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本官这里都有记录在案。”
“如此甚好,我觉得既然有人有心利用动物在京城传播疫病,那么他肯定会再挑管理比皇家马厩疏松的私商马厩下手。”张贺微笑道,“京兆尹和光禄勋不妨来个守株待兔。”
韩增拍手笑道:“子珩好计谋,那么我就回去禀报父亲,好多派人手来观察其他私厩的情况。”
张贺点了点头:“请务必暗中观察,不要打草惊蛇。”
一行人辞别了京兆尹,出得门来,韩增向张贺和卫伉拱手告辞:“那我就先行别过了,不过我观贺兄先前来家父府上拜访,似是有事?”
“韩兄倒是观察细致入微。”张贺叹道,“不瞒你说,还真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张贺凑过去,在韩增耳边低语:“令尊府上可有个叫做偃的家奴?”
韩增一愣:“这个名似曾听过的,但是我并没有太多印象,不知道贺兄问起此奴有何用意?待为兄回去替你打听打听。”
张贺此时对韩说还有些怀疑,所以对韩增说的时候就有所保留,只是说:“这个偃的家人做了一些令我觉得不爽利的事情,我想问候他全家。”
韩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说笑了。”
一个来自现代的网络用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张贺眨了眨眼睛:“放松一下气氛,好了说正经的,我想知道关于这个偃的一些事情,韩兄帮我悄悄地打听一下吧。”
韩增满口答应下来。
等他离去之后,卫伉却留在原地,他走过来拍了拍张贺的肩膀:“和我一起去做个暗访?”
坐在马车上,张贺对卫伉说:“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去东郊。”卫伉回答道,“那里也有个大厩。”
张贺欣慰地笑了起来,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卫伉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在朝堂摸爬滚打,渐渐也变得没那么直肠子了,至少在韩增面前他可是学会了有所保留。
毕竟韩增的父亲韩说虽然曾经当过卫青的部下,因此军功封侯,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来这个侯位被夺,韩说自己去打东越才再次军功封侯,这个侯位就和卫家没有关系了。
所以说韩说到底是皇帝那边的人,和卫家不是一条心,能顾念几分旧情就不错了。但张贺可是刘据的情人,这层关系让他和太子站在统一战线上,和太子的外家自然也成了自己人。
因此,卫伉对于张贺是没有保留的。
“说吧,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秘不外宣的线索?”张贺拍了卫伉的手臂一下。
卫伉得意地回答:“我的人查到有人偷偷潜入东郊的这个私厩,似乎要做什么坏事,说不定就是投放瘟疫病毒。你觉不觉得,这次马匹传播疫病的情况,和多年前你去代郡处理的那次瘟疫颇有相似之处?”
“确实……”张贺陷入了回忆中,胡巫制造出病死的大量牛羊马,匈奴人在水源里传播病毒,将疫病扩散到边关的汉军和百姓之中,这一切和如今的长安城何等相似,“还好他们还丧心病狂到在水里投放病死的家畜。”
“那是因为长安城不比匈奴境内,要将病死的家畜通过重重关卡守卫几乎是不可能的。”卫伉说道,“所以只能通过私下里偷偷贩卖带有病毒但还没有病死的马匹,才能达成目的。”
两人一路说着,计划着晚上的行动,不知不觉间车轮停止了前进。
车夫在外面说道:“君侯,您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卫伉掀起车帘,抢先跳了下来,等张贺也下车之后,卫伉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天还未暗,我们先去吃饱喝足,等下等天色黑下来,再偷偷潜入大厩。”
“你是想等那个做坏事的人现身吗?”张贺问。
“今晚月黑风高,正是小人作祟之时。”卫伉点头道,“我们到时候就抓他个人赃俱获,回头我就可以去太子表哥那里显摆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医院检查,说我淋巴结发炎,要好好休息,接下来我尽量保持日更,如果某天刚好有点累就随榜更吧,反正预计国庆假期完结,谢谢大家体谅,么么哒
第173章 怀胎
黑暗中的马厩静悄悄, 只有草虫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发出鸣叫, 远处人家的灯火不太明晰, 这处马厩位于京郊, 为了养马特地圈出草场,所以周围比较偏僻, 人迹罕至。
到了夜晚的时候, 因为城门要宵禁, 那些白天做活的人都纷纷离开,只留下两个马奴坐在窝棚里, 开始在锅里煮着些吃的东西。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不论是窝棚里的马奴还是藏在树荫下的卫伉等人都昏昏欲睡。
“什么人?”有男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张贺猛地惊醒,却看见是两名马奴中比较年轻那位提着灯笼走到马厩西侧的草丛中, 正要小解。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紧接着墙头发出“喵喵”的猫叫声,一只黑猫跳上墙头, 踏着优雅的猫步往一侧走去。
“原来是猫啊, 吓死人。”那人顿时放松下来, 在草丛里小解完,再提着灯笼往几处草丛深处晃了晃,沿着马厩走了一圈查探有没有人闯入, 觉得毫无异常之后重新坐回窝棚。
“刚才那个并不仅仅是猫。”卫伉扒开遮挡在他们面前半人高的草叶, 示意张贺往马厩东侧看去,“刚才似乎有什么人沿着墙根跑过去了。”
“你确定吗?”张贺问道。
“我好歹也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放心吧, 绝对不会看走眼。”卫伉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们悄悄跟过去瞧瞧。”张贺一猫腰,抢先从草丛里钻了出去。
他们绕过墙根,沿着低矮的灌木一路朝东走去,在接近马厩东门的一株大槐树下躲了起来。
今晚没有月亮,马厩的东门的门框上也只悬挂了一盏风灯,有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正在接着那昏黄的灯光,对着门锁捣鼓着什么。
