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斜睨她，忽道，“你也要拍戏吗？像上次我探班看见的那样，从早到晚？”
“……要是要，”符悦琢磨不出意思，弱弱说，“但是不是每次都从早到晚……”
妈妈被她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激怒了，忽然高声呵斥，“这次进医院，是你太累了不是吗！你还敢说不是从早到晚？”
符悦又懵了。
大概清楚发火太突然，妈妈顺了顺气，坐近一些慢慢跟她说，“我知道，陆泠肯定给你开了很好的条件，让你答应替她演戏，当她的助理，留在她的身边，我也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肯定是好好考虑之后，才下的决定。”
刚才的怒斥像是当头一棒，砸得符悦发晕发疼，现在这带着肯定的开头，又让符悦像是泡在温泉里，暖洋洋的，懒得脑子也不愿意动，勾起嘴角仔细听妈妈的话。
“但是，”妈妈还是来到了转折点，“你累成这样，搞坏了身体真的好吗？而且娱乐圈这么乱，你涉世未深，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的事情……”
这碎碎念，符悦听得不烦，反而觉得很是温馨，鼻子一酸：这么些天来，好像没人问她累不累呢。
天没亮，她就要起床，按照陆泠的要求一系列的洗漱保养，之后还不能不修边幅的出现，戴上口罩帽子，做贼似的出门，身边跟了那么多工作人员，却一个个提醒着她，今天要做什么，林姐偶尔会跟她说事情，续约的优渥，将来更好的机会，若不是陆泠提前叮嘱，她恐怕就要被骗点头了。
到了片场，化妆师造型师手脚麻利，性子暴躁，总是不满她昏昏欲睡导致的化妆不方便，总是不满休息的时候永远不注意弄脏弄乱，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她前脚没注意打招呼的人，也许就是业内挺有名望的前辈，她一时不慎做错事，耽搁了进度，可能有一大票优秀的幕后工作人员得为她擦屁股。
拍戏的时候，更不用说，一个个都认为陆泠是演技派，陆泠经验丰富，陆泠对这种场面不应当是这样的水准……
符悦很委屈：她只是个临时顶替的小喽啰啊！
现在，她已经不爱刷微博了，她知道李歆然被剧组开除的事情太大，她知道她为陆泠带来了太多的争议，她不善言辞，被林琛宇粉丝传言唱生日歌全程不走心，传闻林琛宇跟陆泠助理的关系比跟陆泠的还要好，便成了陆泠不够和善，鄙视小鲜肉，跟小鲜肉混不到一块儿，故作清高。
团队再厉害，也没办法将所有不同的声音消除。
符悦顶了那么大的压力，吃不饱穿不暖，即使是陆泠，也没问过她累不累。
陆泠想对自己的作品负责，这也无可厚非，但她偶尔感到一丝无助和落寞，更是无可厚非吧。
“妈……”符悦想哭，憋了半天，脸都扭曲了。
妈妈忽而移了凳子坐近了，摸摸她的头，“辛苦了。”
符悦彻底憋不住了，扑过去哭起来。
她眼泪一开始掉，就停不下来了——心里压了太多的情绪，因为替陆泠演戏替陆泠参加活动而迷茫，因为陆泠的若即若离而难过，因为自己的努力多数成了无用功，反而让陆泠承受不该有的骂名内疚……
符悦好像抛下了过去，接到老天给她的地狱模式的任务，马不停蹄忙起来，不敢停下去想，去考虑，依着本能在这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上走，遍体鳞伤依然要带着笑。
即使病倒进了医院，她先想到的，还是拍摄怎么办。
真的很累。
妈妈时不时拍一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可符悦越哭越觉得呼吸不畅，脑袋发晕，激动的情绪因为脑子里的混沌而慢慢散去，整个人懵懵懂懂，打不起精神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呃……”符悦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少秒，她能够思考了，缓缓睁眼，对上的是酒店走廊墙上浮夸的壁灯。
她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怎么突然又换回来了！
第36章
符悦妈妈很久没抱过女儿了。
