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美到极处，竟是哀伤。
因为这世间本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存在。但凡有一丝惋惜与遗憾，在这样的美好之中，都能被无限放大，变成苍白的空洞，无法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的诗作者是唐朝著名诗人韦应物，诗名叫《简卢陟》，意思是“写给卢陟(zhi)的一封信”。
这个卢陟是谁不知道，诗歌赏析里说是韦应物的侄子但好像没啥凭据。韦应物写过四首送给卢陟的诗，内容不是思念对方就是别来寂寞
第107章 线索
此时此刻, 黎白也正行走于一片冰寒之中。
N15号星球上的战斗很急，却并不难。毕竟没有不了解又难缠的外星生物, 还是地球上的三个大区之间竞争。
从三个大区成立开始，到现在近五百年的时间, 始终在一直争斗, 彼此十分熟悉。如今又在开发外星的关键时刻, 不必要的内耗都会暂时中止。所以三个大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争斗可以有，但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所以最近几十年来几乎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 都是小队作战，而且不会做得太绝, 说是战斗, 其实更像是演习。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黎白个人战斗力突出的优势才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有她在，基本上都是中华区压着其他两个区打。当然, 其他两个区也不可能吃亏，暗地里联合在一起，至少维持表面上的平衡。
所以这一次，他们本来打算趁黎白不在，占据优势。也正因此，黎白的调令才来得那么急，也没有让她带队友，而是孤身一人前来。
黎白过来的消息一传开，欧洲区和美洲区便无法再保持强势。中华区只要不太咄咄逼人, 一点小小的纠纷很快就能够平息。毕竟目前开采矿星才是重中之重，没必要将精神放在这方面。
事情结束之后，黎白开始思考自己之所以被调派到这里来的原因。
这种事以前她根本不会去想，对她来说，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没有分别，自然也就不会去计较这些。但现在不同了。
命令是黎放下达的，毫无疑问。
但他目前应该还不知道黎白跟杨迦的关系——对他来说，这些都是琐碎小事，不值得在意，只会让下面的人看着。而黎白和杨迦掩饰得不错，在不能随意调取游戏数据的情况下，应该很难发现这一点。
而且按照黎白对黎放的了解，若真的掌握了自己跟杨迦的关系，他反而不会动她，而是会让她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她们以为即将成功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这一次调动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暂时不可能得到解答，黎白也没有非要追究。N15号矿星的事解决之后，她暂时没有别的安排，可以自由行动。于是黎白申请了前往月球基地的通行证，乘飞船前来此处。
那个同样叫杨迦的女研究员，让她非常在意，总觉得其中或许隐藏着某些隐秘。而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月球基地。
因为情况十分特殊，所以月球上的冰冻基地并没有人类驻守，一切都是自动化管理。每个前往这里的人，刷卡进入之后，挑选自己沉睡的休眠仓躺进去就可以。系统会自动分辨出休眠仓中的人类是否还有生命体征，并将已经死亡的部分转到焚化炉进行销毁。
在数千度的高温之下，人类的身体会被焚烧成灰烬，连骨头都不留下。同时被烧死的还有被他们携带来的病毒。
月球上驻守的部队和人员都不愿意靠近这个地方，所以黎白是一个人进入的。
其实这个冰冻基地是恒温控制的。虽然一共分为三层，但实际上，每一层的温度都一样。可黎白行走在其中时，却总有一种下一层楼就更冷一点的错觉。
地面上第一层的休眠仓大都空着，从地下的第二层开始才有正在工作中的休眠仓。舱体旁边插着躺在其中的人的身份卡，卡槽上面绿色的灯亮着，代表此人的生命体征仍然存在。隔着半透明的舱盖，能够隐约的看清楚躺在其中的人。
因为开发政策的缘故，躺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毕竟只有他们才能够承受长途太空旅行所带来的身体负荷，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异星的生存需要。
迄今为止，已有数千万年轻人奔赴太空参与各种开发工作，但真正能够躺在这里陷入休眠的，却寥寥无几。并不是因为病毒感染者只有那么几个，而是因为这些人身份特殊，都是主持各项前沿研究工作的人员，掌握着大量重要的信息和资料，只有他们才值得地球花费大量的资源建立这个基地。
很难说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黎白很快找到了那个叫“杨迦”的姑娘，她应该是最新一批到这里来报道的，所以位置十分靠前。隔着舱盖，黎白仍旧看不清她的长相，只好将身份卡上简单的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并没有什么特别。
虽然这也在预料之中，但黎白还是难掩失望。她本来一直以为两个杨迦之间应该是有着某种联系的，但是到了这里之后，那种感觉反而淡下来了。
她在休眠仓前站立了片刻，略略犹豫，还是决定既然已经来了，就将这里的人都看完。也许这么多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前来此处“探望”他们的人。
黎白慢慢往前走，查看每一张身份卡上的信息。很快她注意到，越是靠近深处的休眠仓，里面的人沉睡的时间越长。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五年之内的。看来虽然官方宣传说沉睡时间可以达到二十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