不一会儿,只听“咯噔”一声,那个门锁被黑衣人撬了开来,黑衣人先紧张地左右张望了几眼,然后轻手轻脚地将门半推开,拖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布袋往里面走了进去。
卫伉示意手下人埋伏在门口,自己只带了一个侍卫,和张贺一起跟了进去。
那人走到马厩中间的一处空地,将地上的干草拨开,从腰侧拔出一把弯刀,在地上挖出一个浅坑,然后解开口袋,露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已经发黑发臭的马腿。
张贺小声对卫伉说:“我当年在代郡见过这玩意,就是匈奴人用来在牲畜群里传播瘟疫的。”
“抓住这个人,带回去审问。”卫伉和张贺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分别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左一右包抄上去,直奔那个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看到有人突然发起攻击,然后后退两步,双手各握一把弯刀,和两人缠斗起来。
那个黑衣人武功不低,张贺和卫伉一时竟然难以近身,而外面等候的侍卫听到马厩里面刀剑相碰的撞击声,纷纷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黑衣人眼看斗不过,转头就跑,熟练地攀上矮墙,像先前那只黑猫一样在上面飞奔了起来。
然而从墙那头也传来了追击声,原来卫伉事先让一批人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贼哪里逃?还不赶紧束手就擒,我可以绕你一条生路。”卫伉得意洋洋地说道。
黑衣人转头看了卫伉一眼,眼睛里突然冒出一丝亮光,仿佛觉悟到了什么一样。
张贺猜到了他可能的意图,连忙喝道:“快拦住他。”
几名离他最近的侍卫连忙朝矮墙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衣人将两把弯刀同时朝自己的脖子招呼而去,刀光过去,血液喷溅而出,他的脖子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飞速飙血后倒地。
张贺快步过去探了把鼻息,惋惜道:“死了。”
这竟然是个死士,对自己下手也够快够狠的。
卫伉一把揭过黑衣人的蒙面巾,露出了一张和中原人迥异的面容。
“还真是匈奴人?”两人对视一眼,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怀疑——京城瘟疫原因和之前代郡一样,有匈奴在京城放病死的牛羊,但是对方自尽,这唯一的线索竟然就此中断。
“不管怎么说,把这件事先向上面禀报吧。”张贺说道,“最近这京城的治安可要加强了。”
因为线索中断,张贺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北宫,和刘据说了这件事。
刘据安慰道:“子珩莫急,既然事情已经禀报上去了,相信京兆尹会严查的。”
“希望吧。”张贺皱着眉头说,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解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据说道,“傍晚时分韩增派人上门拜访,将按道侯府家奴偃的情况和史良娣说了。”
“有什么进展?”张贺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果然这个偃和江充的一个朋友交好,这个人叫做张富昌。”
张贺正在喝茶的手一抖,险些将琉璃碗砸个粉碎:“你说他叫张什么?”
“张富昌。”刘据关切地坐在张贺旁边,抚了抚他的背,“怎么了?你怎么抖得厉害。”
刚穿越到大汉之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冲过张贺的脑海,他记得这个叫做张富昌的人,当时他和刘据带着两个皇孙已经逃到了湖县,就是这个张富昌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收容他们的卖草鞋的房主,两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孙,甚至?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蹙荼救耍家桓龈鏊涝谒拿媲埃鞘潜换罨畋扑赖摹?br /> 一想到这里,仇恨就如附骨的寒意,爬上了他的四肢五骸。史良娣说起巫蛊旧事那样咬牙切齿疼恨着的人,之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是因为当时她已经在长安城自尽,根本不知道刘据和两个皇孙后来所遭遇到的一切。
“这个张富昌……”张贺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冷静下来,“有鬼,一定要盯紧他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了。”刘据说道,“那个看门的婴齐看起来也有些不对劲,我已经让人时刻盯住了,子珩尽管放心,至少在这几个人身上,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如此甚好。”张贺这才松懈下来,“我今天跑了一天有些疲乏了,殿下的温泉借我洗洗。”
刘据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我为君解乏,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第二天天明,刘据和张贺同乘一车,进未央宫拜见皇后。
卫子夫先是和刘据说了些家常,然后状若无意地说:“昨天半夜钩弋宫的黄门来报,说赵婕妤怀胎十三个月有余,还是没有诞下婴儿,那边十分担心皇嗣的安危,来请最好的御医来看。”
“中宫可曾答应那边的要求?”张贺问道。
“后宫已经多年无所出,皇嗣事关重大,我自然是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卫子夫道,“只是这胎儿真的可以怀这么久还不生下来吗?”