她自认为教的很好，符悦很独立很懂事，在各个时期做着该做的事情，只是，等女儿扑到自己怀里，符悦妈妈的心便柔成一片，霎时间，觉得抱着的还是那个摔了疼了红眼眶了、还要嘟着嘴忍哭的小姑娘。
甚至，符悦妈妈有些愧疚，这么大的事情，符悦都没有说，是不是与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觉得事情靠自己解决，连向亲人倾诉都不愿了？
听到女儿的哭声，符悦妈妈心底复杂的情绪一下子现出涩苦，心疼不已，拍拍女儿的背，柔声道，“妈妈在这。”
符悦低低的啜泣，一下子放大起来。
被带出了情绪，符悦妈妈的鼻子酸了，一滴泪将落下来的时候，耳边的哭声戛然而止，而方才抱得紧紧的女儿松了松，软软顺着她往下滑。
这是……
因为女儿的重量全部压在自己身上，符悦妈妈愣了愣，险些歪身子倒下，椅子摇了摇，担心女儿怎么了，勉力支撑着问，“悦悦？你怎么了？”
然而符悦很快没有继续压着，稍稍撑了桌子边沿支起身子，吸吸鼻子，不畅通的鼻音嗡嗡的，细弱的答话配上微哑清冷的声音，像极了赌气，“没有。”
符悦妈妈安心下来，可因这反常的表现，不由想起以前女儿还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撒娇，装作哪儿疼了哪儿累了，趴在自己身上软绵绵说一句“妈妈我困”，要她抱回床去。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符悦妈妈以为女儿在开玩笑，扶稳的同时，很顺手地拍了拍女儿的屁股。“坐好，不许闹！多大年纪啦！”
“……”怀里的人当真坐好了，直起身子却不抬头，很顺手地抽了纸巾擦眼泪，拢了拢头发，轻咳一声再抬眸……
符悦妈妈傻眼了。
哪怕泪痕犹在，双眼泛红，这神态这目光，傲然自信，全没有刚才半点弱势的样子。
“你……”符悦妈妈扫视一圈，确认自己的女儿变了，磕巴半天，酝酿出一句，“你好。”
果然如她所料，刚才带着哭腔叫妈妈的某位，勾了嘴角悠然一笑，客客气气道，“阿姨好。”
她的女儿不会有这么好的演技。
符悦妈妈看得很明白，心想眼前的人大概内里又不一样了，很后悔：为什么她刚才做了十几年不做的拍屁股动作？她僵在原处，尴尬地抽纸巾也擦起自己的脸，不敢去看陆泠。
陆泠看得出符悦妈妈的窘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方才安静关着的包厢门忽然开了。
“妈！”
符悦风风火火推门而入，走得太快，被柔软的地毯绊了绊，差点摔了个大马趴，踉跄了一下都不停下来喘口气，继续扯着嗓子嚷嚷，“我换回来了！”
开门见山，直入话题十分的好，只是这中气不足的声音，到后头颤颤巍巍的，听着让人发笑。
符悦的妈妈和陆泠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到符悦那冒失的样子，不约而同笑出来。
先前突然换身体的尴尬，忽而便被符悦这乱七八糟的胡闯给撞散了，妈妈笑着走过来，搀着给人欢乐的女儿，没好气说，“我知道。”
符悦有点懵，“啊？”
“你先坐。”符悦妈妈哄着女儿坐下，看到熟悉的脸，看到恢复正常的情况乐开了花，帮狂奔的符悦勾了散落的头发到耳后，关切，“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再急也要好好走路，摔了怎么办？”
被一顿念叨，符悦不气，因为她明白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在乎的两个人，见到她都笑了。
心理素质甚好，符悦也勾起嘴角一起笑，正好妈妈坐了之前位置的旁边，她就顺势坐在两人中间，瞧了一眼擦泪痕的陆泠，低声说，“抱歉啊，情绪上来没控制住……”
“嗯。”陆泠瞥她，跟妈妈的回答一样，“我知道。”
眼见着陆泠启唇又要说话，符悦怕又是说教，用主动的自我反省打断，“好啦，我会小心的，这不是突发情况太特殊，赶紧来通知你们吗？”
“嗯。”妈妈推了倒好茶的杯子到符悦跟前，“喝点水。”
符悦喝了几口，满心的躁少了些，才有心力左瞧右看，发现两人都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开始思考起目前的状况来。
之前，她突然用陆泠的身体哭了，又突然在抱妈妈的时候换了身体……
