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久违的有些心情低落,却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遮掩这样的情绪罢了。
念想……么?
还真是一种软弱的说法。
且一点也不以软弱为耻。
白锦不知玉罗刹心底的想法,他只是望了望星空,随口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你可要回万梅山庄?”
玉罗刹没有多少犹豫的摇了摇头。
“这次回西域,我想闭关一段时间。”
剑客有些诧异:“这个时候?”
他原以为无争山庄的事情会让玉罗刹忙碌上一阵子,却没想到玉罗刹压根就没有亲自处理这件事情的打算。
玉罗刹点头。
“我想趁此机会冲击大宗师境界。”
冲击大宗师境界,自然是从宗师巅峰,一口气突破至大宗师境界了。趁着这两日对武道的感悟颇多,玉罗刹觉得是该趁热打铁了,毕竟突破境界也是讲究缘分和时机的,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个机会也不知该等到何时。
“可有把握?”
“十拿九稳。”
玉罗刹的声音满是笃定。
他说十拿九稳,便一定是十拿九稳。
与在战斗中感悟到武道真谛而匆匆突破的白衣剑客不同,玉罗刹显然已为这一天准备了许久。
魔道与正道,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
正统功法大多求稳,讲究的是基础扎实、稳扎稳打,因此前期进展通常较慢,但正因为他们从小就严于律己,随着境界的提升,向上攀爬的道路会逐渐变得顺畅——与魔道相比而言——被心魔困扰的几率也远远低于魔道之人。
而魔道中人则恰恰相反,他们讲究的是随心所欲,因此很多修炼魔功的武者通常在学武初期便突飞猛进,进展神速,但正因为这样的急于求成,导致基础不稳,随着境界的提升,功法的弊端也会渐渐显露出来,境界越高,突破之时便越加凶险。
也正因为如此,在宗师级别的高手之中,魔道高手的数量才远远低于正道。
君不知有多少魔道高手,都卡死在了进阶宗师的门坎上?
宗师尚且如此,更别提大宗师了。
这些年玉罗刹一直苦苦压制着自身境界,就是为了要将自己的基础打磨的更加牢固,方便他稳固心境,也方便他厚积薄发,如今他说要冲击更高层的境界了,那便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以玉罗刹的周全,想来也不会拿自己的武道开玩笑。
白锦想了想,问道:“你为何不在万梅山庄闭关?那里清静,也不会有人打扰,实在是个潜心闭关的好去处。”
他虽只在西方魔教呆了短短几日,但奈何有些人就是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明白西方魔教的那群魑魅魍魉究竟是何等的厉害。
那样厉害的一群人,真的甘心永远屈居于玉罗刹之下么?
当然是甘心的。
只因他们若是不甘心,那他们的下场就只有死!
他们畏惧着玉罗刹,那种畏惧不是单纯的敬畏,而是一种提起玉罗刹三个字便两股战战的恐惧!
也只有这样彻彻底底的恐惧,才可以真正让一群妖魔鬼怪安分下来。
不错,他们安分,仅仅是因为上头有玉罗刹压着而已。
那是一群不可信任,也不可交托的人。
白锦当初会放心的在西方魔教突破大宗师,又何尝不是因为有玉罗刹在最高处坐镇?
玉罗刹摇了摇头。
“山庄有小雪在。”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在他的儿子羽翼丰满之前,玉罗刹不想给西门吹雪引来任何有可能遭遇的危机。
就算西门吹雪身边有白锦也不行。
不过白衣剑客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细想下来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玉罗刹揉了揉眉心,就听身旁的白衣剑客淡淡道——
“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你尽管开口。”
玉罗刹:“………?”
受宠若惊。
第32章
与西门吹雪的百日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白锦与玉罗刹十天前便已分道扬镳,玉罗刹回了西方魔教,白锦则牵着绝尘一路往万梅山庄的方向赶。
他浪迹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出了远门后还时刻记得自己有个要回的地方。
因为万梅山庄里,有一个小徒弟在等他。
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然而一码归一码,眼瞅着约好的一百天就要到期,回家的路途却并不平静。
只因白衣剑客本身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若非如此,白锦当初又怎会招惹上西方魔教?
江湖上,又哪里会有真正安分守己的人?
在偶然杀了一伙拦路抢劫的匪盗之后,白衣剑客仿佛一夕之间就回到了在大唐江湖的作风,一柄剑,一个人,神清气爽的杀遍了沿途所有看得见的山贼匪窝。
百姓们大呼恩人,白衣剑客行侠仗义的名声也在塞北一带传的沸沸扬扬,山贼人人自危,就怕这位杀神忽然有一天就杀到了自己家门口,碰头商议一番之后就出了个损招——众筹一笔重金,请人来杀白锦!
