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长安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流亡
流亡  发于:2017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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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衍沉默片刻,道:“你不是说,用空山金就能救他吗?”
“空山金的作用是帮助他控制体内暴动的异种能量。”张普求解释道,“但这前提是他自己有意识的驱使空山金来进行控制,在这种没有意识的状态下,空山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心脏又一次传来绞痛,这一回庚衍并没有理会这痛楚,他冷漠的任由它绞痛着——所以,是他放手的太晚了,才错失了挽救李慎性命的机会。
张普求推着他来到平台前,庚衍伸出手,轻轻抚摸李慎冰冷而僵硬的面孔。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的跳动,像一具尸体,庚衍低下头,将脸颊贴到他安静的胸膛上,深深的合上了眼。
“他没有死。”张普求的声音响起,“只是意识无法苏醒,我还会继续想办法,就像你能够醒过来一样,他也迟早会苏醒。”
庚衍知道张普求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信任张普求的能力,却也知道其实对方并不像所说的那样有信心——张普求真正有把握的话,是不会说迟早这种不肯定的词语的。
“让我单独跟他呆一会。”
庚衍低声道,张普求沉默着离开,并且关上了房间的闸门。在一片寂静之中,庚衍侧着头靠在李慎的胸口,用手指拨弄着李慎那张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宁静面孔,有些喜悦,又有些伤感的笑了。
“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庚衍这一觉,睡过去了足足五年有余。
眼下已经是大唐历一零零五年,四月十六日。
长时间的沉睡令庚衍的身体极度衰弱,整个人肌肉萎缩的只剩下一排骨头架子,他在张普求的帮助下开始做复健,但糟糕的是以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再进行修炼,哪怕是开天门的程度也不行。
他彻底成了个废人,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五年的时间不算短,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很多事。在他与李慎昏迷后不久,光明帝国内部爆发了规模浩大的叛乱,皇帝被推翻并当众处死,以大光明宫为首的叛乱军成立了新光明共和国,改以公选的方式选举出新的国家领导人,并成立国民议会,作为国家的领导中枢。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当叛乱爆发后,在中土作战的帝国军队就纷纷开始撤退,长安佣兵紧追其后收复了失去的领土,并一路追着他们将所有的帝国军队都赶出了中土。
大唐历一零零零年二月十四日,长安城佣兵公会向全方陆发出公告,宣布与光明帝国的战争结束。
和平又一次回到中土,然而长安城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这场战争不仅给整个中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也彻底打乱了长安城的势力格局。无数在战争中损失惨重的佣兵团被吞并摧毁,而越来越多贪婪的目光,也投注到了同时失去李慎与庚衍这两位首领的庚军身上。
但战争结束后,第一个被分食的大蛋糕不是庚军,而是血屠。
比起还留有一定元气的庚军,血屠才是真正的软弱好欺,尤其是最后布十带走了全部的精锐去援救北地血族帝国,剩下的除了文职就是老弱病残,守着那么大一份家业,怎么可能不叫人眼红。
甚至连庚军也参与了这一场分食……却没料其他人嘴上吃着血屠,心里已经惦记起了庚军。
以耿连成为首的庚军众人拼死反抗,但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不是一家或者两家,而是这长安城中无数张贪婪的嘴巴。然而从始至终,庚军上下无一人叛投,周冰颜战死,穆晓芳战死,连慕容林那个铁公鸡,也抱着一仓库炸药,与冲进来抢掠的佣兵们同归于尽。
张普求找到东工申慕容,以自愿加入东工为条件,要求对方保护昏迷中的庚衍与李慎。在战争中没受到多少损失的东工毫无疑问有着这样的实力,申慕容答应了张普求的条件,并当真顶下了外界的压力,保住了庚衍与李慎的性命。
