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斟酌片刻,旋道,“十五皇子为人谨慎持重,自是有分寸的。”
乾隆冷道,“有分寸是最好,眼下看倒是政事顺畅,治国安民也通,怕只怕他不识好歹,步旧时燕王朱棣的后尘。”
饶是知道乾隆并不在意此子,嫌其曾被疑血脉有染,和珅听到这话依然心惊——纵观大清历代,用鲜血为龙椅铺路者大有人在,宗人府枯槁遍地,冤魂满塞,天家富贵纵然难得,但越靠近皇帝的地方越无异于龙潭虎穴,以史为鉴,便可量轻重。
皇权不容僭越,纵使是血脉亲源一样可以无情抹杀。
“不过,”乾隆语气和缓了些,“太后同朕说,永琰回宫之前,与润之相交甚笃,你可知道他二人如何相识?”
和珅脊背一凉,不知乾隆何意,道,“臣,臣也不甚知道,或许犬子上书房时无意中与皇子结识,也未可知。”
“爱卿这般紧张做甚?”乾隆笑道,“这是好事,来日润之娶了故伦,朕倒希望他在朝中有所帮衬。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别怪朕多心问这一句,也只你的儿子,朕信得过。”
“那是自然,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润之定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来日娶了……”声音戛然而止,和珅瞠目结舌,“娶……十公主?”
“怎么?内务府还没将生辰纸并到一起?”乾隆勃然大怒,“这帮奴才如今做事怎的这般怠慢,分不出轻重缓急么!陈尽忠,给朕宣内务府主管!”
和珅大急,“不不不!陈公公先,先不用宣!”说罢跪道,“润之尚且年幼,不谙世事,且纳娶之事,臣更想遵从犬子意愿,不愿强加于他,请,皇上三思。”
乾隆居高临下,神色中有些出乎意料的茫然,未几,又转而微微愠怒,拂袖道,“你也觉得朕是一厢……连你也要拂朕的意么?!”
“臣,并非枉故皇上好意,只是,只是……”
那日朝堂,和珅的确闻所未闻,纪晓岚告知时又不在状态,是以乍一听闻此事便慌了手脚。
娶了旁人倒不打紧,若是润之娶了公主,必要另开府邸,离府别居,介时就不能时刻见着宝贝儿子,不能抱,不能亲,为父的一颗玻璃心哐当一声又落地了。
但此时箭在弦上,强行请愿并非明智之举,不如缓兵再观——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舍得孩子离开,便不允许他长大,倒阻了孩子姻缘。
乾隆吁了口气,语气松弛些许,“那便先定了,其余的,年后再议罢。”
和珅道,“臣遵旨。”
乾隆面色方才好了些,忿忿道了声‘平身’,室内再度静默。
茶叶载浮载沉,满室茶香。
乾隆蹙眉:“昨日何琳递回来军情折子,西藏廓尔喀犯边,朝上还是分‘战’‘和’两派,刘墉向来主和,只分说: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还是孙子那套老路子,朕听得耳朵起茧,此事你怎么看。”
和珅研磨的手略停顿,缓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不错!”乾隆断喝,“今日能于扎什伦布寺大肆抢掠,明日岂非要兵临城下,这帮蛮子愈发大胆,朕断不能一忍再忍!”
和珅:“廓尔喀一族年年犯边,今年打压下去,明年又如野草复生,实在难除根本,和琳手中兵马尚不足南蛮十分之一,恐怕有心无力。”
乾隆:“大雪封山,今冬先派步兵增援,待开春,朕得放把火,彻底燎了这野草,不然岂非要叫百姓笑我大清无将?!”
和珅:“臣以为,论朝中之将,刘统勋年岁已长,福康安将军与其子元瑞可用。”
乾隆挑眉:“朕心中有数,爱卿一语点破,显得朕不聪明。”
和珅:“……臣罪该万死。”
“恕你无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爱卿明日早来一刻钟。唔,这封弹劾刘墉的,这字……”
和珅抬眼去窥,旋道,“呵,纪晓岚左手写的。”
乾隆将折子弹进火里,笼中忽溅出一星红火,迸到地摊上蹦了两蹦。和珅忙绕过去,用鞋底捻灭。
和珅:“圣上尽可以赏他二百棍,将纪晓岚杖为死胖子,臣无二话。”
乾隆眼底尽是笑意,“朕若发落了他,来日可再无人与你分忧罢?”
