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绿跳了下来,不过片刻,风生兽的尸体就随风而去。
“就这样?”毕捂着左肩上面的伤口,有些不可置信这么简单就把这个弄他一身伤的风生兽给解决了,“没什么你来我往之类的打斗?”
“你凡间话本子看多了呗。”缠绿翻了他一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绿矣,一拿到手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唇角都泛起了笑,“谢了。”
看到缠绿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绿矣爱不释手的样子,毕就想翻白眼瞅这人。他拼死拼活地帮他拿绿矣,结果剑到手了,看都不看他一下。
算了,这人本来的目的就是绿矣,也不能指望什么了。
毕叹了口气:“我想回去,缠绿,没有下次了。”
缠绿点点头,笑眯眯的:“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只有绿矣一把剑。”
“……”毕抿唇,而后声音大了一些,“我说,我想回去。”
“好的!”缠绿这才抬眼去看毕,只一眼,他就愣住了。之前他还未注意,毕一身浅蓝色的衣服都被鲜血浸成红色了,脸色也苍白得很,嘴唇上都没了血色。“你怎么了?受了伤?”
毕退了一步,躲开了缠绿伸过来的手,吐出一口气,呼吸沉重:“我没事,只是被刮了两下。你送我回去……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带我出去,我可以自己回去。”
估计是失血过多,毕觉得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眼前也有一些模糊,但是路还是能看得清的。
缠绿拧了一下眉伸手一把拽住毕的手臂,把人拉到了眼前:“这次,算是我的不对,是我做事欠缺考虑了,毕,我会治好你的。”
“不用了,你饶我一命我帮你做一件事,你来我往已经算是扯平。”毕现在只想快点出这个莲花池,“地府有很多人能医治我,再不济,薛的医术也很好。”他忽而很后悔,怎么就出了阴鸷谷?这下好了,落在这个人手上,不仅要遭受皮肉之苦还不能回去了。
“薛?”缠绿想了想,没印象,“谁?”
“……”毕觉着这人真的特别烦,再不把他送出去,他就真的要失血过多了,“我朋友。你快送我出去!”
缠绿抿了抿唇没再多问,一手拿着绿矣一手环着毕的腰腾空而起。
出了莲花池,毕总算是能看到正常的光了,不免有些感动,自己居然活着出来了。
“我带你回我……”
“别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吩咐,你还是不要同我来往得好。”毕皱眉拒绝了缠绿的示好,“你也看到了,见你一次我受伤一次,九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我害怕哪天被你害死。”
缠绿勾住毕的脖子,恶狠狠开口:“你要想死我还不让呢!”他凑近脸色苍白的毕,“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的。”
毕有些看不懂这人,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是他结果说要保护他的还是他,真是个多变的人。
“我不懂。”毕摇摇头,“从前你灼伤我的时候还骂我不识趣像个木头人,前儿个你又说什么对不起,如今还要说什么保护我……缠绿,你真以为人心是铁做的?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他说一句话要喘好几口气,“缠绿,我虽为地府六殿,但我也会动情。你说你厌我,我会难过会觉得很委屈;你说你要保护我,我会心跳如雷会动心……缠绿,你想一想我啊!”
