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刚好也出来洗手，疑惑的跟着看看：“怎么了？”
“没事。”路易笑笑：“我去对面超市买罐口香糖，马上回来。”
慢吞吞的过马路，慢吞吞的站超市门口买口香糖，然后装作玩手机，低了头竖起耳朵，那些话悉数收进来。
“……你不要脸我要脸！你想玩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怎么着，那个丫头这边才死了，你又整个男的，还说要过一辈子！”女人气的手直哆嗦，或许是忌讳被人听到，极力压低了些声音：“没得说，除非我死，我不可能同意这么荒唐的事儿！……段——你能耐了是吧？还拿出国威胁我？行，你走！?7 偷泵晃艺飧雎琛任宜懒巳ゼ惆郑桶涯阏馐露煤盟档浪档溃遣皇遣恍⒉灰澹 ?br /> 路易冷的直哆嗦，小超市老板同情的搭了一句：“这天气，晚上还挺凉的哈。”
那边还在继续：“你不用叫我妈……你说你傻不傻？就你现在的社会地位，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看中了你的钱……行，就算你说的对，两个……怎么过一辈子？让别人怎么看？你是做生意的，能把他带到身边，光明正大的介绍你们的关系？你是鬼迷了心窍！”
小超市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嗯了一声悄悄抬头捅捅路易的胳膊：“这话说的……儿子出柜了？啧啧……哎哥们儿，你脸色不好，赶紧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路易勉强笑笑：“我没事……”
没旁的生意上门，小老板也压着嗓子跟着八卦：“儿子去搅基，这当妈的估计气疯了。”
“你——歧视同性恋？”路易手脚冰凉，说话跟挤牙膏似的。
“不至于。”小老板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原来有个哥们儿也是，要死要活的跟他家里闹了三年，后来他那个对象顶不住压力出国了，我哥们儿消沉了好一阵。后来还是结婚了，喏，小孩都一岁多了。”小老板想起来似的，暧昧的补了句：“不过我那哥们儿是上面那个，就算不喜欢女人，闭了眼咬了牙，播种还是没问题的。估计要是下面那个，啧啧，难……”
“除非我死，这事儿免谈！”女人直接挂了电话，剧烈喘息着，脸色惨白。
路易闭了闭眼，四周的声音漂浮在空中，浮浮荡荡的到处不靠。
重新回到桌旁，三个人看着他都吓了一跳。
“路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可能是冻的。外面还挺凉的。”路易笑，伸手倒酒举杯：“喝酒喝酒。”
“去这么长时间当然冷。”林峰爽快的干掉杯中酒，再度满上：“外套都没穿。”
“小超市老板挺有意思，聊了两句。”路易又把杯子斟满举起：“来，好事成双。”
等到路易一口气不歇第三次举起杯子时，三个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林峰伸手去压路易的酒杯：“哎我说哥们儿，喝这么急做什么，时间还早着呢。”
吕薇脸上也有点担心：“路易你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儿。”路易眼圈红了，看着几个人：“就是，见着你们几个，特别开心。来，喝酒。”
毫无争议的，半个小时后，路易把自己撂倒了。
……………………………………………………
一觉睡醒，头疼欲裂。
路易捂着脑袋，茫然的四处看。
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里照射进来。黄色的墙壁上挂了两幅风景画，下面是电视柜电视机，标间一米二的两张床，应该是快捷酒店。只是完全没印象了……
另外一张床上被褥凌乱，此刻没人。床头柜上放着两个包子，此刻摸上去已经凉透了。边上还有一张纸条。
“哥们儿，我去上班了。你喝多了再睡会儿，房钱我结了，醒了来个信儿，吕薇方红她俩都挺担心你。林峰。”
路易抱着脑袋重新倒在枕头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去包里摸出手机。
十二个未接来电，二十四条短信。都是段晓辉。
“几点了还不回家？”
“快十二点了，玩嗨了？”
“要不要我去接你？怎么又不接电话，坏毛病！”
“接电话！”
“看到了回电话！”
“小易我很担心你，给我回个电话。”
“我今晚心情不好，你确定不理我？”
“路易你在哪儿？”
……
路易很没出息的热了眼眶，伸手摁下一号快捷键，那边接的极快。
“路易，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路易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哥对不起，昨晚跟朋友一块儿吃火锅，好久没见，嗯喝高了。他不知道我住哪儿，只能把我扔到快捷酒店。这会儿才醒。”
“出息。”听得出段晓辉放了心：“你个缺心眼的，喝多了不知道来个电话报平安吗？”
“喝多了嘛。”路易难得撒娇的语气，带着鼻音，伸手慢慢揉着太阳穴：“哥你上班了？”
“这都几点了你看看？”段晓辉笑骂：“快十一点了！路老师旷工了吧？该！”
路易迟疑了一下，手指绞紧被子：“你昨晚……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哪有。”段晓辉否认：“就是想让你回个信儿。谁知道你这么没良心。”
路易心里又酸又甜又苦，讷讷的：“哥，我……我爱你……不管你有钱没钱……”
“出什么事儿了？”段晓辉很敏感：“大清早的来这么一出，还没醒呢？”
“我这不是，”路易抿了抿嘴唇，低了声音：“酒后吐真言么。”
