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眼对着谢成韫眨个不停,只盼她能会意。
“是,自从酥儿那日跟随姑娘下了山,我就再未见过她。”
谢成韫一挑眉,这话说的有意思,跟她下山?
“我没有令爱的消息。”
若是见到苏愫酥,她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阿今刚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她太过悲恸,无暇去想其中的关联。如今,才有了心情细细分析,这结局是如何一环扣一环而来。这世上,知晓她就是子虚门门主的,不过寥寥几人。阿今与唐楼自不会说。定然是苏愫酥,她将此事告知谢初凝,谢初凝一怒之下将唐肃引来十二都天,毁了十二都天,害了阿今。
苏愫酥从前的恩将仇报,她可以不计较。十二都天被毁,她也可以不计较。但是,她害得阿今身首异处,不能宽恕。阿今的仇,她一定会报。
苏又眠闻言,面露失望之色,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她道:“谢姑娘,十?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继焐恫ィ燃薄⑴庞墙饽眩苋怂荒埽煞裉辶乱桓鲎瞿盖椎男模镂已盎匚业呐磕忝且嗌俪杲鸲汲伞!?br /> “抱歉。”
“谢姑娘,你就当,就当看在唐楼的面上好不好?”苏又眠上前一步,握住谢成韫的手,盈在眼眶中的泪摇摇欲坠,“这世上,没有十二都天打听不到的消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谢成韫忍了忍,只是将她的手拂落,看在夙迟尔的面上,没有将她推开,语气坚决道:“苏宫主,你也看到了,我家阿今如今这副样子,我实在无暇他顾。阿今不醒来,我哪里都不会去。”
苏又眠面色煞白,惨笑一声,“罢了,是我强人所难了。”深深地看了谢成韫一眼,脚步虚浮着走了出去。
夙迟尔赶紧站起身,追了出去。
跑到门外,顿了下来,转身对谢成韫道:“谢姐姐,这次是我阿姐太过分,是我阿姐不好。我娘她甚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怪她。”
谢成韫对她笑笑,“快去罢。”
这段时日,能看到谢成韫展颜着实不易,夙迟尔呆了呆。她还愿意对她笑,应当是不讨厌她的罢。那就好,夙迟尔放下心来,回了谢成韫一个明朗的笑,跑了出去。
九嶷山,朝真太虚天遗址。
修罗恶道有杀人之后放火的癖好。当年,在屠尽朝真太虚天满门之后,一把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朝真太虚天的道术洞也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时隔多年,当年的废墟已不见,被焚烧之后的山头上,树木长势反而更加旺盛,处处青翠,山高林深。
唐楼按照洞址图,找到了朝真太虚天的道术洞。
唐楼点燃火折子,仰头环视。洞内空间开阔,四周的石壁之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应当是,除了引魂术之外,朝真太虚天所有的道术都在其上。
正南方竖了一块石碑,石碑上以篆体刻了一段文字。
唐楼将火折子靠近石碑,原来是一块道史碑。石碑上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朝真太虚天的历史。其创始人乃是仙人青真子,此洞乃是青真子飞升之处。石壁上所刻道术,皆是青真子所留。
中间部分则是一些重大事件的概述。
唐楼粗略浏览了一番,将火折子移到石碑的最后。此处有一段小字,特别指出,能入得此洞者,为道家有缘人,若要参习石壁上的道术,必得入了朝真太虚天的门,成为青真子坐下弟子。
唐楼笑了笑,将火折子上举,找了一圈,从密密麻麻的符文中找到与引魂术相关的部分。
石壁上刻,引魂术分为上下两乘。下乘引魂术将亡魂引至将死未死之人的体内,以其躯体为媒介驻留人间。上乘引魂术则是将亡魂引回亡人体内,将魂魄封在其遗体内。篆刻符文之人还言,上乘引魂术须得慎用,建议施术者使用下乘引魂术,因为两种引魂术所遭受的反噬不同。下乘引魂术尚能逃过天谴,上乘引魂术却是不能,必遭反噬。
何涛当年复活其子何峰,用的便是下乘引魂术,想必也是有所顾虑的,怕遭天谴。唐楼盯着石壁上的符文,双眸微眯,下乘?他若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将火折子插入石壁的缝隙中,走到石碑前,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算是拜了青真子为师。
一个月后。
唐楼步出洞中,久违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用手挡了挡,稍微适应了些,飞身向山下掠去。
入了城,无声无息地潜入自己的府中,正待悄悄摸进房,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
“臭小子,原来是你!偷偷摸摸,老头子还以为进贼了!回来的挺快啊!”