庚军最终的覆灭,以耿连成一人独战十二名仙路九步的那壮烈一战为标志,划下了休止符。连杀七名仙路九步,陷入濒死的耿连成被黄沙救下,他受伤太重,虽然没死,修为却也倒退回天门,体内的源脉毁了六成,连源核都险些被打碎,伤愈后亦再难有寸进。只得托庇于黄沙,在大漠会馆当了个门卫,终日借酒消愁。
浪潮叠涌,旧去新生,这座城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永远也不会真正的安宁下来。
睁开眼已是五年后,一切都物是人非。庚衍看着镜子中削瘦而单薄的人,陌生的令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只有那双如深渊般幽深的眼睛,是不会错认的熟悉。
他伸出手,按向镜子中的自己。
“我回来了。”
他对他道。
第214章 畜生当道
庚衍苏醒后的第四天,申慕容找到了他。
东工对张普求相当重视,给他单独开辟了一座实验室,每年拨给大量经费,只要他定期拿出相应的成果。实验室中的研究员大多也是从庚军一并带过来的旧人,对庚衍相当尊敬,更有一见到醒来的庚衍就红了眼圈的。如今外面的情况不比当初,一方面需要休养身体,另一方面庚衍也需要时间来思考和筹备接下来的安排……可想而知,他苏醒的消息,对这座城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不是什么能笑得出来的好事。
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至少这座长安城,还不会忘记庚衍这个名字。
申慕容找到正在做复健的庚衍,相当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庚衍扶着辅助他锻炼行走的栏杆坐回轮椅上,手臂轻轻搭在椅扶上,抬起头与申慕容对视。
申慕容道:“我答应张普求的条件,是保护昏迷中的你跟李慎,如今你既然醒了,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一旦庚衍苏醒的消息传出,长安城势必人心动荡,当初覆灭庚军,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苏醒的庚衍继续活下去……没有人会怀疑庚衍的能力,只要他活着一天,他们就无法睡上哪怕一个安稳觉。
正如同当年的杨火星,如今的庚衍也将体会到一人与一城为敌,身为万夫所指的滋味。
“我离开,李慎留下?”庚衍问。
“你跟他一起离开。”申慕容回答道。
庚衍摇了摇头,道:“张普求不会答应的。”
“那他可以一起离开,但从今以后,他就是东工的叛徒。”申慕容刻板的声音像一具冷冰冰的机械发出,毫无人类的情感波动,“总之今天之内,你和李慎都要离开东工会馆。”
申慕容走了。
庚衍沉默的坐在轮椅上,半晌,抬起头,有些疲惫的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情况比他预料中更糟,申慕容的反应就是最佳的证明——在对方那机械一样计算得失的大脑中,留下他和李慎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超过了张普求能够创造的价值。而很显然申慕容也已经计算到,在如今的状况下,庚衍不可能让张普求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再给自己平添上一个要保护的累赘。
很快,接到消息的张普求匆匆赶来,一贯冷漠的面孔是竟带了几分慌张,然而看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扶着栏杆练习行走的庚衍后,他停下脚步,悬起的心又不知不觉落回了原位。
等庚衍的练习告一段落,坐回了轮椅上,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张普求才走上前,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
失去了东工的庇护,外面便是龙潭虎穴,庚军已经不复存在,所有人都想杀死他们以绝后患……这真的是一座吃人的城市,曾经爬得越高,跌得便越惨。
庚衍没有回答,却问他:“我的佣兵执照还在吗?”
张普求点了点头,离开去抱了一个箱子回来,里面是从庚军会馆离开时,整理出的庚衍的随身物品。有他的佣兵执照,私人印章,蓬莱银行的存折,还有庚军总帅的制服,和那套战甲乱梦。
“李慎的东西都在古柏路他自己家中,辉光派人将那里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张普求解释道,“我可以安排人将李慎送去辉光,他毕竟是李慕白的兄长……”
“不。”庚衍打断他,不容置喙道,“我会带他一起走。”
“去哪里?”张普求若有所思的看着庚衍,“西陆吗?”
