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痕迹清理一下, 还有烧杯……餐盒!”卫霖一口喝干了剩余的水,把台面上的两个玻璃烧杯放回架子,“程教授,别暴露我们哟!”白源提起套在废弃物回收桶里的垃圾袋。两人最后扫视了一番实验室,打开后方的消防通道门,赶在大部队到来之前逃之夭夭。
三十秒后,实验室的合金密封门被外力撬开,乌泱泱地涌进来一堆荷枪实弹的特种士兵,不少人的作战服与靴子上还残留被溅射到的污血。这些士兵一部分围住程笠新,另一些训练有素地散开搜查,排除危险。
后方一名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程笠新面前,神情严肃地说:“程教授,这里太危险,外面全是怪物,随时会破门而入。请随我们去安全地带,我们会负责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程笠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一下头:“我的家人呢?”
“放心,我们已经另有一队人去接了,到时候会跟程教授汇合。”
“外面……我的研究员里还有正常人吗?”
另一名佩戴上校肩章的军官回答:“没有。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整座研究中心,消灭了所有异变的怪物,并没有发现正常人。”
“……好吧。”程笠新失望地说,“我要把实验数据和现有的研究成果全部打包带走,这需要一些时间。”
“越快越好。”那名上校环视实验室,忽然用力嗅了两下,问:“什么味道?刚才有人在这里开伙?”
程笠新想到卫霖的嘱托,有些不自在地隐瞒:“没什么,实验试剂的味道。”
上校四下兜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作罢了。
一个多小时后,程笠新教授在重兵保护下离开实验室。走到大楼门厅时,他看见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保安,看样子还是正常人类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们怎么了?”
紧跟着他的上校答:“我们一进来时,这些保安就已经躺在地上了。还有生命迹象,但意识全无,怎么都叫不醒。”
程笠新蹲下身,扒开其中一名保安的眼睑和口腔看了看,遗憾地说:“像是深度昏迷。不过他们身上已经有病毒感染的征兆,就算醒过来,用不了8小时,也会开始产生基因退化或病变。”
“也就是说,他们醒来后会变得跟里头那些怪物一样,见人就攻击?”上校面色沉重,朝手下微一颔首,“教授,我们走吧。”
程笠新走下台阶,坐上一辆黑色军用防弹吉普车。车门关闭的瞬间,他听到一阵枪响,惊道:“怎么了?”
上校戴上宽大的墨镜,说:“防患于未然。”
程笠新想开口反驳些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卫霖和白源从消防通道快速离开大楼。研究1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中心的围墙外有不少士兵持枪戒守,震慑与驱散那些看过视频后源源不断赶来打探情况的民众。他们很是花了点功夫,才找到个不起眼的角落翻墙溜掉。
离他们进入市区的时候,又过去了三个小时,街道上更加混乱了。大多数商铺都关门闭户,学校、商场等公众场所也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但屡屡出现的怪病发作与暴力袭击事件,不仅让严重缺乏的警力应接不暇,也让目睹现场的人们惊恐万分——
拎着环保袋的大妈,走着走着,身上的皮肤、肌肉、器官突然层层剥落,最后剩下一具连筋带血的骷髅,依然浑不自知地走到车站等公交车。
背着耽美文库的小姑娘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大蜈蚣追逼进巷子。仔细看去,那些“蜈蚣”足有一米多长,扁而宽阔的节肢躯体,活像褐色的电锯锯片,蠕动着长触须与无数短足,爬行速度快得惊人。小姑娘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一边痛哭流涕地喊,没两下就被追上,淹没在锯片堆里。
一对儿匆忙赶路的情侣,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女方正着享受着男友的体贴安慰,猝然一根尖锐的口器,如黑色的铁锥般,与温声细语一同刺入她的耳孔,血淋淋地从另一侧耳道穿出。女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哀鸣,就被腐蚀成一张装满体液的、涨鼓鼓的皮囊。
……
——谁他妈看到这些3D立体恐怖片似的情景,能不惊声尖叫、四散奔逃啊?!