唐楼不动,背对着老鬼道:“嗯。”
“那引魂术你都学会了?”
“嗯。”岂止是引魂术。
“真有你的!老头子这就去告诉谢姑娘,说你回来了!”
“别去!先别告诉她。”
“为何?欸,我说你能不能转过来,扭扭捏捏的,害羞还是怎的?”
唐楼转过身。
老鬼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这胡子拉碴的莽汉是何人!他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小友又去了哪里!“你是人是鬼!”
“老鬼,我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洞中呆了一个月。”唐楼无奈道,“有甚么话,等我洗好再说罢。”
老鬼捋了捋胡须,点头道:“确实,你这副样子可千万不能让谢姑娘看到。她本来就嫌弃你,看了你这样,还不得吓跑。”
是以,唐楼已经回天墉城的事,谢成韫还是第二日要设坛做法了,才从老鬼嘴里听说。
待她急急忙忙赶到道场之时,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了。唐楼忙了整夜,道坛已设好,道符也已画好,谢初今的身体被置于道坛的符文之中。
她找了又找,唯独不见施术者的身影,心底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感。她想,她只是习惯了他的陪伴。他日日在她眼前时,她毫无感觉。一别三十日,少了他的陪伴,她才觉得每一日都是如此漫长难捱。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来了,来了,楼哥哥来了。”夙迟尔道,“终于可以开始了!”
谢成韫抬眸,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
唐楼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道袍,外罩一层烟色纱袍,青丝梳得一丝不苟,在头顶挽了个道髻,以白玉束之,手持拂尘,魅惑众生的桃花眼泛出清幽冷光,神情肃穆,身姿清隽,往日的妖娆无双和风流韵致不再,一派出尘脱俗、仙风道骨。
他迈着轻盈的步伐朝她走来,纱袍被风吹动,宛如清冷的仙人,遥遥不可近。
“阿韫,我回来了。”他双目熠熠,含情带笑地看着她。
他一笑,往日的风流便全都流淌了回来,从清冷无情的九重天回到了俗世红尘。
“阿韫可曾想我?”也不管周围一众外人在场,他就这么直剌剌地问道。
她红了脸,避开他的灼人目光。
他却往前一步,贴近她,俯下身,偎近她耳畔,用只能他二人听到的声音道:“我可是,想你想得发狂。”他说话之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热的双唇时不时碰触到她的耳廓,像极了耳鬓厮磨时的亲吻,让她心如鹿撞,慌乱之际,听到他问,“阿韫,两个唐楼,你爱的,究竟是哪一个?”
谢成韫一怔。他问的问题,她从未思考过。
他等了两息没等到答案,直起身,朝她笑了笑,转身。
她只看到他再度变得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却未发现,在那波光掩盖之下的落寞与苦涩。
☆、第87章 (八十七)
虽是才入得朝真太虚天门中,但唐楼拜的乃是其开山祖师青真子,在辈分上不仅盖过五个孩子,甚至连曾经同为道家中人的老鬼也只有仰望的份儿。
于此,老鬼心中是颇有些不忿的,明明走之前还是他的忘年交,这一回来竟然就令他“高攀不起”了,真是哼哼了!
