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朦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听到小徒弟的问题,白惜璟一瞬间尴尬,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师姐喜欢自己,可偏偏她那行事乖张的师姐当着小徒弟的面说出了对自己的喜欢。
她们同是女子,怎么可以喜欢自己!
“她胡说的。”白惜璟敛了敛情绪,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
看师父对师伯的态度,师伯这个情敌可以不用在意了。
白朦心情顿时舒畅,心思一转,笑着说道:“师父,古有龙阳之好,那女子和女子肯定也是可以相爱的,我倒认为,师伯对你是真的喜欢。”虽然不想强调师伯对师父的喜欢,但这是给师父灌输女人可以和女人相爱的好时机。
“她喜不喜欢我跟我无关。”白惜璟语气骤冷,霸气地说道:“反正我不会喜欢她。”
白朦爱惨了师父这种爱谁谁的态度,相比较起对自己的温和宽容,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师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白朦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打动师父的心。
白惜璟闻言愣怔,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当初下山历练,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英俊潇洒的少年侠士,豪迈大气的绿林莽汉,文质彬彬的柔弱书生,天姿国色的大家闺秀,刁钻泼辣的千金小姐……
许多许多,但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
唯独……白朦。
那时候白朦还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可偏偏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一个对视,让她有种错觉,她们是失散多年的情……不……师徒。
沉吟片刻,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小徒弟想给自己这个师父做媒介绍对象?
忽然,灵光一现,白惜璟想到了一个新办法。
与其等小徒弟喜欢上别人,不如主动给小徒弟介绍对象为她挑选夫婿,无凤宫里都是女人,但无凤宫在外的那些产业,网罗了不少青年才俊。
上个月中旬,无凤宫名下地处秦州城的长悦酒楼,新上位了一个年轻掌柜,是老掌柜赵行正的次子,经营酒楼的手段不逊色于老掌柜,相貌算不上风流倜傥俊美不凡但也眉清目秀,比起白朦差远了,但勉强一下,还是可以配给白朦的。
只是,为什么心口隐隐泛疼?
“师父,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白朦见自己回答后师父一直没有反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瞧见师父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心一个咯噔,赶紧上前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白惜璟抬眸,压下心里那一丝莫名的不快,扬唇笑了起来,笑得白朦一脸茫然。
师父到底是怎么了?
白惜璟见小徒弟呆怔,笑着说:“我没事。”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绕到身后替她擦淋湿的后背。
手顺着背脊从上至下温柔划过,无意中触碰了白朦的敏.感.点,白朦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欲,再度爆发,身体还产生了之前未有的快.感。
濒临深渊的一触,身子一颤,脸颊瞬间发烫,耳尖跟着羞赧地抖了抖。
白朦咬唇,心中庆幸,还好师父在她身后,看不见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师徒俩沉默地站着,听着渐小的细雨声,各想心事。
白惜璟心里思索该如何提到赵仲安,想了许久,每每开口,都觉得突兀,最后问了白朦之前问她的问题:“白朦,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明明是自己在问师父喜欢什么样的人,怎么现在反问起自己了?
白朦想了想,轻声回答说:“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心就激动得狂跳。
师父,我喜欢的就是你,外表冷漠心却温柔得一塌糊涂,包容有度,不管我做什么,都纵容着我,年纪长于我有时却幼稚得如孩童,泰山崩于前能面不改色却偏偏畏惧感情逃避感情,知道我喜欢你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只是师徒之情……
“就喜欢年纪大的?”小徒弟的要求怎么那么低?一定是在无凤宫待太久,忘记世上的人有美丑之分了。
“对外貌长相家世人品这些没有要求吗?”小徒弟,要求尽管提,师父都会满足你的!
“就这个……”白朦害羞得低了低头,千言万语的形容藏在心里说不出,完全想不到师父这是准备为她挑夫婿了。
白惜璟无语,要求太少,选择就多了,不过,目前最好的人选还是长悦酒楼的新掌柜赵仲安,年纪二十一,比白朦大一岁,因一直在酒楼学习经营手段,还没有成家,正好符合白朦的要求。
“好了。”白惜璟停下动作,转头望了外面一眼,雨已经停了,转身绕过屏风将毛巾晾回衣架上。
白朦站在外侧等白惜璟,等白惜璟出来,继续追问:“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期待师父能说出一个半个关于她的词,可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
师父毫不犹豫地回答她说:“我不喜欢任何人。”眼眸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涟漪。
白惜璟说完,走到案几后坐下,翻找了一册账簿递给跟过来的白朦,说:“这是秦州城长悦酒楼的账目,你看看。”
白朦不解地接过账簿,一直以来,都是师父亲自过目清算各产业的账,现在突然把酒楼的账簿给自己,难道是想把无凤宫的部分事务转给自己?还是,仅仅只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师父,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第十五章
雨停了片刻,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白惜璟料到白朦有此一问,一本正经地回答:“无凤宫迟早有一天要交到你手上,审查这些账簿,就是宫主的日常事务之一。”
把无凤宫交给自己?白朦吓得赶紧把账簿还给白惜璟,“师父,我不当宫主。”如果自己当了宫主,那师父呢?和前宫主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惜璟瞥了眼摆回桌上的账簿,并不强求,清冷地回答:“随你。”随即伸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至于白朦,就当她是空气。
白朦看出师父的不高兴,妥协地拿起了账簿,笑着哄道:“师父,我看就是了,你别生气。”
“不过,师父就算是生气,还是那么好看。”
白惜璟老脸一红,做出一副愠怒的样子,说:“别胡说八道,好好看,看不懂的问我。”
暗红的花梨木椅榻宽四尺四,坐两人绰绰有余,白朦挑了挑眉,转身挨着白惜璟坐下,乖巧地应答:“好。”
两人各自安静地看书,白惜璟瞥了白朦一眼,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地提到了长悦酒楼:“长悦酒楼上月十二,换了个新掌柜,上一个月的收入,几乎是以前两个月的收入。”
“这新掌柜有些本事。”白朦赞叹,翻了翻账簿,发现十二之后的日收入果然在逐日增加,不由得好奇:“这新掌柜是从哪找来的?”