卫霖在兵荒马乱的街道上艰难地挪动车身,望向窗外的骇人景象。一名浑身浴血的壮汉踉踉跄跄追着他的车,拍打着车窗呼救,但他并没有停下来。
尽管看到、听到、感受到的完完全全就像真实一样,但资深的破妄师,早已学会区别现实世界和“绝对领域”,才不会让意识“陷落”在虚拟世界中不可自拔。
有时卫霖也会想,什么才是现实?人类在做梦、幻想乃至产生幻觉时,大脑所产生的神经脉冲,和亲身经历这些场景时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你以为你听到、看到、嗅到、触到的,其实全是大脑让你听到、看到、嗅到、触到的,那么你该如何判断,大脑给予你的信息哪些是幻想、哪些是真实?
或许这窗外的景象,这些妄想症患者们的脑电波所记录下的一切,才是真实的。而所谓的“现实世界”,反而是我们大脑发出的错误信号——卫霖忽然产生了一缕荒谬的念头。
“卫霖!”白源突然喝道。
“……怎么?”卫霖回过神,转头看他。
白源注视着他的眼神,凌厉而微带焦灼:“你刚才模糊了一下。”
“模糊?”
“是,就像节目视频源从超清切换到普通——有那么一瞬间,你整个人模糊了。”
卫霖眨巴了一下乌溜溜的眼睛,作无辜状。
白源不为所动地沉声道:“这是‘陷落’的征兆!你刚才那一刻在想什么?”
“……没什么。”卫霖慢慢笑起来,“陷落?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新上岗的菜鸟吗?我可是单位骨干、业界精英。”
白源探究性地盯了他片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拉着张臭脸说:“你最好像你自夸的那么专业,省得我除了完成任务,还得想方设法把你涣散的意识捞出去。丑话先说在前头,万一捞不动,我可就当断则断了,回头你成了植物人,我顶多买束花去你病房里插一插。”
他的语气虽然难听,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挤兑话,也算是少有了。卫霖吊儿郎当地坏笑:“哟,白先森还会给我买花?那你买束蓝鸢尾吧,那个的花语比较应景。”
白源想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后脑勺上。至于那个“比较应景的花语”是什么,死硬派白先生表示半点也不想知道。
“话说,刚才如果我没看错,追进巷子里的那些节肢动物,感觉像远古蜈蚣虫?”卫霖转了话题道,“这是什么意思,程教授觉得他研制出的诱发剂,不仅对人类有效,也对动物或者植物有效?”
白源略一思索,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程教授认为人类身上苏醒的病毒基因,不但会使自体产生异变,也会影响周围环境,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譬如动植物的退化或者返祖。”
“我还以为这个绝对领域的难度只是‘生化危机’,没想到还得加上‘远古入侵’……谁说科学家思维严谨啦,他们的妄想世界跟普通人一样,也是光怪陆离的好吗!”卫霖苦笑。
前方堵成一条长龙,连人行道和绿化带都挤满了车辆,许多车拼命按着喇叭,恨不得插翅飞越乱哄哄的街区,回到自以为温暖安全、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保护作用的家中。
卫霖不得不停车,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不过,这妄想倒也不是那么毫无根据,有些复制能力极强的DNA序列,被称为‘跳跃基因’,的确可以从一个物种转移到另一个物种身上,甚至跨界,从动物转移到植物身上。比如说从昆虫体内,转移到它所栖息的松树体内。”
“跳跃基因?”白源怀疑地挑眉,“听起来像伪科学。”
卫霖耸肩:“我只说我在各类研究论文和成果公告中看到的,你知道我的记性好得不得了,看一眼的东西全都在脑子里,但是并不负责去伪存真。总之,有基因学家认为,跳跃基因是一种‘寄生’的基因型态,它们其实可以被归类为反转录病毒,能够将自身基因嵌入宿主基因,就像病毒在人类之间感染一样,去‘感染’别的基因组。而且这些跳跃基因一旦成功进入某个基因组中,就无法轻易消除,并能遗传给子代,留存千百万年。”
“说简单点,就是某些远古病毒基因带有寄生功能,能‘跳跃’到与人体有密切接触的动植物身上?”白源深入浅出地提炼了一下。
卫霖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其实病毒基因嵌入、黏合直至影响宿主的整个过程并没有这么快,需要许多年,甚至是许多代,但是在程教授焦虑、抑郁、自责的妄想世界里,这个过程被加速了,所以危机才爆发得如此之快。这也意味着,我们完成任务的速度也得加快——我们要跟快进了不知多少倍速的‘世界末日’争分夺秒。”
“尼玛这叫什么破事啊,明明不属于我们分内的活,难度还大得离谱,”他忍无可忍地吐槽,“麦克刘这个死胖子!”