缠绿一时之间也没明白毕到底说什么,琢磨了半响之后身体有些僵硬,他怪想把毕推开的。他觉得很震惊甚至觉得很排斥,但是,他却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把毕推开。
“缠绿,你看,你其实很讨厌我。你只是缺一个人,缺一个站在你那边的人。”毕虽然昏昏沉沉的,但脑子还是清醒的,缠绿对他的排斥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的,“你试探我但你不相信我,何必?你我本无交集,你却非要做出这等事情来,你这是在害我。你的一颗心里存了谁,你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胡说什么?”缠绿一把捂住毕的嘴巴,不让毕再说话,“毕,你什么心思藏着掖着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会送你回去,然后你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说来残忍,但是毕听着觉着舒服极了,他现在最想摆脱的就是缠绿,这样的一个大好机会,他连连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
眼泪滴到了缠绿的手上,滚烫的眼泪让缠绿的手一颤抖,捂着毕的手更是用了极大的力道。
他与毕本就是并无交集的两个人,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让两个人有了一些交集。这样的两个人,天差地别,终该陌路。
毕身上多处有伤,走路已经成了困难。没办法,缠绿弯腰一把背起毕,驾着绿矣往自己的住处赶去。
大概是太舒服了,又不用自己走路又不用自己御剑,还可以舒舒服服躺在别人背上,自然是舒服得很的。于是,这人自然而然就睡着了。前一秒的深情难过这一秒全都被他抛之于脑后了。
苦了缠绿被毕这几句话乱了心智,满脑子都是毕说得那句‘你一颗心里存了谁’……娘的,他的心里存了谁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毕就知道了?原来他还喜欢过谁?
久目?别了,那女人残暴程度他都不敢想象。那还能是谁?帝止?那人一板一脸他就是眼瞎和久目一个品味才会看上他!帝辛?别,太恶心他了……
所以,他喜欢谁?
娘的!
缠绿磨牙,他还真就想不出来自己喜欢谁!
那,毕呢?
缠绿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歪在他肩膀上的那张脸,很平凡的一张脸,甚至连俊俏都说不上。但他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
也是,他从前看帝止帝辛的时候就是很不顺眼,主要是那两人长得太过好看,他着实看不惯这些好看的人。
“缠绿……”毕朦朦胧胧喊了一句,缠绿耸了一下肩膀,算是应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你知道的可真多。”缠绿扯了一下嘴角,“那你还知道什么?”
“你是个混蛋。”毕猛地睁开眼,冷哼,“怎么,趁我睡着还想套我话?”
缠绿有些无语,勾唇:“怎么,装睡想套我话?”
“你能有什么秘密?”毕挑眉,唇凑到缠绿的脸上,眨着眼看缠绿,“你的秘密很多?”
“毕,你的话一直这么多?”缠绿一扭头,脸贴在了毕的唇上,“我的脸可以堵住你的话吗?”
毕猛地后仰:“呸,你这么不要脸?”
“你自己凑过来的。”缠绿笑,脸又凑到了毕的眼前,嘟着唇,“来,脸不行我还有嘴。”
毕伸手拍在了缠绿的脸上,撇头,觉着自己这次亏大了:“你……忒是不要脸。”
“呵。”缠绿笑,瞳孔里闪着光,“没想到你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着要骗我,你的本事也不小啊。”
“……”毕抬眼望天,难得他深情演出,“你怎么知道的?”
“演得太假。”缠绿鼻子里出气,“喜欢我,倒是偷亲我啊?”
不行了。毕捂脸,这人太不要脸,算他输。
第一百三十五章 :缄默不语,脉脉誓言(4)
这厢缠绿和毕之间来来回回你来我往地好几回,那边,薛一觉醒来,倾洹就不见了。
“去哪了?”薛扯着司命的衣领,一双桃花眼瞪得比牛铃还大,“你都不看着他吗?你不是要一直跟着他的吗?”说着,他扭头,看着若无其事地江君涸,“你呢?你没看到?”
江君涸挑眉,一双狐狸眼半眯着:“十殿,在下可不是倾洹上仙的跟班,哪里能时时刻刻看着,是不?”说着说着,他就挪到了司命的面前,用手肘顶了一下司命,“这事儿,还是司命说得清楚一些吧。”
“……”司命有些无语,怎么踢来踢去就把球踢到了他这里了,“有的时候呢,人的眼睛是会出现问题的。”
薛抽了一下嘴角:“那你最好瞎了,瞎一辈子!”倾洹消失了,连带着那位‘宋洵’也消失了,这两个人能发生什么事情,薛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倒也不是担心什么……好吧,他承认,他很担心那两人会发生什么事。例如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情,又例如那样那样这样这样的事情。
那‘宋洵’明显一副是冲着倾洹来得,还变成宋洵的模样,真不知道他原先的模样是个什么模样。
薛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反正人去哪了他也找不到,着急呢也是干着急,只会徒添自己的瞎想。
“你去哪?”司命一看到薛负手而走,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冲动的事情,“你别冲动。”
“下棋!”薛扭头,微笑着,只是眼神凶狠,明显一副不愉快的模样,“静心!”