“这新掌柜是老掌柜的次子,名叫赵仲安,老掌柜退了后,举荐了他。”白惜璟心里有些犹豫,纠结要不要把赵仲安介绍给白朦。
略沉吟,还是说了:“说起这赵仲安,他年纪轻轻便有魄力有能力,年已二十一,因在酒楼跟随他爹学习经营手段而未成家,我见过他两次,长得眉清目秀,品性随他爹,纯良忠诚……”
白朦听着听着听出了不对劲,眉头一皱,打断白惜璟:“师父,你让我看这长悦酒楼的账簿,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得这么委婉都听出来了?白惜璟心口一闷,偏头低声说道:“你不是喜欢年纪长于你的吗?这赵仲安比你大一岁,师父想……”话未说完,白朦扣住了她的手。
白惜璟诧异地回头看着白朦,那冷冽的样子像极了自己,白朦紧盯着白惜璟,忽然,笑了起来,“师父,你想什么?”
这笑容令人胆寒。
白惜璟回神,挣脱白朦的束缚收回手说:“想为你挑夫婿。”
她一说完,白朦便起身冒雨离开了。
只是,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千万种情绪融在眸子里,让人看不懂。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满树桃花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枝桠上,站着几只灰褐色麻雀,歪头看着树下一袭湖蓝劲袍的绝色女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白朦手握青铜剑失神地站在桃花树下,回想昨日师父的回答,心里生出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消不掉。
介绍夫婿?师父真是会想办法。
白朦越想越气,蓄积的怒意如雷霆之势,白朦拔剑出鞘,青铜重剑挥下,一剑将石桌劈成两半,扬起的尘土迷了白朦的眼,双目渐红,泪滴在眼眶里打转。
白惜璟正在前殿翻看书籍,但明显心不在焉,寥寥几字的一页,看了半天没有翻页。
早膳过去那么久了,小徒弟怎么还没过来,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回想白朦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后的反应,白惜璟就觉得愧疚不安,好好的,为什么要想着给白朦介绍夫婿?就算是想引导白朦有正确的感情观,也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白惜璟好好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准备去向白朦道歉,正要起身,惹人心烦的师姐又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爽朗的笑声传入白惜璟耳中:“宫主,今日天朗气清,适合踏春,南绯山一夜间开满了杜鹃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白少琴在案几前站定,笑盈盈地看着白惜璟,似昨天那个被人呵斥嫌弃的人不是她一样。
瞥了眼白惜璟手中的书,好奇地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看起行兵布阵的书了?难不成不想当宫主要去当个女将军?”
余光扫到桌面上还放着三十六计和百战奇略,心一抖,不会是想整治自己吧?
白惜璟从书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白少琴一眼,“闲暇无事,随便看看。”
她从藏书楼里拿了这些策略类的书,是为了从中找到将小徒弟带回正途的办法,这真实原因肯定不会告诉师姐。
白少琴觉得还是先走为妙,但转念一想,自己走了,不正好让宫主有时间看这些书了?于是不要脸地上前抓住白惜璟的手腕,说:“宫主师妹,跟我出去走走吧,一直在这里闷着,多无趣。”
白惜璟反手甩开白少琴的手,面无表情地回答:“带白酒去吧。”跟师姐去散步赏花?这是送羊入虎口上赶着给人调戏自己的机会。
刚说到白酒,小奶娃探头探脑地扒着门框出现在了大殿门口,看到白少琴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笑着喊着师父跑了进来。
等进了大殿,想起自己来是要向宫主汇报的事情的,又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看着白惜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白惜璟和白少琴一眼瞧出白酒有话要说,两人对视一眼,白少琴上前摸了摸小白酒的脑袋,和颜悦色地问道:“白酒,你不在紫竹林扎马步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师父?还是来找宫主?”
“我……我来找宫主。”白酒犹豫着说出了原因,“宫主,大师姐她好像疯……”想到用疯了这个词来形容大师姐是大不敬,赶紧改口说:“不对劲。”
白惜璟闻言,腾地站起身问道:“她在哪?”