白源对他的这句话发自内心地表示赞同,然而这份赞同层层削弱地传递到表情上时,只剩冷傲而又矜贵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的程度。
卫霖无奈地叹了口气:“骂归骂,意识都进来了,活儿还是要尽力干完的。我们要弃车了,换个更灵活的交通工具。”
他熄火拉手刹,打开车门正要迈出,忽然精神一阵恍惚,竟向后坠倒——
那真是种坠落一般的感觉,仿佛被抛入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永无止境地向黑暗中坠去、坠去……
他猛地跌回驾驶座,还保持着面朝车外的姿势,连脑袋带肩膀砸进了副驾驶座上的白源怀里。
“我好像……真有哪里……不对劲……”在神智模糊前,卫霖努力抬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白源的衣襟,无法对焦的双眼寻找着搭档的身影,“白源……帮我一下……”
白源低头看着上半身倒在他大腿上的卫霖,思维出现了瞬间的断层。
而后迅速将他拖出车厢,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向路旁一栋看起来比较整洁高档的公寓楼跑去。
第30章 分解,重组
白源抱着丧失意识的卫霖一路狂奔, 闯入公寓大楼,一扇一扇地敲门。他得尽快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 以保证呼叫监测员开启“精神力传导”时, 不被任何外界因素打扰。
从一楼敲到三楼, 终于有个好心过头的家伙开门,问:“有什么事吗……他怎么了?”
白源连对方的模样都来不及看清, 出手就是个掌劈颈动脉, 瞬间把人弄晕过去,然后鸠占鹊巢地挤进去, 反锁好入户门。
本来就算把户主直接弄死, 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之处——不过是程笠新的精神世界中, 芸芸众生之一的投影,并非真实的存在。然而发现倒地的是个年轻姑娘后,白源没再出手,一来好心眼的姑娘总是叫人心生怜惜的, 二来不到万不得已, 他也不爱杀人, 哪怕对方的本质只是一簇神经细胞的生物电火花。
所以白源只将她五花大绑了封住嘴,搁在客厅沙发边上。
抱着卫霖进了卧室,他反锁房门,让搭档靠坐在床头的软垫上,开始联系现实世界中的监控员。
“精神类后遗症科A级治疗师白源,呼叫监测员。”
“04号监测员滕睿收到, 请讲。”
“请求开启精神力传导通道,A点白源,B点卫霖,由A向B单向传递。”
治疗室中,滕睿愣住了:印象里,白源从业三年以来,从未向监测员提出过任何援助请求,更别说是为了搭档。
——他也没有固定的搭档,每次人手分配都任由麦克刘指定。而他的每个临时搭档完成任务后,都想方设法要保持住关系,理由是“白源太牛逼了,跟他搭档好轻松啊”!
然而白源却永远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有次当着监测员们的面拒绝麦克刘的说合:“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为什么非要塞进来个拖后腿的家伙?”
“你这样不符合规定嘛。”碰壁的老胖子打着官腔说。
自恋的白先生嗤之以鼻:“那你再找个白源给我吧!”