换的是她，尴尬的反而不是她呀！
符悦以为，妈妈和陆泠应该会生气的，没想到现在一个给自己倒茶，一个有意无意抚了抚她的背、帮她顺气，马上松口气：看来，两个人不怎么生气，还好还好。
但是，她没能放松多久，便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两个人一直盯着我，都不说话，干嘛呀？
本来喝得好好的水一下子烫起来，符悦被呛到，一阵咳嗽，泛着泪花的眼睛看一看陆泠，又看一看妈妈，空着急却不知道说什么。
“唉。”妈妈幽幽叹气，“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想瞒过我，太难了吧。”
符悦无语，另一头的陆泠倒是忍俊不禁。
“行了，我知道你们的状况了。”妈妈转入正题，“现在是正常了，但你们说过，以前只正常了两天，就又交换了，还是再观察几天。”
符悦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
陆泠感受到符悦妈妈的目光，肃然道，“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注意的。”
看到符悦点头，妈妈皱眉更甚，听到陆泠的话，反而舒了些，含笑看着陆泠很是欣慰，“也是，我相信你。”
“喂！”符悦总觉得被冷落了，嚷嚷，“妈，你不相信我吗。”
妈妈但笑不语。
符悦心塞了，心塞到没注意买单的时候，陆泠那一双神不知鬼不觉递上卡的手。
这餐饭是挤出时间来吃的，陆泠还在养病，不能离开医院太久，符悦和妈妈道别的时候，有点不舍，慢悠悠的步子落在了后头，妈妈也顺着她，等陆泠走远了一点，忽而悄声说，“悦悦，妈妈是最相信你的，知道吗？”
符悦看到妈妈真挚的表情，心里一阵暖，猛点头，“嗯！”
“乖。”妈妈握着她的手，认真开口，“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弄到林琛宇的签名，妈妈看好你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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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悦和陆泠回到病房里的时候，惊讶发现房间里多了好多花和礼品。
“剧组派人来过。”陆泠看了看卡片。
点了点头，符悦嗅嗅花香，左看右瞧正觉得养眼，冷不丁看见卡片上龙飞凤舞的林琛宇签名，想到自己的花痴妈妈，不由自主叹了叹气。
“怎么了。”陆泠跟着蹙眉。
符悦看不得女神那个忧虑的样子，赶紧端起笑脸，捏着卡片道，“我妈临别前，居然特意交代我要林琛宇签名，呵呵，你看我拿这个交差可以吗？”
陆泠走近瞅了一眼，一本正经答，“寄语写的是早日康复，应该不可以。”
“……”符悦默然点头：女神真没有幽默细胞。
她正失望，陆泠琢磨了一会儿，忽而可怜兮兮道，“为什么阿姨没有要我的签名？”
“噗！”符悦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忍不住笑到直不起腰，
等缓过神来，她发现房间里特别安静，喘着气看向陆泠，发现陆泠一直含笑凝视她，漂亮的眼睛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好像容不下其他一样。
符悦害羞起来，低头吐吐舌，“因为我妈知道，要了你的签名，也会被我抢走啊。”
她自认说的是实话，可话出了口，才发现此情此景这么说，分明是在表白。
太羞耻了！
想想更不好意思了，符悦头更低，转身想走远一点，还嘟囔着找理由，“哎哟怎么突然这么口渴啊……”
才迈出一步，符悦的手被攥住了，脚步一顿，一个柔软的身体贴了上来，让她陷入怀抱。符悦一愣，正不敢相信陆泠从后抱着自己的时候，轻巧的指尖从她脸颊抚过，勾了她下巴。
符悦乖乖侧头，承下轻轻一吻，感受唇齿间漫上一丝茶香，微微的苦涩滋味之后便是余味悠长的甘甜。
“还渴吗？”
陆泠模糊不清地问，哑哑的调子让符悦酥了一半。正是趁着扶人的时候，陆泠稍稍离远，转身的同时把她扳过来，身贴着身，让她们连体一般移动，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是缠绵与厮磨，符悦晕乎乎由着陆泠，被抵在墙边，身体像是慢慢升温的一汪春水，但心跳扑通扑通的，热血沸腾，快要呼吸不上来。