“分忧之人,已早被皇上发落了。”
乾隆色变,半晌吁了口气,“当年之事,你还在记恨朕。”
“臣不敢。”
“罢了,批折子。”
瑞脑销金兽鼻子里喷出龙涎香,乾隆以食中二指抵在眉间,掐揉天应穴,不多时,太阳穴传来安稳力道。
和珅道,“皇上需保重龙体。”
乾隆微合双眸,“中宫怯懦,太子年幼体弱,眼看着不好,八阿哥又……朕如何敢病。”
“皇上正当盛年……”
“这些话朕听够了,你不必再说,”乾隆将头向后靠,半倚在和珅腰腹,缓缓道,“这朝廷看似水波不兴,实则盘根错节,内有朝臣控权,外有廓尔喀什外族滋扰,俱虎视眈眈,只等着朕倒下去那一天。”
“朕多希望,你能像从前那般……同朕说话。朕将四十岁了,不想再搏,也快搏不动了。”
“朕时常想起那年,那年对诗,唯你不怕我……”
乾隆再不出声,和珅茫然去望,却见乾隆呼吸平稳,似坠梦境。和珅双手虚画,比划着抚摸乾隆刚毅英朗的俊颜,他敬他,重他,心疼他,唯独不怕他,哪怕他君临天下,四海归心,当年不怕,如今亦不怕。
也只不过,断了份念想罢了。
乾隆将醒未醒,虚空中喃喃道,“至斋,我也……”
耳边雷声滚滚,立时间,和珅如遭雷击,猛然向后退去,惊醒了乾隆。
“臣告退。”和珅慌忙夺门而出。
和珅匆匆下了汉白玉台阶,路过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傅邢枢傍边也未做停留。
御书房中,乾隆勃然大怒,龙案上折子哗啦啦扫了一地。半晌瘫坐在龙椅上喘气,吼道,“怎又没声了?!”
“打完了,三十。”御林卫答。
“谁让你停!再打三十!”
御林卫:“……”
作者有话要说: 唯有情深不忍辜负,近来有宝宝问起和珅与乾隆的旧事,有一段历史记载,乾隆在王府时,曾真心怜爱一年氏女子,名为年水月,本想登基之后许其后位,却终究因其母家年氏之故,不得善果。和珅容色极似年水月,在一次皇家对诗宴上与乾隆相识,自此飞黄腾达。我喜欢和珅,又打心底里觉得他可怜,所以想给他一段真实的情感,哪怕等待多年,斯人仍在,一切都为时不晚。
莫名奇妙的抒情了一下,表打我,顶锅盖跑了~~~
☆、多行者
眼前一片漆黑,身上遍冷遍热,方儒生感觉自己在黑暗中缓缓爬行,片刻便被一堵无形之墙阻挡住,似乎身处一个被火炙烤的黑匣子中,闷得无法喘息。
耳膜充斥着惊天动地的嘶喊、哭叫与求饶声,一只带火流矢划破长空,如同一颗极亮星子。须臾间,漫天火响箭紧随其后,‘嗖嗖’连成一片火海,蔚为壮观,‘火海’自头顶倾泻而下,瞬间照亮整个夜幕!一时之间,天降异象,凡人只得退避三舍。
断壁残垣中处处鲜血烈火,火光中隐隐勾勒出位少年将军身形,腰刀染血,生杀予夺。
方儒生如致幻相中,飘飘忽正抬头去看,一只利箭有灵性般,倏忽调转方向,反朝他射来!
方儒生连连后退,箭头紧随其后,仿佛獠牙撕开夜色一道缺口来,眼看就要钉入骨肉!
电光火石之间,一位异族华服美妇人飞身挡在他面前,箭头旋即扎进肩胛,血如泉涌。
那妇人口中含血,柔软的手掌冰凉一片。勉力咳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将他狠狠按进枯水缸中,以身躯盖住缸沿,厉声道,“棠儿!好好听娘说,不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出这口缸子去,听见了么!”
万箭齐发,瞬间将美妇人钉成一口筛子,血水顺着穿透身体的箭头流到他脸上,雷声轰鸣,天降大雨——
“娘……”
“娘?”
