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用眼睛鄙视他:“就是法律啊,不把这些当成约定俗成的规矩,或者官员出政绩的手段,而是写进法律里,自然就是法律。”
狄安中没精打采,这些叫做政令,违反政令自然要被处罚,但和狭义上的法律是两种概念。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凭大雍国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进学之事尚还好说,但也要看百姓自愿,强制要求反而容易惹出民怨。后一项就医之事何其难也?何况民间医者缺失,再加上珍贵药材都掌握在世家和各大门派手中,只怕大雍国力再盛百倍也做不到。”
徐先生叹息道:“若能实现,恐怕已经是圣人所言大同世界了吧。”
徐先生一副向往模样,星河心中暗笑。
大同世界不必,二十一世纪就可以了。虽不能说处处完美,但起码这些福利已经实实在在的用到每一个老百姓身上了。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往下说了,想的在如何好,也只能是空想。
徐先生和狄安中都觉星河确实颇有见地,有乃父当年风采,狄安中不在追着他学法,徐先生觉得他学儒也有潜质但是聪明人理想太远大反而容易坏事,也就默认了他“不务正业”学医的要求。
不过提了一个要求,副修麻烦选上儒道法其中之一,到时候选儒会到徐先生班里,选道法会进狄安中班里。
目标达成,星河回到宿舍找谢子墨大略说了一下今日之事。
没说大雍面对的绝境,只说经过和狄先生的友好磋商,双方达成最终结果,就是星河可以入学医学系,但必须在儒道法三家之中选择一家当做选修。
谢子墨听得目瞪狗呆。
“你大概是全白鹿山唯一一个,先生求着你将儒法道三家选做副修的学生了。”
白鹿山选课规则,诸子百家,只能选其一做主修,因为学生成分问题,大多数都是选儒道法三家其一做主修,其他如医墨农兵杂之类的,选几样做副修,这样倒过来的,世家里星河也许是独一份。
“哈哈,这不是很好吗?”星河哈哈大笑:“一定很有趣。”
因为要等谢草包,两人在白鹿山足足留了半个月。
第五日的时候所有考生考核都已经结束,拿着代表通过的弟子铭牌下山回家。
星河两个作为被害者及其家属同样拿到铭牌却回不了家,难免有些可怜,就和徐先生求了许可,干脆泡进了进行文试的那十间图书馆,不到吃饭睡觉的时间绝不出来。
这十间图书馆除了那十架四千卷,剩下的满屋子可都是星河没看过的,里面有对四千经典的注义,有某大家的读书心得,当然,更多的是们写下的短小精悍的小故事!
神一样的!
星河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几乎是满含热泪的泡图书馆。
他终于能在度拥有丰富的精神文明了!
这里的和现代的写的作家,完全是两回事。
这里的“”,更多指的是“小家之说”或者“小人之说”。
因为没有什么“巨子”一类的领军人物,只有稗官和靠说书为生的艺人们在街头巷尾传颂故事,这些故事通俗易懂,且带有一定的思想性,在百姓间流传极广,却扩散不到上层社会,因为格局不大,被称为“”。
而能被收录进白鹿山图书馆的“”著作,基本上都是心灵鸡汤类,看在星河眼里,真是熟悉又陌生。
好想拌一点砒霜进去进去啊……
兄弟成了宅男,谢子墨只好舍命陪君子,也跟着一起泡图书馆。
不过谢子墨不爱看,他看的当然是法家经典。
“任相爱用儒修之人,不过我将来入军中,法家在军中比其他几家用处更大,至于选修,自然是兵家。”
星河咂舌,任天泽真是一手遮天。
听听这话:任相爱用儒家之人。
重点是任相,都不是皇帝!
虽然在世家大行其道的大雍,皇帝几乎就是个吉祥物,然而你们的忠君爱国呢?就这样还敢称要学儒?