江君涸笑,拿着刚做好的木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笑,眉眼弯弯,笑得畅快。
看见薛如此受气他就是觉得高兴,只是那笑才到一半,忽然有一小兵跑了进来,一脸慌张地看着江君涸。
江君涸一愣,心里头一慌:“出事了?”
“是……是!”那小兵哆嗦着,“又有人死去了……”
刚想回屋的司命也愣住了,扭头去看江君涸,那人唇色惨白,瞳孔里原先的光亮都褪去了。
谁也没想到,本以为就这样消停的事情忽然之间再一次爆发了出来。
“这一次,一连死了三个!”那小兵说话断断续续,接二连三地打击江君涸。
“退下吧。”江君涸深呼吸几下,意外地冷静了下来,“剩下的事就等倾洹上仙回来再说吧,我……无能为力。”
司命眉头皱起,扭头去找薛。一进薛的屋子,那人果真在下棋,背挺得很直:“做什么?”薛眼睛都不往司命那看,抿着唇缓缓开口。
“又死了,三个。”司命竖起三根手指,平日里作怪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薛,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薛搁下手里的黑色棋子,抬眼:“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司命,我觉得这次是有人针对魔族。”
“有仇?”司命拧眉,努力回想,“谁会和这隐居了几百年的魔族有仇?”
“文曲星应该知道。”薛抓了一把棋子,然后仍在了棋盘上,“他不是记录了仙、人、妖、魔、鬼、怪六族的所有事?”
司命摇摇头:“那人向来飘忽不定,再者,问他借史书比要他的命还要困难。”
“……”薛有些不懂这些所谓的神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纷纷把自己的使命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无所谓,魔族也有史官,可以查看魔族的史书。”
“拿来了。”薛的话刚说完,江君涸就抱着一大摞书出现在了薛的房间,“我魔族不像天庭,史书随你们翻看。”说着,自己就已经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近三百年的我已经看过,并无任何异样,这些都是魔族自出生以来的所有史册。”
薛大致翻看了一下,而后开口:“九千年前的史册是哪一部分?”
“你就这么肯定?”司命手上也拿着一本书,书页泛黄,约莫是上了时代的,“和缠绿有关?”
“不会没有关系的。”薛摇摇头,“缠绿来找江君涸就已经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孟婆同我说过,缠绿不是个会乱来的人,他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经过脑子的。如果说,缠绿和魔族无关,那他来魔族有什么意思?旅游?还要找一个魔族族长导游?”
江君涸抿唇,想了又想,九千年前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九千年前?那个时候魔族一团乱,初代死了一万多年,没有正确的领导者,一直混混乱乱的一万年。所以那个时候的历史算是一片空白的。只有更早的关于初代的历史。”
“啊?”薛表示很不可思议,“初代?”
“……那是个女人吧。”江君涸有些记不大清楚了,“我以前看过她的画像,活了好几万年。”
薛挑眉:“女的?”他快速在一堆书里翻找着,“哪本哪本?”
江君涸拨开了最上面的几本书,从最底下翻出来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页已经不是泛黄的地步了。翻开书可以发现有很多字已经被磨掉,有的甚至直接都看不清了。
“啧啧,时代真的是久远了,这些字……”薛指着书上面爬来爬去堪称为字的符号,“我怎么不认识?”