“不要死!娘——!”
“你怎么了!”尹壮图小心按住方儒生的手,以防他抓伤自己。
方儒生缓缓睁开眼,神志游离天外,身上一阵阵虚空无力。模糊中,一张极硬朗英俊面庞映入眼帘,烛火映着脸上原本狰狞的伤疤也柔和些许。
“爹……”
尹壮图大窘,赶忙伸手按他额头,“烧坏脑子了不曾?怎叫爹呢?”
腿肚子上传来隐隐痛楚,嗓子也干得厉害,方儒生神志流沙一般缓慢聚拢回来,顿了半晌才沙哑道,“多谢恩公相救……”
“哭了?”尹壮图用指腹揩掉方儒生眼角的泪水,“做恶梦?想家了?”
“没。”
“不想提就不必说,怪大哥多嘴。”尹壮图笑道,旋起身端碗给他,“将士们刚入伍时都蒙被里哭过几鼻子,大哥唐突了,贤弟莫见怪。”
“不是,”方儒生垂眸,“旧事入梦,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接过搪瓷碗来抿了一口,碗里液体黄澄澄黏糊糊腥臊气甚重,活像一泡1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热尿,不禁皱了皱眉头。
尹壮图捋捋后脑勺,“上回润之喝剩下的参汤,我到伙房偷的,不知道放这几日坏了没。”
“哦!还兑了一根野猪鞭,左右大补之物,应当不相克……吧。”
方儒生只觉得从食道深处泛起一股子恶心,简直压抑不住想要口嗓子眼儿吐一发的冲动,催得伤口扯痛,气血翻涌,差点儿又昏厥过去。
尹壮图见他神色极古怪地将那一口参汤咽了,尽尾儿又脸色惨白翻了个白眼,只当他想家想那旧事,心怀难畅,年纪轻轻便要受世事无常,不由语气温和几分。
认真劝道,“旧事伤身,旧人伤心,既怀念难受,便试着不去怀念。大哥初到伊犁时也如你一般感怀伤逝,日子久了,便也学会杯酒释怀的道理,做人,总得学着放过自己不是。”
“还喝水么?”
方儒生摇摇头,漠然道,“不是感怀伤逝,怀旧而已——不知我家少爷可在此处?”
“他方才来过,见你还没醒,怕府里有事就先回去了,你来寻你家少爷,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并非府里有事,”方儒生道,“今日将少爷要的粮食运到山下山神庙去,左右和大人入宫去,府里也无甚事做,听说少爷拜了位名声师父,就想着上山来寻他一寻。”
“哦——”尹壮图理解道,“难为贤弟你连日冒雪运送物资,还遭了这等无妄之灾,实在是大哥之过,你就在我帐子里安心养伤,明日一早等丰绅过来让他来看你。”
“不必麻烦,”方儒生挣扎起身,“多谢壮将军今日搭救之恩,方某不便叨扰,这就下山去了。”
“我姓尹,本是山野粗人,无甚讲究,贤弟随丰绅唤我尹大哥便罢。”尹壮图纠正,旋爽朗笑道,“还有,你怎知我是这伙子人的便宜将军?”
“被你扛回来时隐约听见旁人这般称呼。”
尹壮图错愕,“倒是大哥唐突了,当时只当贤弟晕厥……”
“没全昏,”方儒生拖着一条腿要下地,“告辞。”
“不行,你不能走,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时如何能下地走动。”
方儒生还就不信这个邪,结果受伤的腿刚点地,一阵钻心的疼痛便激出一脑门子冷汗来,趔趄两步险些摔倒,被尹壮图眼疾手快拦腰抗回榻上。
“我说甚,”尹壮图麻利给他盖上被,“你们读书人皮肉细嫩,这种裂骨伤可不是浑玩儿,先且在此处将养着,不急。”
方儒生本就硬撑,多说这会子话只剩头晕目眩,满耳朵塞着尹壮图唠叨:
皮肉细嫩皮肉细嫩皮肉细嫩,不急不急不急不急……
方儒生把头往被子里一埋,“那便劳烦了。”
“你既然与丰绅相熟,便也是大哥的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甚劳烦不劳烦。”
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不劳烦劳烦……
方儒生暗自叫苦不迭,现如今只得直挺挺躺在床上万事求人,此时急也无用,正自烦闷。
偏尹壮图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
“这般蒙着头不闷么?”