半个月后,谢草包和邬淞前后脚到了白鹿山。
那时满山学子早已走光,连先生们都走了,只剩下徐先生狄安中还在陪着等。
没办法,副校长要作为代表留下,副校长的师弟总不能跑的太快。
先到的是谢草包。
如果单看外形,当真看不出这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内力竟是个草包,但一开口说话,虚假的怒气和真实的得意夹杂着些许恨意,交织成一张扭曲的面容,像是后世的意识流画作。
一开口,谢草包就痛斥谢子墨“心狠手黑,不为人子”。
第52章 演技
果然不出他所料,谢草包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坐实谢子墨伤人罪名。
可他难道真的不觉得,作为父亲,这样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训斥儿子的嘴脸,实在是太难看吗?
要知道在现代,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学校里两个小孩儿打架,老师叫来双方家长,经常会有家长对着自己孩子劈头盖脸先骂一顿,然后再跟老师保证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之类。虽然孩子们大多难以接受,但这未必不是爱的一种。
不过这种情况都有一些必要的前提。
比如孩子调皮总是捣蛋1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家长被叫学校已经习惯了,家长笃定是自家孩子的错,先自己骂一顿,对方家长和老师才不会说的太难听。
又比如两个孩子家庭一方势大一方贫穷,那么就算你占理,多半也并不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对算对方家长通情达理,但能打架的熊孩子,这回被家长训了,转脸就堵了你在揍一顿撒气。
但谢家完全没有什么必须要忍耐的前提啊!
谢家十八大世家之一,对方是谢父手下小兵,不陪着笑表示捅得好就已经是邬家很有节操了好吗!
狄安中看不下去,正要提醒他事情已经查明,根本不是谢子墨的错,但恰好这时,邬父进来了。
谢明瞬间甩开他们,三两步迎上去,握住邬父的手,一脸愧疚和亲近。
愧疚是装的,但亲近一定是真的。
能豁出来长子前程给自家上司搭桥铺路,这TM不是亲信谁信啊!
就算以前不是,从今天过后也就是了!
谢草包和邬父两人就这门站在门口,执手相对泪眼。
谢草包哭:“老邬啊我对不起你呀!我没将孩子教好,叫他伤了你家淞儿啊!”
邬父劝解:“谢公严重了,大公子年少气盛,一时火气大也是正常。何况我听家仆说淞儿伤的并不重,养养就好。”
谢草包哭:“可淞儿错过了今年的白鹿山考核,远大前程几乎尽毁啊!”
邬父微笑:“下臣当年也没能有幸入白鹿山,而今不也在谢公手下施展?可见只要人有心,肯脚踏实地,无论什么地方出身,都有出头之地。”
啧啧啧,看看邬父这风采,这言辞,这鸡汤灌得!
演技起码是谢草包的十倍!
星河于是鼓掌赞美邬父。
“邬先生说得好,有理有据,慷慨激昂,震动人心!”
啪啪啪的声响引来飙戏中的两个人,然而星河没见过谢草包,谢草包却见过星河——的画像。
当初就是这小兔崽子带着那不孝子逃出生天!
就算星河一番话全是赞扬,但谢草包丝毫不觉得星河会是好意,于是怒目瞪他。
“任家那个私生子?我与邬先生说话,哪有嘴的地方!”
邬父见状忙打圆场:“小公子也是好意。”
谢草包可以随意得罪星河,他却不敢。
他敢动谢子墨,是因为背后指使他的,正是谢子墨生父,他觉得谢子墨全无胜理,才敢动手。
但星河,就算他是私生子,但已经被任家认回,任天泽不嫌弃他,天底下谁敢动他?
邬父不知道,端木薇敢。不仅敢,她还已经动过。
星河没想到谢草包竟然知道他不怀好意,给了他一个饱含惊奇的,“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傻啊”,的眼神。
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的谢草包气的肝疼。
他又不是真的智障,只不过家里父亲弟弟妻子儿子太过厉害,将他比成一滩污泥,就是因为每天沐浴在众人“你怎么这么蠢”的目光里,久而久之,凡是这类眼神他都能自动解读了,他才黑化的呀!