只有第三层深处寥寥数十人坚持了下来。
越往前走，年份所对应的人数递减得越快，前后对比起来，甚至有种让人触目惊心之感。
最深处的几个休眠仓大概很久没有移动过，上面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每当黎白破开这一层薄冰，看到那一点浅浅的、代表着生命的绿色时，心中便会油然而生出某种陌生的触动。
她仔细的阅读每一个人的身份卡。上面的信息太少太简单，甚至无法让她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但黎白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他们还活着。
道路终有尽头。黎白来到最后一个休眠仓之前，蹲下身开始清理身份卡槽附近的冰霜。等到终于将这一块薄冰剥离下来，看到上面写着的字时，黎白手一抖，差点儿直接将这张身份卡□□。
姓名：杨迦
其他的内容黎白都看不进眼里，只盯着这一行字，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
这里竟然也有一个杨迦！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快速的清理起整个休眠仓上覆盖的冰霜。虽然明知道就算清理干净了，隔着不能打开的、半透明的舱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黎白还是下意识的这样做。
一开始她的动作很急切，但很快就慢了下来。而且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念头，她并没有率先清理头部附近的舱盖，而是将其他地方的舱体都清理干净之后，才转到舱盖上来。
将最后一片冰拿开，黎白的手已经被冻僵了，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舱盖。
隔着舱盖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黎白很快睁大了眼睛，凑近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她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个休眠仓里躺着的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来回对比了数次，杨迦才总算弄明白了问题所在。这最后一个休眠仓里躺着的“杨迦”，头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
可惜看不清。
而且更不能打开休眠仓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黎白观察思索了很久，直到浑身都快被冻僵了，连脑子似乎也冻住了转不动，她才慢腾腾的起身离开。
要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舱盖，又不放心的走回来，捧起之前清理掉的冰雪，重新盖在了上面。
直觉告诉她，不管里面的人头上戴的是什么，都最好不要被别人发现。
从冰冻基地里走出来，黎白才觉得冻僵的身体逐渐缓过来了。她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的看到了驻守此地的部队所驻扎的地方，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跟她刚刚离开的地方形成天壤之别。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黎白微微皱眉，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杨迦。
也是因为想起了杨迦，电光火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最终停留在其中最清晰最明显的那一个上——冰冻基地最深处里躺着的那个杨迦头上所戴着的东西，从轮廓上看，跟之前在游戏中张子涛研究出来，杨迦戴着进入数据世界的头盔何其相似！
一瞬间黎白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想，真的是头盔吗？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为什么会戴在这么一个人的头上？是什么人安排的？那个沉睡于地球历454年的杨迦，跟自己认识的杨迦又有什么关系？
“黎上尉！”卫兵看到她，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黎白回礼，正要越过卫兵进入驻地，脚步忽然一顿，转身问道，“你们驻扎在这里，平时有什么娱乐活动？”
“大部分娱乐活动都是这里自发组织的，我们连上网都只能上军部内网，没什么意思。要说娱乐活动，估计只有《真实》游戏算得上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家都会进去放松一下。不过我们都遵守保密条例，请长官放心。”卫兵回答道。
第108章 身份卡
这话黎白只是灵光一闪随口问出, 并没有指望有什么答案。然而真正听到这个答案时，她心中还是猛然一跳。
月球上竟然也有《真实》这款游戏发售！
虽然月球基地成立多年，物资往来已经十分容易，而且身为外星与地球之间的中转站，这里的位置也十分重要, 建立了基地，驻守着大量的军队, 但毕竟是军管之地, 保密措施十分严密, 便如这卫兵所言, 平日里连外网都上不去。
而且地球和月球之间毕竟隔着很长的空间, 要将一款游戏铺到这里来，是非常困难的。——并不是说如今的科技做不到, 只是不值得花费那么多的力气。毕竟要做到这一点, 必定要耗费许多物资和人力物力, 而做了这么多却仅仅只是为了一款游戏, 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里偏偏就有。
“为何这里别的都没有，反倒有《真实》游戏？”黎白问。
卫兵挠了挠头,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听说是因为政府大力推广这款游戏，才特意拨出款项来铺设线路。不过咱们这里地方偏远，平日里没什么娱乐, 有了这款游戏的确是好了许多。”
