他终于可以看见神了，他害怕，如果神...
这么多年了，艾凡再想到这一点，他还是会觉得心中惊颤不已。
他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再浮现着那次在那处神殿内，看到的被蛆虫爬满的神像，那若隐若无的黑气，几乎成为他夜夜的梦魇。
“主人。”
艾凡正在想着，一旁的李乐似是有些犹豫，他看了看他，漂亮的双眼流露出的神色，竟是艾凡所不明白的复杂，只听那个精灵对他说道：“如果….”
“如果，如果有一天....”
精灵抬眼看了一眼他，继而脸上露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算了，没有什么。”
李乐心道，他无法说出口。艾凡一向敏感，若是被他发觉什么就不好了。
艾凡有些不解，却也十分绅士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李乐心道，这样安宁的时候，估计...以后都不会有了。
艾凡浅蓝色眼眸中，倒映出他的样子，那样的温柔。
他眉眼成熟了许多，但却还是善良而正义的人。
李乐道：“主人，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永远做一个善良正义的人，好吗？”
艾凡想了想，觉得今日的精灵有些奇怪。
李乐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道：“请答应我。”
艾凡见他如此郑重，也就点了点头。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
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
只见门口进来一个人。
原来是阿尔文。
他身上穿着祭祀的白色礼袍。
与上次一见，阿尔文似是更加稳重了。
他整个人都让人感觉无比圣洁，但隐藏在那伪装外表之下的样子，却无人得知。
艾凡能感觉地到，阿尔文变了。
透过他的双眼，他无法再看到，他对神的憧憬和敬仰。
今日，不正要去觐见受封的日子么。
能让光明圣子亲子出动的，也只有几大圣王的受封了。
可见这礼仪十分郑重。
今日还只是先去拜见神，等得到神的首肯，明日才受封。
“恭喜。”阿尔文脸上的笑意浅淡而凉薄。
“青圣王大人，我来迎您，去觐见吾神。”
他朝艾凡行了一个礼，这礼已经十分郑重了。
后面的侍女一拥而入，举着各色的服饰珠玉。
还有属于圣王的配饰，以及各种香薰。
李乐被请出了屋内。
他走时，看了艾凡一眼。
艾凡从未见过他那般的眼神，决然冷漠。
其中隐隐有着一丝的不舍，但这一切都很快消失了。
精灵微微弯了弯唇角，他脸上的笑，浅淡极了。
好似，那笑只是浮于表面的一层皮。
他光洁的皮肤，他精致的眼睛、鼻子、柔软的嘴唇，这一刻，都好似只是一层贴上去的人皮。
这一笑，好似那一层皮都要渐渐浮肿起来。
终于要露出他原本底下真实的样子....
这身体，本就是他寄居的一层皮。
他的真实模样，没有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
这一刻，艾凡忽然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惊恐感。
那种有些悚然的感觉，让他分外不安。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升起这种感觉。
那精灵好似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他刚想去细看，但一位侍女拿着他的服饰前来，将门口恰好挡住了。
他再看时，那精灵已经不见了。
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怪异，努力除去自己心底的异样感。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不安？
艾凡不知道，那个时候李乐对他说的话，其实是
————再见了，我的骑士。
再见了。
我将亲手摧毁你的信仰，因为我别无他法，我定要让你，浴火重生。
第89章
一路上, 艾凡只觉得心中很不安宁。
他穿着专属圣王的衣饰, 那华丽的珠宝缀满了全身。
长袍逶迤，他银发蓝眼, 容貌竟是比天上的天使还要美好。
如果当真有天使, 就该事他这副样子的吧。
众人都不由如此想到。
阿尔文在前面带路, 几乎穿越了整个圣殿。
除了第一次参加选拔骑士的比赛时, 之后, 不过是如何重大的事情，如何隆重的比赛，他从未这么忐忑过。
他从小开始信仰和崇尚的美好幻影，这一刻, 他终将拨开那些环绕在身边的云雾，用自己的双眼，去真真切切地凝望。
去见了, 又会如何，去了又能发现什么。
艾凡明白，他只是太过渴望了，他更多只是想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让自己安定。
他未必真的能发现什么。
而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 他永远都是神最虔诚的信徒，他的心，将永远向往着光明。
他渴望着神，渴望接受圣光的沐浴。
渴望发现之前自己的一切猜测都是错的。
神没有变，他还是之前的那个神。
光明, 而神圣，值得他们任何一个人去膜拜。
一路静默无言。
到了神殿的顶楼。
顶楼昏暗无比。
侍女点灯，燃起了两侧的火把，这才看得清晰些。
两旁隧道的墙壁上挂满了璎珞珠饰，各种形态的神像雕刻其上，显得瑰丽堂皇。
幽暗的火把，照射其中，更觉得独具神秘感。
穿过隧道，到了一座巨大的金色拱门面前。
一干侍女都退在一旁，只有阿尔文带着艾凡推开门，走了进去。
金色的大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门那边的光一下子头过门缝射了出来。
相比起门外幽暗的走道，门内确实亮如白日。
进去一看，艾凡方知，那炽亮的白光不是阳光，而是有无数个镶嵌在墙壁之上的夜明珠映射而成。
夜明珠反射出一阵耀眼而圣洁的光。
艾凡抬头一眼，只见空旷的大厅上方，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
天窗下头是一方神坛，神坛旁，堆放着无数的夜明珠和宝石，还摆放着各色鲜花，神坛用上好的汉白玉制成，精致巧妙无比。
那外头的光，头过五色斑斓的窗户投射进来，分析出三缕。
不同的光再经过神坛的映射，竟在神坛四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咒印。
这空旷到可容纳上万人的大厅，却只有正中央的一个神坛。
再无其他。
简直空旷到叫人觉得奢侈。
阿尔文并不说话。
他只是令艾凡在神坛跟前跪下。
过了良久，艾凡摆出虔诚的跪拜姿势，却都不见阿尔文有什么动作。
只听阿尔文发出一声轻笑。
他道：“你以为凭这法子，真的能够见到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