江君涸凑过去看了两眼:“这是那个时期的字,你不是生在那个时期自然不认识。”
薛把书举了起来,谁知那纸张全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一股霉尘味儿立即扑入他的鼻子里。他猛地呛了两下,然后捂着鼻子快速向后躲了两下,把脸上的纸张全都挥在了地上。
“啊呸,咳咳咳!”薛揉着鼻子鼻头都红了,他咳了两声之后,眼角渗出了眼泪,“不是,霉味儿这么重?”
江君涸连忙捡了起来,拍了拍:“常年不看,自然是落了灰沉的……”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
不对,藏书阁有人定时打扫,书都会拿出去晒一晒,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霉味。
“啧,你魔族这么重要的藏书阁进了人都没察觉?”薛多挠了两下自己的鼻子,桃花眼半眯着,倒是一副妩媚的模样。江君涸抬眼间看见了薛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忽而想起了宋洵,从前那个人眯着眼睛也是这副模样,虽说没有这人好看,但神态却是一模一样。
江君涸拧眉,余光瞥到了飘到墙角的画像,便伸手指了指那画:“我族内的事自不用你来说。你且瞧瞧,那张画就是初代的画像。”
薛扭头,伸手把那副画拿了过来,拍了拍上头的灰沉:“恩?”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司命。
“怎么了?”见薛如此看他,司命有些奇怪,“看着我做什么?”
“你看。”薛把画像转了个边,给司命看。
一看到画像,司命也呆了一下:“这,这是……”
薛点点头:“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孟婆年轻时候的模样吧?就算现在孟婆浓妆淡抹成那副鬼样子,但相貌还是能看出一二的。你见过孟婆年轻时候的模样,总该比我清楚一些。”
“这,的确是久目上仙当年的模样。”司命点点头,唇抿得很久,“但是,久目现如今算起来,不过才两万岁不到。而魔族起码有五万年了。时间,对不上啊。”
薛抿唇:“所以,两个人长得一样?”得,又有一对长相一样的人了,怪厉害的。
“不是……”江君涸看着手里的纸,读着上头的字,“书上说了,初代的名字叫黛梓,当年好像是神族的人,和伏羲一个时代的。”读着读着,他的瞳孔就变大了,“不对啊,这和我小时候看到的可不一样。”
“这东西,有人调包?”薛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画像,越看越觉得像孟婆,两个人恨不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根本看不出哪里有不一样,“不是啊,你为什么看得懂那个时代的字?”
江君涸瞥了他一眼:“十殿,在下并不是不学无术。”他说的话铿锵有力,好似薛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为什么唯独这本书如此大的霉味?这书,和我从前看的不一样。”
“从前,你看到的是什么?”司命拿过薛手上的画像多看了两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是黛梓,那久目是谁?传闻,久目是伏羲一缕魂魄在忘川河里晃荡一圈而生,那为何生得黛梓的模样?黛梓又是怎么死的?既然和伏羲同一个时代,为什么伏羲不惊讶久目的脸?”
……
三人觉得很绝望,缠绿的事情还没解决,又碰上了这个黛梓。事情越来越乱套了,好像有一个弥天大谎欺骗了所有人。而他们不小心碰到这个弥天大谎的一小边,然后纠缠着他们折磨着他们。
“我以前看到的是,黛梓不过是一平凡修仙之人,后误入歧途,创建魔族,而后死于七万三千岁。”江君涸摆摆手,“不过寥寥几句话,但我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
薛点点头:“很正常的发展,一般故事都是这样发展。”他又指了指江君涸手里的书,“但是这上面写得,也很有故事啊。我做一个假设,如果久目并不是伏羲的一缕孤魂而是伏羲和黛梓的女儿,也就是说,黛梓和伏羲有过一段私情。后来,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伏羲最终和女娲在一起了而黛梓因情入魔。而伏羲不愿意久目和帝止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两人是兄妹……”
这样的猜想有点胡扯的意味,但如果按照薛这样说,一切就又都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