他虽然埋头研究,却不是真的不通世事,只是懒得在那些事情上浪费心思。若真要说谁先最先察觉到庚衍身上不对劲的人,那张普求恐怕还远在林国之前。不过对他而言,庚衍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找到他,信任他,并全力支持他开发神甲,这些就足够了。
庚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长安是龙潭虎穴,但是离开长安,恐怕才更危险。在这城中众目睽睽之下,那些人的手段多少还是要收敛些,可在长安之外,那就是无所不用之极了。现在他能用的力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庚军几乎没剩下什么残部,当初他在中土的暗线被副官借李慎之手铲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帝国情势大变,他留在西陆的那些布置现在怎样都是未知,就算还有的残留,也需要重新整合,一时半会根本派不上用场。
——沉睡的这五年,真的是太久了。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庚衍想,他需要时间,离开长安虽然会很危险,但他早已经准备好退路,并且不止一条。隐藏身份来长安本就是冒险,他还没狂妄到自以为身份一定不会暴露,这些退路都是绝对隐蔽且安全,不会因为这五年的时间而发生什么意料外的变化。
“你留在东工,继续想办法唤醒李慎。”庚衍道,“等到风平浪静一些,我会安排人与你取得联系,你自己务必要小心,找不到我与李慎,那些人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对你下手。”
张普求面无表情的推了推眼镜,冷漠道:“你不必担心,我能够保护自己。”
庚衍微微一笑,不复多言,以张普求的能力,在东工的大学者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要他不自己往陷阱里跳,那旁人想要潜入进他的地盘里对他下手,难度不亚于直面神坛强者。
“我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张普求叫庚衍稍等片刻,回去取了一只金属手提箱过来,他将箱子平放在庚衍的轮椅前,转动密码锁将箱盖打开,让里面的东西显露在庚衍眼前。
一只棕色皮革的护腕,庚衍俯身将它从箱中拿起,查看着隐藏在护腕下方那只接近四寸长的弹刃。他在张普求的指导下将护腕戴到左手,扣紧别带,然后利用手指的晃动引动了开关。
几乎是瞬间,一只锋利的短剑从他掌心下方弹出,寒光粼粼,渗着透骨杀意。
“我管它叫袖剑。”张普求道,“剑身是用天外陨铁打造,依靠机簧自身的力量,能够无视源能的防护,穿透三甲质地以下的战甲。”
庚衍笑了。
“好兵器。”他赞叹道,用喜爱的目光注视着雪亮的剑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
离开之前,庚衍给李慎换了身衣服。李慎的身体与五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真像个怪物一样,庚衍掐了掐他的脸蛋,跟掐在一块硬冰上似得,反把自己的手指掐得有些疼。
“我要带着你逃跑了。”庚衍一本正经的对毫无知觉的李慎道,“难度很大,所以你要听话,嗯,先亲我一下……好吧,还是我亲你。”
他说着话自己笑起来,凑过去亲了李慎一口,然后又亲了一口……幼稚无比的糊了李慎一脸口水,完后用袖子毁尸灭迹。
哪怕落到如此境地,他却一点也不绝望,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好像那一年,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
当夜,在张普求的帮助下,庚衍与李慎悄然离开了东工会馆,向着西陆的方向而去。
长安城内,在修缮如初的长安大斗场顶层观阳阁中,李慕白收到密报,将那个不请自来,还盖着他的被子窝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男人踹醒。
“庚衍带着李慎跑了。”他言简意赅道,“看样子是打算去西陆,你还不追?”