QAQ还是晋阳对他好……
星河听谢草包说他插嘴没家教,于是微笑着乖乖回应。
“谢叔叔教训的是,也怪我从小没爹教,晚辈这就闭嘴便是。”
谢草包还要骂人,但他听星河提起他爹,立刻怂了。瞪了一眼立在星河身边的谢子墨,转脸又和邬父执手相看泪眼去了。
你们TM就没见邬家两个小子都不在吗?
你们就不奇怪这种场合,身受重伤的“受害者”为什么不出来哭诉委屈吗?!
狄安中被这两个蠢货腻味的想吐,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口,被星河及时扯住衣角。
你给我静静看着别说话!
星河眼神凌厉,颇有些师侄当年风范。
QAQ任天泽跟着谢渊学习的那段时间,也经常出现这样的眼神,比大师兄徐老五还可怕!
狄安中萎了,于是门口那两人飙戏飙了小半个时辰。
知道谢草包说的口都干了,才猛然发现——
咦,现场观众怎么没人有反应?
不该同情他家出了不肖子孙吗?不该痛恨这不孝子心狠手辣吗?对了,邬家那两个孩子呢?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
“你这不孝子,过来给你邬叔叔道歉!”
“噗嗤——”
星河捂着嘴直笑。
又是这个小子。
谢草包皱眉:“你为何发笑?难道这不孝子伤了人,不该给对方道歉吗?”
“伤人就该道歉,天地之理,我怎会因此发笑?谢叔叔实在误会我了。”
星河面带微笑,慢条斯理:“我笑的是,该道歉的人反了呀。”
“什么反了,这不孝子伤了人,难道还要伤者道歉?邬家可不是普通百姓!我不仅要这不孝子道歉,我还要他付出代价!!”
谢草包根本没反应过来,还语带威胁。倒是邬父脸色发白,连连拽扯谢草包袖口。
果然演技超群的人思维也敏锐许多,邬父显是听出了星河语外之意。
星河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已然带着和煦笑意:“我说反了,自然是因为您将受害者和加害人弄反了,该道歉和该付出代价的人自然也反了呀。”
“什么…………”
谢草包好歹没草包到底,毕竟事情真相如何,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的了,星河说的明白,他自然就知道,他们的计策,许是没成。
“怎么可能!”
谢草包惊叫出声,晋阳不是说,这计策只要第一步执行的好,别被人当场抓住,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其他差错吗?
家仆既然快马回报,说是不孝子伤了人,被当场抓到,说明第一步并未出错,那么怎么还会被抓到破绽?
谢草包危急时刻竟然也反应飞快。
仗着对晋阳的信任,他迅速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一定是在诈他!
谢草包强自镇定下来,对两位先生出言相激:“白鹿山何时也做起谄媚权贵,颠倒黑白之事?这倒也不必,我谢家无敢做不敢当之人!”
星河不得不为谢草包的急智鼓掌。
谁说他是草包来的?这不是反应很快嘛?
如果星河没有找到确凿证据,那今天少不得求了先生帮忙,来上一出空城计诈他一诈。在这个假设上,谢草包的应对可以说得上十分不错,瞧他没和星河这个能言善辩的小辈纠缠,而是直接对白鹿山的先生用了一朝嘲讽,先生很可能为了白鹿山声誉,将“事实”说出。
但假设毕竟是假设,星河找到了实际证据。
狄安中气性大,之前本来就被谢草包恶心到,此时闻言暴怒:“谁谄媚权贵颠倒黑白,这小子找到了证据证明谢子墨青白,人家连真凶都找出来了!”