许久没被人挂过悬赏的白衣剑客,为此还特意放慢了回山庄的脚步,没过几天,果然就有杀手上门了。
杀手。
两个。
黑衣蒙面,满身的肃杀之气。
白衣人斗笠之下的脸有些看不分明,他看见两个杀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拔剑。
一剑过去,身首分离。
两个黑衣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站着的杀手依然能跑能跳,躺着的杀手却永远都只能躺着了。
白衣剑客淡淡道:“还差了些火候。”
活着的黑衣人额上留下了一滴冷汗。
白锦的声音微微拔高,语气却更冷了:“要么拔剑,要么去找帮手,你可以二选其一。只是有一点,若你走了,你的帮手却没有来,我便要去屠了你们的老巢,一个不剩。”
他简直像是一个疯子。
黑衣杀手行色匆匆的走了。
白锦眼尖的很,这两个杀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多半有着自己的组织,组织里则一定有他们自己的秩序,就算同伴之中没有比这两个人更强的杀手,也总该有一个最强的首脑才是。
他所料不错。
这个杀手组织收了钱便很敬业的在为那伙山贼办事,送给白锦的人头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白锦照单全收,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来的杀手越来越强又如何?
连给他的剑打打牙祭都不够资格!
就这样杀了好几波之后,正在追杀组织里的叛徒一点红的首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天,白锦正在路边的茶摊上喝茶。
茶味很淡,淡的几乎只是白水,白衣剑客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起身,随手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钱。
他本打算继续上路。
可瞧着桌上的铜钱和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自己……何时也要挑剔茶水了?
白衣剑客面沉如水。
他背着手,站在原地沉思半晌,才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胃口被玉罗刹养刁了。
大约是在万梅山庄享受惯了的缘故,如今竟也不大习惯这样粗糙的茶水,这实在不是一个剑客该犯的错误。
白衣剑客深觉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破天荒的陷入了自我反省的思绪中。他在茶摊老板惊疑不定的眼神里,再一次,坐了回去。
待回到万梅山庄,是该修书一封叫玉罗刹收敛些,免得天天锦衣玉食,把他的宝贝徒弟也教坏了。
阻碍修行的玉罗刹:“…………”
潜伏在暗处只等白锦起身的杀手:“…………”
刚要收走铜板的茶摊老板:“………没,没事儿!您请,您继续喝!”
白锦蹙眉道:“换一杯白开水。”
“是,您稍等!”
如此,等白衣剑客终于起身的时候,天边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霞。茶摊上只留下两个疑似是江湖人的男子,自娱自乐了一下午的绝尘欢腾的奔过来,亲昵的蹭了蹭主人的胳膊。
白锦揉揉它的脑袋。
“走了。”
再走上半天左右,就要到达万梅山庄了。
异变突生!
潜伏许久的杀手忽然发难,寒光四射的剑直直朝白锦背心刺来,白衣剑客身形不变,那柄杀气四溢的剑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不是白锦出的手。
白锦根本没有动手!
白锦身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袍人,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
面具红中露紫,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整张面具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鲜活可怖,他的手里还提着柄狭长的剑,剑尖正在滴着鲜血。
“手下不懂事,让阁下见笑了。”
杀了那名杀手的人,正是这位黑袍客!
白锦冷冷道:“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黑袍客颔首。
他忽道:“十年前,我远游关外,曾经遇到一个无名剑客,在长白山巅和我大战了两天两夜。”
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种炽热的火焰,似是怀念,似是感慨:“那一战实在是痛快淋漓,叫我终生难忘,只可惜那一战之后,我就再也遇不着那般称心如意的对手了。”
白衣剑客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不错!”黑袍客道:“练剑而无敌手,其心情之寂寞苦闷,同为剑客的阁下想必可以理解,这十年以来,我时时刻刻都寻一位对手而不可得……”
白锦蹙眉道:“没有对手?”
“没有对手!”
白衣剑客不理解道:“天下如此之大,你我的剑法又尚未登顶,为何会没有对手?”
黑袍客一愣,“你难道遇上过很多对手?”
白锦想了想,摇头。
他在大宋遇上的高手实在不算多。
黑袍客又问:“在你眼里,怎样的剑法才算登顶的剑法?”
白锦坦诚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因为我的剑法尚未登顶,所以我不知道。”
黑袍客哈哈大笑:“好极好极,此行遇上一个像你这般有趣的对手,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绝尘已跑出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
白锦已拔出了他的剑。
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那是比以往更内敛、却更纯粹的剑气。
他的白袍无风自动,他的眼神清透而明亮,眼底跳跃的火焰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缓缓地开口,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庄严的仪式:“在下白锦。”
黑袍人沉默半晌,道:“我即将与你殊死一战,却不能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知与你……这实在令我痛苦。”
他是个杀手,但同样也是个痴迷于剑的剑客!
无法堂堂正正的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于对手,无法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对决,又怎会不让他心痛,不让他扼腕!