“据臣所知,在民间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也许赵婕妤天赋异禀吧?”
卫子夫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现在这长安城正是多事之夏,我的二姐昨日进宫还和我说,去病最近身体不适很好,长安城疫病横行,担心他体虚容易染病,已经上书向陛下求了旨意,暂且回冠军侯封地将养了。”
“表哥这么快就要动身吗?”
“正是,霍嬗身体也不好,也和他一起去,说是定在今日出发,你一会可以去冠军侯府送他去国。”
“孩儿知道了。”
“甘泉宫那边传来的消息,陛下的病也不见大好,总是反反复复老样子。”卫子夫叹了一口气,“如果这长安城后宫有我,朝堂监国有你,我们母子俩行事要多多小心,越是这是时候越是不容出半点差池。”
长安城的局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这种时候赵婕妤的皇子又即将诞生,这个婴儿在这个时间出生,想来欢迎他的到来的人,比起不想见到他的人,却是要少很多。
张贺前脚刚出未央宫,后脚就被栾大跟上了。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我找得君侯好苦。”栾大说道,“听说你和太子一早就去了未央宫,就在你常出入的宫门口候着了,还真被我等到了。”
“有什么急事?”
栾大看了一眼宫门口的守卫,带着张贺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口,附在他耳畔低声说道:“你不是让我盯着赵婕妤吗?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张贺看着他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俨然已经有了答案:“你不会发现她怀胎的月份作假了吧?”
栾大睁大了嘴巴:“诶?!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在现代被历史书剧透的了,张贺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面上却装出一派高人的云淡风轻:“把你查到的事情,具体和我说一说?”
第174章 驰道
栾大说道:“我买通了钩弋宫的小宫女, 她说陛下去赵婕妤那里临幸的次数不多, 宫里的大黄门都记着日子, 赵婕妤这一胎是陛下出发去甘泉宫前四个月也就是初春的时候怀的, 来诊治的御医都留有记录,但大黄门向上报给中宫的时候, 却记成了年初那次, 也就是往前提早了两个月。”
“他们这么操作不怕被看出来吗?”张贺问。
“我听说妇人刚怀上的前几个月, 还不怎么显怀,赵婕妤又托病在离宫歇息, 因此只要买通周围的心腹和御医,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那她已经怀足了十三个月,还不准备生, 她以为自己怀的是哪吒吗?”张贺不由得吐槽道。
“哪吒是谁?”栾大一脸迷茫,但还是敬业地接下去说,“我还打听到赵婕妤迟迟不肯分娩, 是让那个御医给她开了专门延迟生产的药, 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本来陛下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久无子嗣了, 她诞下皇子或者公主,以后在宫里也有个依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的孩儿?”
张贺冷笑道:“她岂止是想要一个皇子, 怕是还想要个太子吧。”
虽然张贺已经邀请栾大坐上了太子宫给他准备的车驾, 但即使隔着车帘,栾大还是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劝道:“君侯慎言, 这件事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知道的,又不会在外面乱说。”张贺看栾大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提点道,“帝尧之母庆都怀胎十四个月生下尧,这位赵婕妤恐怕是想要算计生出一个尧舜之君,你说她是不是个人才?”
“原来如此。”栾大本身是个神棍起家,很快领会了赵钩弋这份装神弄鬼的心思,“她是想按照簿册上记录的日子,熬到第十四个月再生,陛下对于这些事还是比较相信的,到时候再找人造势,这个新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成为她更进一步的绝佳条件。”
“既然让我知道这个秘密了,我会让她得逞吗?”张贺问道,“你可否知道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她怀孕月份作假?”
“据我所知,他们买通的那个御医开的初始方子还存在钩弋宫的就医簿册里面,只是黄门造了一个假的簿册呈交上去。”
正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回禀:“君侯,太子宫到了。”
张贺起身向栾大告辞:“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对外先不要伸张,带上几个人去钩弋宫将真的簿册偷出来,这件事必须要找稳妥的人和你一起办,我让车夫带你去找石宁石蒙两兄弟,他们和我一起曾经师从游侠,武艺高强,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这边栾大自去找石家兄弟合计偷簿册的事了,张贺走到太子寝宫,刘据唤来史良娣,三个人屏退左右,张贺把这件事说了。
史良娣倒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欣喜地说:“栾大此番如果成功偷得簿册,便是大功一件。只是最近局势瞬息万变,还是宜早不宜迟啊。”
“我已经嘱咐他尽快去办,但是想要钻钩弋宫的空子去偷那个藏得很好的簿册,确实需要时间来好好筹划。”张贺说道,“现在匈奴人投放有毒家畜的线索暂时是断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流行的疫病控制下来,不然还没等别有用心的人出手,长安城就已经大乱了。”
刘据也忧虑地点头道:“确实,现在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已经有贫民举家向外逃避疫病的了,还有胡巫依然很是兴盛,如果不尽快控制疫情,我怕那些人会进而控制百姓的内心,让他们因为绝望和害怕而相信胡巫传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