说着啪的一声踢开耳室的门,大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邬横搀扶着邬淞,畏畏缩缩从耳室挪出来。
谢草包和邬父看着邬家兄弟两个闪闪躲躲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果然将事情办砸。
狄安中见状痛快大笑:“星河这小子实在厉害,竟然想到一种提取指纹的办法,将匕首把柄上的指纹提取出来,发现竟然有邬横的指纹,你说这可不可笑?”
谢草包脑袋翁的一声。
那他……他之前和邬父表演的那些……在他们眼里岂不是如同猴戏一般可笑?
谢草包想通这一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颤抖。
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对面六人
他的好儿子,任家那个小兔崽子,还有白鹿山两个老家伙都在看他笑话!还有邬家两个小崽子,在里面竟然静静听着他出丑却不出声!
谢草包生平最恨别人拿他当傻子看,现在却成了别人眼中,尤其是他这不孝子眼中的笑话,简直气的想要杀人灭口!
然而自然不行,他气怒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想要维持住仅剩的面皮。
“谢叔叔留步。”星河大喊。
“你,还,有,何,事!”
谢草包铁青的脸色没有一丝消减,甚至还更阴沉,一个字一个字咬牙问道。
星河笑吟吟:“您刚才说的,加害者要给被害者道歉并且付出代价。其实邬家兄弟已经道过谦了,不过诬陷贵族这事,总不能轻轻抹去,您看就撤了邬先生官职,永不取用如何?”
邬父闻言脸色惨白:“不……谢公……”
然而谢草包看也不看他一眼,吐出来一个“可”字,甩袖匆匆走了。
星河看着谢草包狼狈的背影,微微笑了。
第53章 过年
因邬家兄弟陷害谢子墨,星河二人不得不在白鹿山多留了半个月时间,等坐着牛车一路在慢悠悠晃回邑京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底。
除夕夜,过年了。
任家属于星河的那个小院子里,春夏秋冬四个婢女将院子装饰的喜庆非常。
她们虽然实质上是崔氏的人,并不忠心于星河,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做好本职工作。
院子里的花木被寒风摧折的早已枯萎,但心灵手巧的婢女们用丝娟绸带折出栩栩如生的花朵绿叶,点缀在花木稀疏的枝干上,远远看去,竟和鲜活的花朵仿佛。
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无论是星河所在正屋,还是仆婢们居住的侧屋,门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唯一的区别就是正屋门前的红灯笼是白玉做骨金丝为线,下坠流苏上串着颗颗圆润小巧的红宝石,风一吹过,红宝石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窗上门前的福字对联等等春节必备物品一样不少,而且也都是精品。
星河抄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四个婢女忙碌,因为年节将近,她们各个脸上带笑,即便是冷若冰霜的冬梅,也弯着眉眼。
“郎君快进屋,冬日里风冷,吹一会儿就得头疼。”
春兰劝道。
周天高手的体质不比常人,内力运行下,冬日冷风也算不得什么。
星河其实并不讨厌四个婢女,毕竟她们只是崔氏手中木偶,而且仅有的手段也不过勾引而已,还不能是太过明显的勾引。星河自己把持得住,她们就毫无用武之地。
而且自从他进了白鹿山后,春夏秋冬也像是歇了心思,即使最活跃的夏荷,都老实许多,在没做一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
所以春兰和他说话时,星河难得给了她一个笑脸,看的春兰受宠若惊。
“去那些灯笼来,要小一点的,多拿一些。”
他院中这颗是一株苍柏,松柏长青,冬日寒风中唯一能留下天然绿意的,也就是它了。若是对比的是满院子枯枝败叶,那这抹绿意自然在珍惜不过,但他满院子花草被人工“争奇斗艳”,倒将这株苍柏趁的有些失色。
不如挂上红灯笼,好与这院中喜庆气氛相融合。
春兰没问原因,恭敬地屈身应是,然后转身出去办事。
崔氏在如何厌恶星河,他在任家三少爷的地位不变,要些灯笼而已,并不会受到刁难。
没过一会儿,春兰就领了四个小厮进来。
那四个小厮每人搬着一只箱子,每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