软榻上的男人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向墙壁内侧,含混着咕哝了声,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李慕白听清楚了,他说——跑就跑吧。
“至少有三拨人追上去了。”李慕白皱起眉,没好气道,“反正这事我不会插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走上前,将男人从软榻上硬扯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地上,催促对方快滚。头发睡成鸟窝的封河懒洋洋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道:“亲爱的,我要是去了,那追上去的就不止三拨了……”
李慕白被他一声‘亲爱的’叫的眼皮止不住的跳,后颈上汗毛都倒竖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下抬脚踹过去的欲望——对这种混蛋,越理他他就越来劲。
封河歪着脑袋,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往软塌边上走,然后毫无预兆一把将李慕白按倒,剥开对方的衣襟,叼住了那根白皙的脖颈细细啃噬。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抬起头看了面无表情的李慕白一眼,眼中隐约有一抹狰狞的猩红一闪而逝。
“等他们走了,有些账就该算一算了。”他喃喃道,亲了亲李慕白冷漠抿起的薄唇,“哪怕是畜生,也不能忘恩负义到这地步,你说对不对?”
李慕白没有回答。
五年前那场几乎将长安毁灭的战争还历历在目,北郊的墓原上竖立的那座纪念碑,密密麻麻记满了无数为了保护这座城市,保护中土而牺牲的名字。可战争结束后,他们就无比轻易的被人忘记了,大批伤残的佣兵在随之而来的大混乱中失去了容身之处,只得离开这座他们曾经为之拼上性命的城市,而留下来的,也没有得到所谓英雄的待遇,大都生活的沦落潦倒……血屠和庚军的下场叫人无法不感到心凉,就连辉光与大漠也不得不选择束手旁观,以求明哲自保,甚至如果不是黄沙无视团内反对一意孤行,以神坛强者的身份摆开了不顾一切玩命的架势,王紫云的火凤也逃不了被分食的下场。
如封河所言,这满城,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
李慕白露出了冷漠的讥笑,抬起手搂住身上封河的脖颈,在这城里,只有冷心冷肺无血无泪的畜生才能好活,长着一颗人心,只会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正是苍天无眼,畜生当道。
第215章 天不从愿
庚衍带着李慎离开长安。
他身体尚未恢复,行走不便,更何况还要带上一个昏迷的李慎,没人随行是不成的。这个人自然得绝对可靠,听话,还得有能力保护他们……最终他带上了张普求的助手,比利。
比利跟李慎同岁,原本在货场当司机,最大的爱好是改车,以及飙车。他出身贫寒,几乎没受过正式的教育,所有技巧全是实践得来,但却极有天分,几经周折进了庚军后,被张普求相中,选作助手,也算是半个弟子。李慎曾有幸坐过他的车,下车当场就吐,吐得停不下来,此后见到他就色变……上车前,庚衍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叫他稳着点开。
“您就放心吧。”比利拍着胸脯,一脚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瞟了眼庚衍与横躺在他腿上的李慎,提醒道:“大帅,安全带。”
……所以坐在后排也要系安全带,你到底是对自己多没信心?
外表酷似一辆小货柜车的比利特改二号一溜烟驶出了东工会馆,向着不远处的燕破原而去,一路平安无事的驶进燕破原,然后整辆车搭上了一艘正待起飞的货运空艇。空艇升空向南加速,小货柜车在后舱里施施然变形,货柜向两侧打开前滑,长成了一对螺旋桨机翼。
“除了速度慢一点,能耗和噪音大一点,比起一般的空艇也没差了。”比利不无自豪的向庚衍介绍自己的作品,“下面还加装有浮筒,可以在水面停靠和起飞,所以是水陆空三用。”
庚衍点了点头,这种三栖式交通工具非常适合佣兵任务的复杂性和灵活性,变形完毕的小车从货舱的后门脱出,在空中画了一个U型转向西方,系着安全带的庚衍有些吃力的搂紧了腿上的李慎,扭头从车窗望向远处的地面上,被渐渐抛在身后的那一片璀璨灯火。
“大帅,放点音乐吗?”比利在前面问,表情很是淡定,“坐稳,我要加速了。”
话音未落,庚衍被骤然涌来的推力带的向后撞到椅背上,下一秒比利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回旋,愉快的突了出去。车厢里响起欢快的口哨声,庚衍看着比利脸上全然不作伪的愉悦神情,也有点被对方的快乐感染,咧了咧唇角,无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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