段晓辉拿他没办法：“操，老子被你表白的，腿都软了，腿又硬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等我晚上收拾你……宿醉头疼吗？要不干脆跟报社请个假，回家好好睡一觉。”
“下午有个选题会议。”路易从床上翻身坐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上次你说换个房子住，就按你说的办吧，换个大点的地方。离你公司也近一点，我来忙软装的事儿。”顿了顿又继续：“就把咱家定下位置吧，以后要过一辈子的。”
伸手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倾泻而下的阳光照着逆光飞舞的尘埃，灿然一片。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两个人的新家，在市口非常好的地段。小高层顶楼跃层，十五带十六楼，整整两百多平方。
房型格正，视野极好。客厅的大窗子向外望，无遮无挡，明亮开阔。
过来看房的时候，段晓辉就逗路易，洗完澡可以光着出来，外面一眼看出去，连架望远镜偷窥的地方都没有，绝对安全。
这个小区物业管理非常严格，入住的大多非富即贵，门禁森严，是以从安保上来讲，也很令人安心。
从正门出去，步行十五分钟到路易上班的报社。从小区后门出去，开车十分钟到段晓辉公司，交通可谓极其便利了。
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就是路易抱怨的菜市场的物价了。
因为近市中心繁华路段，菜场租金就高。租金一高，菜价就贵。小路同学比较了一下，一斤白菜，这里比长江花园贵五毛，茄子贵八毛，连菜包子都是多两毛的傲娇价……
搬家的黄道吉日选的是个周五。
路易原本东西就不多，老段商务车一个后备箱都绰绰有余，何况人家段总也嫌弃小路同学那些随身用了几年上学时期的被褥之类的，只把上次路美两口子来A市新买的床上用品带到了新家，至于旧的，直接打算进垃圾箱。
路易没给扔。一来琢磨着房租还没到期，何况也担心路美来A市，暂时给自己留条后路。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两个人在新家楼下吃了晚饭还喝了点酒庆祝，路易想起来新买的一本书忘在长江花园了，里外没什么事儿，就拉着段晓辉回去拿书。
到老房子已经八点多，外面黑透了。隔壁也是黑乎乎的，看来那户人家还没回来。
两个人十指交握着，进屋连灯都没开，喜悦发酵了酒精，情不自禁的就抱着吻到了一块儿，难分难解。房门没带上都没发现。
段晓辉亲的情动，哑笑，稍稍分开薄唇：“纪念一下？”
路易急喘着，手指拽着男人的衣领：“你昨晚不是纪念过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男人抵着他靠到墙壁上，唇齿间，同样的酒气缭绕着，若有若无，是暧昧的挑逗：“你这几个月塞那个栓剂挺好，我觉得连润滑都可以不用了……”
“滚你的。”路易手软脚软呼吸滚烫：“你怎么随时可以发情——”
“啪！”灯光毫无预兆的亮了，异常刺眼。
“谁？！”段晓辉第一时间把衣衫不整的小家伙掩到身后，脸色阴鹜的望向门口。
“姐！”路易一抬眼，肝胆俱裂。
门口站着那个脸色惨白不可置信表情的，可不正是拎着双肩包的路美！
大脑嗡嗡的，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路易直觉的推开段晓辉，往前迈了两步：“姐，你、你怎么来了？”
路美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周全了：“路易你，你……你好样的……我要不是来开会……好同事？”
段晓辉最先镇定下来，伸手轻轻握住路易：“姐，你先进来坐，咱们关起门来先把话讲清楚行吗？”
“当不起。”路美看都不看段晓辉，执拗的盯着自己的弟弟：“路易，你跟我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姐。”路易又慌又怕，眼泪刷的下来了：“姐你别这样，先进来坐，听我解释行吗？”
“解释什么！”路美爆发了，想要发泄愤懑的一挥手：“解释你是同性恋！上次还把人带家去了！”
“路美你是老师，你想这么大吵大嚷的让邻居都听到，毁了路易吗？”段晓辉冷了脸，虽不至于不客气，却也不再一味无原则低头服软了：“家里的事儿，关了门说。”
路美咬着嘴唇，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拽上了房门。
段晓辉呼口气，极其自然的帮路易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眼泪，指了指沙发：“请坐。即使不是今天正好赶上，我也打算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了。”
看得出来，路美特别想骂人。可是瞪了段晓辉好几眼，就是骂不出口。
路易低着头，不敢看路美：“姐，我……对不起……我只是喜欢他……”
路美捶了捶脑袋，极小声嘟哝：“镇定，镇定……不生气……不发火……”
看到路美在沙发上坐下来，再看看沮丧的垮着肩膀的路易。段晓辉无声的叹口气，开了口：“抱歉我们刚才没注意，没发现房门没关。”
路美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
“我和路易之间，不是玩闹，更不是不负责任的什么乱七八糟关系，我们两个，认真打算在一起，奔着一辈子生活下去的目的。”段晓辉很认真，不躲不闪：“我知道这种同性之间的恋情，可能让你和家人很难接受，只是如果你能抛开成见和性别，你会发现我们跟一般的恋人没什么两样。”
路美憋不住了：“两个男人在一起，你负责生孩子吗？”
饶是房间里沉闷的跟开追悼会差不多，路美这句话还是撕开了包装，打破了平衡。
段晓辉轻咳了两声：“你对你弟弟婚姻生活的全部定义，就是生孩子吗？”
路美愣了一下：“不成家不生孩子以后老了指望谁？”