白锦看着黑袍客狰狞的面具,开口道:“无妨。”
他挥剑落下一柄半透明的剑,清冽的剑气立刻在场中铺开。
“你有此心意,便足矣。”
黑袍客似乎是怔住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剑法……”
他也拔出了他的剑。
“原来是你,也罢,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闻名西域武林的剑!”
两个人,一白一黑,各执着一柄剑,遥遥对望。
他们同样很冷,但黑袍客的冷,却与白锦的冷完全不同。白锦的冷,冷的让人退避三舍,黑袍客的冷,却是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冷!
宛如一条毒蛇,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终于,黑袍人动了。
他的剑,也像一条毒蛇,极快,极准,也极狠!他已将本身的杀机与剑气合二为一,他的人就是他的剑,他的剑就是他的人!他们早已经凝为一体!
无坚不摧,无懈可击!
白锦周身的气场中,混入了一团混沌的、奇特的、妖异的杀气。
又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高手!
白锦眼中的战意终于彻底点燃。
他的剑也动了。
剑在动,风在动,连天上的云也在动,他划下的气场似乎自成一个小世界,剑的轨迹引导着气流的变化,风云色变,他的剑忽然融进了风里、云里!与周围的花草树木融为了一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还有什么剑,能比浑然天成大道之剑更美妙,更令人心驰神往?!
没有!
因为这样的剑,就是白锦的剑道所追求的极致!
一剑!
他们只出了一剑!
这一剑中蕴含的,是他们各自的道,剑的碰撞,即是道的碰撞!
这一剑,精彩的几乎令天地变色!
黑袍客道:“我叫……薛笑人!”
白锦肃穆道:“我不会记得你的名,但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剑。”
“好,死的……不冤!只恨……这一生……从没有赢过……他!”
黑袍客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面具一分为二,露出一张既平静,又怅然若失的脸。
虽心有遗憾,可终究——还是死得其所。
他死了,他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姿态,毋庸置疑是一个剑客。
至少,已无愧于手中之剑!
第33章
万梅山庄。
“少爷,您起了。”
西门小吹雪嗯了一声。
春和笑盈盈的给床上的小包子穿好鞋袜,和景明一起服侍自家少爷梳洗之后,才道:“少爷,咱们院子里好像忽然多了一个人,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小吹雪歪了歪头,似乎对春和的话语十分不解,他想了想,迈着小短腿推开了房门,向院子里快步走了出去。
春和掩嘴一笑,被景明嗔了一眼后,才赶紧追着西门小吹雪小跑出去。
夏日的早晨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花草修剪的极为精致,在晨光下呈现出漂亮的翠绿色,白衣剑客就坐在院中的石桌边,被翠绿的颜色簇拥着,端着一本书细细品读。
小吹雪眼睛一亮,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师父!”
白衣剑客这才从书本上移开了视线,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徒弟,一双冰寒的眸子里也浮现出点点笑意。
“吹雪。”
他放下书,接住了向他怀里扑进来的小吹雪,将小徒弟整个抱了起来。
举高高。
小孩子低呼一声,紧紧抱住了师父的脖颈,小脸上尽是毫无掩饰的喜悦。
白锦拍拍他的小屁股,温和道:“醒的这么早?”
小吹雪嗯了一声,小脸埋在白衣剑客雪白的衣领上,含糊不清道:“我要听景明讲故事。”
“不曾懈怠功课,这很好。”
白锦夸了他一句,又对跟着小吹雪走出来的春和道:“传早饭吧,吃完了我要送吹雪几件礼物。”
春和应了声是,脚步轻快的去拿早饭了。
无论如何,离家多日的老爷回来了,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至于老爷深夜回庄,一回来就嘱咐他们下山收敛尸体这种事,就不要说给少爷听了。
小吹雪看向白衣剑客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孺慕之情。
白衣剑客十分欣慰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待吃过饭,白锦又牵着小徒弟的手在寒潭边喂了鹤,陪着几只大白鹤玩了一会儿,才领着吹雪回了自己的院子,将一大堆小物件倒了出来。
没错,倒。
这堆小礼物里,有七成的东西是玉罗刹硬塞给白锦的。
自从了解到白锦有“袖里乾坤”的本事?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螅衤奚惨膊慌露鞫嗨蛔吡恕?br /> 分别前的那几日里,几乎是看见顺眼的东西就要往白锦怀里塞,其中最贵重的还要属玉雕的十二生肖,个个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正适合小孩子拿在手里把玩,白锦也很喜欢,便率先将一整套玉雕推到了西门吹雪面前。
西门小吹雪拿起玉雕的老鼠,又拿起紧挨着老鼠的牛:“牛牛!”
白锦似乎是静了静,微微蹙眉,开口纠正道:“牛。”
小吹雪往门外侍女们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春和景明教的“牛牛”和师父的“牛”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牛。”
“嗯,这是牛。”
白锦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