黎白点点头，没有再问。卫兵知道的优先，就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也许应该去查查此事。
还有那个“杨迦”……
听说最初《真实》游戏在进行各种测试的时候, 还没有开发出游戏舱，而是使用头盔进入游戏。黎白不知道那头盔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这基地里有《真实》游戏，那么冰冻基地最深处那个休眠仓里，“杨迦”头上戴着的东西或许真的与此有关。
而如果那真是一个游戏头盔……
黎白已经在心里隐约的勾勒出了一个猜想，却又不敢确定。真相仿佛云山雾罩，距离遥远，让她不敢轻易触碰。
但是不论如何，对现在的她来说，能够知道这些，是非常关键且重要的。
黎白转身往基地里走，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
如果杨迦在这里，会惊讶的发现，这就是一张《真实》游戏世界的里身份卡，而且跟她的一样是银白色！
三个大区都在往游戏里安插人手，为此用出了不少手段。这身份卡的颜色就是其中的一种噱头。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游戏内得到身份卡，生成方式随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就注定了能够拥有这种特殊的身份。
事实上，那种所谓随机抽取的惊喜卡，就是为了掩饰他们手中白卡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黎白最初见到杨迦手里拿着的是白卡时，才会主动让她跟着自己，试探对方的身份。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那么好，亿万人之中，一眼就挑中了最特殊的那个。
黎白既不是三区派出隐藏在玩家之中的探子，也不是真人NPC，更不是运气好拿到这种卡片，而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觉醒NPC，意外拿到了代表玩家身份的卡片。
这张卡片的用处很多，但最大的一种就是能够让他们在任何游戏舱上使用，登录自己的账号。
——每一台游戏舱本身内置特殊的存储卡，会储存主人的一切信息，从而将游戏舱与本人绑定，其他人不能任意使用。但有了这种特殊的身份卡，只要将这张卡放进游戏舱中，就能暂时将存储信息替换成自己的。
所以黎白现在要做的，是找一台空着的游戏舱，去见杨迦！
虽然分开的时间不长，但对两个人来说，都很不适应。毕竟从两人认识开始，几乎没有分开过那么长时间。而且还是这种连传递消息都做不到的分开。
等见过杨迦之后，黎白会继续去查自己刚刚发现的这些一点。她相信，只要深入的查下去，真相就会在自己面前一一铺展开。
白天这里驻守的士兵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几乎没人有空登录游戏，所以要找一台空着的游戏舱很容易。
不过等黎白登录了游戏，才知道杨迦竟然不在凤凰城。
上回杨迦去寒号鸟城，在城外采集物资充实图鉴的时候，意外收到了一个新的任务，集齐八十八座城市的图鉴。
这种图鉴任务，必须要她本人采集植物才能标记，使用已经采摘好的东西却是不行的。
所以杨迦便没有立刻回到凤凰城，而是打算先把这个任务做完了再说。
反正现在黎白不在，她也不是很想回去睹物思人。而病毒的事目前也还在控制之中，有充足的物资，有足够的病毒研究相关的积累，第二代疫苗也在紧锣密鼓的研究之中。杨迦留在凤凰城，也不过是居中统筹，而这种工作，其实更适合秦宴。
杨迦相信这个并没有写清楚奖励的任务不会那么简单，也许完成之后，会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打算尽快将之完成。
而且，也是去过了寒号鸟城之后，她才忽然想到，其实这个游戏世界里，也不是每一座城市都长得一模一样的。就算有相似之处，也有各自的特色。只是她以前一直留在凤凰城里，想不到也看不到。既然有机会，到处走走看看，就当做旅行增加人生阅历也不错。
所以杨迦把跟着自己来的人都打发回去，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
哪知道星火公会的六座城市都没有走完，黎白竟然就登录游戏了。
好在张子涛早就搭建好了基于交互系统的联络空间，所以联系起来也很方便。得知黎白的战事居然已经干脆利落的结束，如今正在月球基地上，等待下一步的调令时，杨迦不由又惊又喜，问，“这么说，你很快就能回来了？”
交流只能使用文字，所以她没有看到，黎白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才回答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既然当初将她调走是觉得留在游戏里没必要，自然不可能会把她调回去。而如果是在别的岗位上，黎白绝大多数时间肯定都是在太空之中度过的，那里没有信号没有网络，更不要提游戏了。
杨迦略略有些失望，但她毕竟还是乐观的。之前本来就做好了很久不能见面的准备，黎白还能设法偷偷上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既然相聚，那就应该为眼前之事欢喜，若反倒为还没到来的离别伤感，这团聚也就失去意义了。
所以她很快振作起精神，问黎白，“那这次能待多久？”
“大概两三天。”黎白说。
其实N15那边的事没有了结，不过剩下的都是扯皮的具体事务，不需要黎白出面，所以她等于是趁机溜出来的。不过她的级别虽然不高，但编制很特殊，本职任务完成了，其他人也管不到她。
但大部分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路上，紧赶慢赶回到月球，也就没余下多少时间。
杨迦立刻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早知道黎白会回来的话，她说什么都要赶回凤凰城去的。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地下通道越来越慢，上次从凤凰城到鸵鸟城足足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这意味着，在黎白这短短的假期之中，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