“指望我。”段总这一刻的从容淡定几乎能放出光芒来，男人魅力十足：“路易这辈子我负责到底。”
“你拿什么负责到底？”路美不是尖刻的脾性，只是事关家人，再好的脾气也会化身母老虎，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不客气的说，年纪大了，你俩不定谁照顾谁，万一你走在前面呢？”
“关于养老和照顾这方面，坦率的讲，我相信财物能解决大部分。有房子有钱，有一流的医疗资源和最专业的护理人员，我不认为将来的养老是问题。”段晓辉淡淡的笑：“抱歉修正一下上次本人的介绍。段晓辉。达耀集团董事长。”
路美疑惑的挑眉：“达耀？好熟悉——啊！达耀！”
路美跳了起来，眼睛瞪的溜圆，指着段晓辉口吃：“你、你、你……达耀？董、董事长？！”
达耀在省内的名气，段晓辉还是足够自负，是以也没什么可好谦虚的，落落大方的点头：“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达耀。”
路美傻眼了，瞅瞅闷头鸡子样的弟弟，再看看一脸坦然的段晓辉：“你这是……强权硬压，逼着我弟弟跟你好的吗？”
“姐，不是你说的那样！”路易出声，深吸口气，努力挺起胸膛，像个男人样的担当面对：“我和晓辉两情相悦，经过认真思考，决定在一起。”
男孩手指微颤着，还是勇敢的拉过了身侧男人的大手，掌心相贴交握，将两人手指上戴的戒指亮给姐姐看：“不是儿戏，不是胡闹，也没有阴谋。最简单的感情，想要走下去。”
路美摇着头，还是完全接受不了的样子：“你才二十一岁，你懂什么！原本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会变成同性恋？”
这个问题算是戳到了段晓辉的脊梁骨。
男人微微苦笑，没打算狡辩：“是我追的路易。”
“所以，”路美神情不善：“你是诱导的那一个？”
段晓辉无法否认，又不想强词夺理，只能沉默。
“路易啊路易，”路美恨铁不成钢的，从沙发站起来：“你刚从学校毕业，连人心都看不懂，你个傻的……行了我不想听了，你先跟我回家，段先生也冷静一下，至于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路美的话不啻于一巴掌火辣辣的打到了段晓辉脸上，即使没骂难听的，话里话外，意思已经直白透彻了。
“我不回去。”路易躲开他姐的手，眼睛还微微红着，神情却是无比坚定：“我是二十一岁不假。可我做的决定我自己负责。姐，段晓辉没有诱导我。是我……对他一见钟情。”
空气都几乎凝滞了。
段晓辉就那么愣怔的看着路易。他一直护在身后捧在掌心的小家伙，此刻勇敢的样子令他疯魔着迷。
“我们，只不过是爱了一个同性，就那么十恶不赦吗？姐，你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也尊重你，可是你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绑架我的想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现在再清醒不过，段晓辉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的。”
……………………………………………………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是一点都不假。
先是段晓辉跟他妈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换得段母暴跳如雷以死相逼，寸步不让。
再接着，就是路美面前的被迫出柜。
那天晚上，最终路美还是没松口，拎着包自己走了。
拒绝了两个人留宿或是安排住处的提议，倔强的独自出去找酒店了。
路易看着路美离开，抱着段晓辉的腰失声痛哭，眼泪把男人的衬衫都打湿了。
那句话反反复复的，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们只是爱了一个同性，就那么罪大恶极吗？
段晓辉只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任由他哭个痛快。
后来回去新家，洗漱完上床后，身心俱疲的路易抱着手机一直等到将近十二点睡着，发过去问路美是否安置好的信息都没得到回复。
段晓辉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睡梦中依旧轻微的抽噎声心疼无比。
一点半的时候，路美发来了短信。
“我今天回去，你别来找我了，让我想想。另，爸妈受不住，你们不要回去也不要讲。”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唐宁约了路易到他办公室。
周二的下午没什么安排，路易吃过午饭就坐车过去了。
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物业的人正在电梯旁边的楼层示意图上换小牌子，六楼远程贸易的条牌被撤下，留出一块刺眼的空白。
路易看着那个操作的人面善，客气的上去问了一句：“远成这是搬家了？”
物业那位师傅一回头，看着路易也眼熟，笑着点了点头：“听说是搬了。嫌这边费用高，员工也走的差不多了，用不了那么大地方，走了。”
电梯升到六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路易看着外面的走廊，眼露茫然。
有人下去，电梯缓缓的再度合上，关在门外的，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简单日子。
唐宁看上去比葬礼的时候好了不少，最起码外表上，是符合他身份的仪表装扮，没有那些凌乱不堪悲痛欲绝。只是内心里，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