眼下这位以能力强、脸色臭著称的业内精英白源,连续两次和同一个人搭档不说,竟还破天荒地请求开启搭档间被戏称为“神交”的精神力传导,实在是令滕睿跌破眼镜。
“——04号监测员!”全息投影屏幕上的文字,用一个毫无耐心的感叹号表达主人的不满。滕睿赶紧回复:“收到。三秒钟后开启传导通道。”
绝对领域中,白源低头望着紧闭双眼、不省人事的卫霖。缺少了灵动的眼神与鲜活的表情,对方看起来像一座被魔法凝固的雕塑,以舍弃生机为代价,换取隽永而冰冷的美。
曾经白源认为卫霖太轻薄与闹腾,只有安静下来时感觉靠谱些,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却产生了莫名的翻转——卫霖这家伙,还是继续活蹦乱跳、油腔滑调好了,再怎么样,也比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顺眼得多。
白源挥去浮动的杂念,单膝跪在床沿,凑过身去,一手扶住卫霖的后脑勺,将前额贴上他的眉心。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精神力还未及灌注,卫霖就消散了。
消散的意思,就是像烟雾一样消、像海沙一样散。白源只觉手掌中发丝柔软的触感陡然一空,近在咫尺的男人身躯正快速分解——碎成齑粉、融入空气,成为物理意义上的分子。
白源望着空荡荡的掌心,震惊过了头,大脑中一片尖锐的空白——
卫霖这是……“陷落”?还是意识消失?
……不!他知道卫霖仍在这里,以另一种不可视的形式存在着。半空中那些极细小的、红色的微光颗粒,正渲染出卫霖作为分子形态存在的事实。
白源伸出手去,微微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宝石红色的微光颗粒。
微光颗粒蓦然旋动起来,如无数流星于茫茫太空中飞舞,每一个颗粒都在交换着彼此的位置,划出复杂而奇异的轨迹,而后受到某种无形而宏大的力量牵引似的,向宇宙的中心聚拢、收缩到极限,重新凝结出了一具人类的躯体——
卫霖。
发丝柔软光滑的触感又回到了白源的手掌中,卫霖闭着眼,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床头软垫上,仿佛从未打破过“物体”的界限,仿佛刚才的瓦解为分子、又凝聚回身躯,只是个转瞬即逝的错觉。
白源觉得他引以为傲(自视甚高)的智商已经被方才的奇诡景象冻结了,需要泡进热水,重新复苏一下。
他收回手,用力抹了把脸,静下心来思索:在卫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异变。但原因不太可能是所谓的“远古病毒基因诱发剂”,因为他们身为破妄师,非常清楚自己是以脑电波的形式进入“绝对领域”的,作为外来意识,受这个世界规则的制约要小得多。
如果不是病毒,也不是“陷落”,那又是什么?
白源依稀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蛛丝马迹——非常不起眼,却也非常重要——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它,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只能倾过身,更仔细地端详卫霖,试图能寻回一点对细节的回忆。
卫霖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重新聚焦的眼神开始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半躺半靠在床头,白源侧坐在床沿,两人的脸距离不过一尺,几乎可以算是鼻息相闻了,他在错愕过后,哂笑起来:“白先森这是要吻我吗?可我吃完饭还没刷牙呢。”
白源神情一僵,立刻向后撇清关系,忙不迭地起身离开床沿。“你在昏迷前向我求助,”他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说,“我正打算开启精神力传导。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卫霖记得昏迷前的事,抬起双手揉搓脸颊,又晃了晃逐渐清醒的脑袋,顿时觉得自己又活力十足了,就像一颗充得异常饱满的电池。
“谢了,白源。”他真心实意地说,拍了拍身下松软的床垫,“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然而没想到的是,还能享受到VIP待遇。”
白源从未在卫霖口中获得过如此动听的感谢——简直像抹了蜜的毒药、盖了鲜花草皮的陷阱,令他十分不自在地背过身去,假装欣赏窗外街市上鬼哭狼嚎的风光,嘴里冷淡地说:“都是为了任务。另外,你能不能别再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