不闷么不闷么不闷么不闷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丞相府邸又是另一番旖旎景象——
“润之,琰哥不成……”
“如何不成,都这样儿了。”
净室里水汽氤氲,两具年轻身体在木头浴桶中相互交缠。
润之探入水中,永琰反手死死扒住浴桶边缘,勉力向后扬起头颅,毫不防备将脖颈递到润之嘴边,被后者含住喉结舔吮不休,嘬出青紫来才罢口。
“润之……啊……”
润之有意相引,啄了啄永琰微张嘴唇,看着永琰水下赤条条男儿健美躯体,肌肉匀称流畅,只忍不住浑身发热,不由借着温水润滑,穷尽手段撩拨少年最敏感不堪之处。
(一群河蟹走来走去……)
在他耳边低声说,“琰哥儿。”
“快……”润之将舌探进永琰口中翻搅。
永琰腾出手虚将二人搂得更紧,不多时便相拥颤抖着泄在水中。
“呼……”润之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与安稳,忍不住去亲吻那人斜飞入鬓的剑眉,叹息道,“好舒服,琰哥——”
永琰亦沉浸在方才一场荒唐迷乱中,良久缓过神来,搂紧怀抱中少年,曲起食指刮刮润之脸颊,沙哑道,“水快凉了。”
小少年听得心旌荡漾,不禁想起从前阳宫图里看过的荤画儿:两人坦裸相附,下头进到那小穴里去,不知更是怎番销魂滋味儿。
“嗯,回床上去。”
嘴上应着,怎么也不见动弹,手指反倒越发顽皮,往永琰股间探——
指尖刚要触及那一小片褶皱便被一把推开!
永琰面上潮红不减,这会儿又是羞赧又是惊愕,也顾不得身上寸屡未着,一个鹞子翻身便要跳出桶去!润之眼疾手快,一把搂住遍身红透之人,强行拖拽,哗啦啦水花飞溅,复从后抱得死紧。
润之失笑道,“跟我还害臊?”
害臊还言轻了,羞愤欲绝才是真,倒是自己冒进吓坏了他。
言毕只觉得手底下的皮肤几乎要灼手了,润之舔他脖颈上吻痕,好生安抚几句,心中暗搓搓盘算今日且再饶你一把,等下次定不能就此作罢。
“从实招来,那小木头人儿是不是一对儿的?”
永琰头埋得愈发深,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桶壁上,半晌低低嗳了一声。
润之不依不饶,面颊紧蹭着永琰赤裸脊骨,委屈道,“为啥不肯给我?”
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怀里人登时烫冒了青烟,轻微挣扎起来,难堪道,“那个刻的不好……润之,别摸,我去拿予你便是。”
“别出去,外头冷——”润之道,“宫里盐引之事有眉目么?”
永琰缓了缓道,“差不离。”
“年关底下万事停当,能赶在明年三月春闱之前么?”
永琰将润之两只作乱贼手并叩在桶沿上,沉吟道,“应该能,年前就做准备。”
“水真的凉了,润之。”
“那我叫方先生进来加热水——”
永琰眸色一暗,“不是说他今夜宿在军营么?”
“哦——”润之愣道,“忘了。”
两人各自收拾妥当,相拥着窝在被子里闲话。
润之两脚夹着永琰一条腿,嗅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苦丁味,温暖干燥的皮肤触感极好,小木头人儿在手里把玩,细看木头小永琰果然不如木头小润之雕刻传神,木木一张脸还不甚被多刻了一刀,横贯左右,几乎毁容。
便道,“这个刻得不细致。”
“嗯。”
“明明能刻好的,另一个不很好么?”
“自己的样子不太熟悉。”永琰道。
自己的样子不熟悉,却对别人熟悉么?润之好奇,“我呢,对我熟悉?”
永琰把头转到另一侧,闷道,“就在脑子里。”
“这么喜欢我啊~”润之亲亲他后脖颈上吻痕重灾区,永琰脸红得要爆炸,无奈地揉揉他的头。
润之把小木头永琰往床榻旁边的衣服兜里一揣,“这个我先收着,回头刻个好看的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