不过,不忿归不忿,他心中对唐楼的佩服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起那惨死在修罗恶道手中的好友,朝真太虚天最后一任掌门,一时唏嘘不已。好友一心想将朝真太虚天发扬光大,坐下弟子虽多,却找不出惊才绝艳的一人,时常在他面前感叹,有负于师祖。若是好友泉下有知,一朝覆没的朝真太虚天,多年之后能够纳得这般有天资的弟子,将其绝学传承,不知该有几多欣慰。
自五个孩子的身份被公开之后,老鬼便恢复了他们的记忆,并解了他们不再生长的桎梏,令其能够如同常人一般长大、老去。
引魂阵已设好,唐楼将五人分别安置在震、巽、坎、离、艮五个方位,待得引魂术起,持诵术法,镇守五方。
举凡逆天之举,无不惊动上天。
术起,天变。
不过转瞬,万里晴空之上乌云压境,天昏地暗,好似入了夜。狂风骤起,折断树枝,卷起地面上细碎的砂石,悬浮在半空之中,像砂雾笼罩在上空,入眼一片浑浊。
谢成韫半眯起眼眸,看着阵中。
阵中有一人,即使狂风呼啸,依然立得笔挺,如同高山之巅的松柏。双眸沉凝,神情冷竣,烟色纱袍在肆风中升腾、翻飞,单手抱诀,拂尘搭在臂上,薄唇轻轻翕合,口中念念有词。像极了那清心寡欲、无悲无喜的得道仙人,望之遥不可及。
他每念一句,天便阴沉一分,狂风便迅猛一分。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谢初今,包括谢成韫。由于日日被浸泡在药水之中,谢初今的身体没有半分僵硬,柔软程度与活人无异,因而才能被摆成盘腿的姿势坐在阵中。在谢初今身下,是一圈晦涩难懂符文与符图,将他圈在其中。
天生异象,胆小之人或心中有鬼者纷纷紧闭门户,藏于家中。心中忐忑,不住地在心里祷告,祈求上天息怒或宽恕。也不知是否是祷告生了效,果真,少顷,异象顿消,天明风歇,砂雾退散,天穹重回万里晴好。
引魂阵中,谢初今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空洞如死水。
“初今哥哥!”夙迟尔惊喜地叫了一声,欢快得如同一只小鹿,扑了过去。
“迟尔?”谢初今眨了眨空洞的双眼,迷茫了一阵儿,两汪死水渐渐有了波澜,长久未曾开口之故,嗓音之中带着些沙哑与不自然。不过,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这就是他的声音无误。
这一声,再寻常不过的“迟尔”出口,两颗豆大的眼泪从夙迟尔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迟尔,别哭。”谢初今微一迟疑,讷讷道。
“初今哥哥,你你你,你能看得见?!”夙迟尔一惊,后面几颗蓄势待发的泪珠都忘了滚落下来,双手紧紧握住谢初今的肩膀。
谢初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夙迟尔,“把你的爪子拿开,铁钳一样,是想捏死小爷?”
夙迟尔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初今哥哥,你有感觉?!”
“废话。”
夙迟尔破涕为笑,一扭头,看向谢成韫,激动得语无伦次,“谢姐姐,活的!活蹦乱跳的,还能看到,能感觉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谢初今没好气地在夙迟尔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什么活蹦乱跳,当小爷是刚下锅的鱼么!”
夙迟尔摸摸头,眼中带泪,笑得娇憨,“初今哥哥,你再敲我几下,再敲敲我呗。”边说,便把额头又凑近了些。
“你脑子被驴踢了?”谢初今莫名其妙。
谢成韫默默地看着他俩,唇角缓缓扬起,笑意似涟漪,一圈一圈地在眸中漾了开来,明媚如春。
唐楼凝视着谢成韫,直到她的脸上崭露笑容,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抹云开雨霁的笑容,他才淡淡一笑,收回视线,双眼眺望天边。此刻的众人,除了老鬼,都沉浸在谢初今回归的喜悦里,没人注意到天边那正卷土重来的滚滚乌云。
唐楼的目光再度回到谢成韫身上,恋恋不舍,怎样都看不够,恨不能胶着在她身上。
谢初今的五感,除了嗅和味,应当都回来的差不多了。阿韫,道术洞中三十日,不分昼夜,只为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谢初今,虽仍有遗憾,我尽力了。
乌云如浪潮,前一刻还远在天边,不过一眨眼,似携着雷霆震怒,翻滚着、奔腾着,汹涌而至,蔽日遮天,像千军万马,奔蹄扬鬃,向地面压来。
忽然,一道闪电,如银蛇般划破黑如漆的帷幕,惊醒了众人。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如同离弦的利箭,直直地射向阵中。
余光中,有什么在下坠,缓缓倒了下去。谢成韫一偏头,看到唐楼倒地。
“震巽坎离艮,快给我封住!”