“紫竹林。”话音刚落,大殿里已经没有了白惜璟的身影。
心烦意乱的白朦,又去了紫竹林,一踏入紫竹林,想也没想挥剑乱砍,成片的紫竹应声倒地。
在紫竹林中间空地上扎马步的白酒,见大师姐这疯癫模样,不敢上前过问,直接跑来前殿找宫主。
白惜璟到了紫竹林,看着白朦招不成招剑不似剑地乱打一通,心疼地喊道:“白朦!”飞身上前,止住白朦的剑。
看见白朦的侧脸上有几道血丝,明显是被竹叶割伤,心一紧,问道:“怎么了?”
手腕被师父紧紧握在手心里,没有往日的灼热之感,只给她带来一阵一阵的刺痛,痛得她心如刀绞。
白朦咬唇,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愿意告诉白惜璟原因。
白惜璟心里有所猜测,猜想白朦的反常和昨天她说的那些话有关,试探地问:“是因为我自作主张给你挑选夫婿?”
说起这个,白朦心里的难过又如波涛汹涌,就恨不得背上欺师灭祖的恶名将师父彻底占有,让师父再也不要生出这种念头。
“果真是因为这个。”白惜璟长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不是说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吗?正好有这么个人选,所以为师才随口提了一句。你如果不喜欢,可以直接告诉我。”
白朦听了,笑了起来,自嘲中带着苦涩,看得白惜璟心疼。
“师父,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不嫁人。”除非嫁给师父,不然她谁也不嫁!
白惜璟怔了怔,拿走白朦手里的剑,负于身后,靠近白朦单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叹了口气,说:“白朦,我想做个好师父,但事与愿违。”小徒弟不知何时走上了歪路,她想带小徒弟走回正途,却伤了小徒弟的心。
自己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白朦鼻尖一酸,紧紧搂住白惜璟,“你是个好师父,将我抚养成人,教会我读书习字,一身武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在我心里,你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只是,她很贪心,她想要的更多,仅仅只是做师父的徒弟还不够。
白惜璟轻拍白朦后背,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白朦走回正途,让她不再因自己伤心难过。
就是这越轨违伦的感情,让小徒弟这么不开心的!
“好一幅师徒情深的画面啊!”白少琴发出感慨。
亲眼看到宫主师妹搂着白朦师侄,心里闷闷地难受,守了不开窍的师妹多年,半点温柔都没得到,反倒让师妹捡来的徒弟得到了师妹所有的柔情。
一旁的白酒听了,轻扯白少琴衣角,仰头说:“师父,不用羡慕宫主和大师姐,白酒对你也会一往情深哒。”
幼稚的面容认真地说出誓言般的话语,撩得人心神荡漾,白少琴摸了摸白酒的小脑袋,笑着对她说:“真是我的好徒弟。”
白惜璟已经放开了白朦,听到白酒说的话,皱了皱眉,想到白酒还小,乱用词语情有可原,瞥了眼白少琴,侧头对白朦说:“走,为师带你去处理伤口。”
向来听话的白朦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她:“师父,小伤而已,不用处理。”被竹叶割伤的伤口虽小,却泛疼泛痒,可她此刻就想逆着师父来。
想造作想放纵。
白惜璟心里有些不悦,抓住白朦左手,不容反抗地拉着她离开。
被师父强行带走,白朦心如小鹿乱撞,痴痴地看着师父清冷绝尘的侧脸,身体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不管师父怎么对待她,师父都是一如既往的迷人,令人心驰神往。
第十六章
白惜璟满腹心事地看着白朦脸上那些刚处理过的细小伤口,她和白朦之间的感情,似乎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尤其之前在紫竹林,那是她第一次不顾意愿地带白朦离开。
换做以前,白朦说不用处理,她一定留下白朦自己一个人走了。
“师父,在想什么?”白朦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师父没让她动,她就坐着不动,可见师父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她有些害羞。
一声师父拉回白惜璟飞远的思绪,白惜璟收回神,看着白朦的眼睛,带着一丝担忧回答说:“在想,你这脸上的伤口会不会留下痕迹。”转身将药瓶放回药箱里,低低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白朦闻言一笑,“只要以后师父不提选夫婿,我一定不会再这样。”
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讨价还价,白惜璟看了白朦一眼,拎起药箱走到书架前,棕红色的南榆木书架,高六尺二,白惜璟踮了踮脚,才将药箱放回到书架顶上。
白朦一直看着白惜璟动作,见师父踮脚,扬唇浅笑,起身想要上前帮忙,见她成功把药箱放了上去,又坐回了凳子上,看着师父转身施施然向她走来,嘴角的笑意更盛。
明媚的笑容让白惜璟一瞬间晃神,转瞬间,白惜璟心中生起警惕,小徒弟一对自己这么笑,就没想什么好事情,这一回,又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这次真的冤枉白朦了,白朦只是想对师父笑,并没有打什么坏主意。
“右手臂上的伤好了吗?”白惜璟状似无意地随意起了个话题,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白朦的伤势,就连拉着白朦离开紫竹林,也顾忌到她右手臂上的伤口而拉了她左手。
白朦愣了下,这几天一直没见师父提起,还以为师父已经忘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原来还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