老鬼大喝一声,五个孩子迅速回归五位。
老鬼冲到唐楼身边,掣手夺过他手中的拂尘,站定在主位,左手捻拂尘,右手捻神诀,重又操起了旧业,将他多年前在玄真太虚天所学倾尽全力地使了出来。不时瞥一眼倒在脚边昏然不醒的人,在场众人,只有他才能看到,从唐楼身上那如细丝一般被一缕一缕抽离的魂魄。
饶是他已有所准备,然老天爷要的东西,如何留得住!心有余力不足……
谢初今在夙迟尔的搀扶之下,已经站了起来,看到倒在阵中不起的唐楼,神情又变得茫然起来。他尚未从自己死而复生的震撼之中完全回过神,便被这接踵而至的变故弄得惶然无措。
小白脸这是怎的了?下意识地看向谢成韫,心中越发茫然。小白脸都这样了,她难道看不见?不是都为他哭过么?不是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为何呆若木鸡,无动于衷?哎,真是的,这面无表情的模样,连他都看不过去了。
乌云散去,闪电退却,天光重开,万缕阳光从天而降,照得人间生机勃勃。躺倒在引魂阵中的人,双眸紧闭,薄唇紧抿,面容煞白,死气沉沉。
老鬼重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一魂三魄,与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谢初今没成活死人,他自己倒成了名副其实的活死人,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连谢初今都拖着麻木的双腿一瘸一拐地移了过去。
谢成韫却仿似入了定一般,只是远远地看着唐楼,目光直勾勾,没有丝毫反应。
“老伯伯,楼哥哥这是怎么了?”夙迟尔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虽然她心里想初今哥哥醒来都想得发疯了,但是楼哥哥也不能有事啊。
老鬼瞥了谢成韫一眼,这姑娘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即便是个陌生人,见此情形也得动容动容,怎会像她,面无波澜,过都不愿过来?心里顿时生出些憋闷,赌气道:“哼,怎么了?其实也没甚么,不过就是犯了回傻,为了成全某人,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你是说,楼哥哥他,他死了?”夙迟尔不敢相信。
“被天谴过的人还能活?!跟死了也差不多了!”老鬼恶声恶气道。
“老伯伯,你想想办法,救救楼哥哥。”
“哎,老头子也没辙啦……”
“逆徒!!!”远处传来陆不降一声怒吼,纵身一跃,几个腾纵飞奔到了唐楼身边,蹲下身,一把揪起唐楼的衣襟,怒气冲冲,“逆徒,你给我起来!大逆不道,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为师要重重罚你!快给我起来!”
“陆城主!”老鬼喝道,“他都已经这样了!”
陆不降没有理会他,却松了手,将被他抓皱的衣襟抚平,哽咽着道:“为师将你养大,不容易……天墉城少城主,要甚么样的女人没有?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愚蠢的徒弟……”
紧紧地将眼一闭,复又睁开,神色一肃,将唐楼抱了起来,沉声道,“我的徒弟,我带走了。”
老鬼忙伸手拉住陆不降的衣袖,本想阻拦,看了一眼谢成韫,见她双目放空,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全无知觉,漠不关心。老鬼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人家是师徒,他凭什么?他又该拿甚么身份去阻拦?
陆不降抱着唐楼,经过谢成韫身边时,她的目光仍然直向前方,连头都没有回。傻小子,这就是你舍了性命也要去爱的女人,为师真是替你不值。
陆不降的身影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视线中。
谢成韫从唐楼倒地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一片茫乱,她就像是一个迷途的人,被困在他留下的谜题当中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