熟悉的感觉，像是……要交换了！？
符悦惊醒，蓦地推开陆泠，“停！我太激动了！要缓缓！”
第37章
符悦和陆泠本来贴得极近，像是要嵌入彼此一样，这么匆匆一推，而且是由发颤的符悦来推，距离根本没拉开多少，只是那渐渐熨烫的皮肤乍然间遇上病房里清冷的空气，更觉冰凉刺骨。
尤其是磨蹭间掀起的衣服下摆，歪歪扭扭卡在那儿。
符悦脑子一热才推开陆泠，已经是在陆泠前强势的奇迹，在壮举之后，她又懵了，抖了抖，一是因为冷的，二是因为怕的。她胆战心惊看着陆泠，紊乱的呼吸才平复一些，只要听到陆泠笑小小的动静，又乱成一片。
她根本忘了露出的腰，想着：天啊，我居然推开了女神，我脑子进水了吗？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让她整个人更懵了，呆呆盯着陆泠，不知作何反应。
陆泠仅仅惊讶了一瞬，用指尖擦了擦唇角，抹去亲昵的痕迹，垂眸抬眼间，那迷离的目光似是已经悄然无踪，瞧向她的时候似笑非笑，不知是什么意思。
符悦吞了口唾沫，忐忑使然，在陆泠伸手过来的时候本能闪了闪。
正是肚子的位置，难道要给她一拳？
符悦胡思乱想，但是她被逼到墙边已经退无可退，怎么躲闪也是逃不出陆泠手掌心。还好，她的胡想没有成真，陆泠没打她，仅是把她的衣服下摆扯了扯，淡淡道，“小心着凉。”
“哦……”符悦挠挠头。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符悦又乱又重的喘气特别明显。她尴尬，想来想去，仍是觉得刚才那样不好，解释道，“我刚才有要交换的感觉，所以……”
说到这里，她卡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当着陆泠的面提起刚才的拒绝，再戳一刀。
“嗯。”陆泠不等她纠结，先应声表示听到，便转身拿了病号服准备去更换。
人家做正事，符悦不好打扰，默默缩回了旁边的椅子坐着等，好不容易消化了“女神吻了我”的奇迹，正意图进入心如止水的状态，陆泠回来了，她一看，不听话的心脏又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陆泠一身淡淡的蓝色，长发披肩现出几分柔美，低眉顺眼向她走来，微微的动作让宽松的衣服勒出窈窕的身形，恰如方才她搂过抚过的曲线……
符悦看得眼睛发直，被陆泠含笑的眉目一瞧，更是呆在原处，抿了抿唇，尝到一丝热吻留下的茶香余韵，出了神，不由自主站起来想跟着陆泠。
那个斜靠在床头，不再看她却勾着她魂魄的陆泠。
符悦哪里还记得先前什么交换不交换的，只知道现在的女神身娇体软，似乎很容易推倒。
然而……
符悦逼近床前才坐到陆泠旁边，还未俯身向前，却见陆泠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剧本，把那漂亮的脸蛋遮得严严实实。
“……”她撇了撇嘴。
陆泠翻了一页，动了动身子寻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看到她似的，慢条斯理问，“有事？”
“没……”符悦哪还意思打扰陆泠，默默站起身准备坐回一边看护专用椅去。
她一站起身，挡在陆泠面前的剧本放下来了。
“这里。”陆泠忽而拍了拍枕头边的空位，柔柔的声音，柔柔的笑容，“来啊。”
符悦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火速蹬鞋躺上去，没想到医院的床不大结实，被她震得一摇一晃。她正有点不好意思，陆泠便主动拉了她，侧身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去。
偷笑不已，符悦闻到女神熟悉的香水，一想这是自己亲手选的喷的，满心的甜腻，忘了害羞挪身子蹭了蹭，乖巧窝在陆泠怀里。
“乖。”陆泠也靠着她，轻轻呢喃。
符悦勾起嘴角，软糯答，“嗯~”
“看剧本。”
“嗯！？”
由不得她懵太久，陆泠把剧本挡在她面前，肃然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交换，所以，还是一起准备。之前那么手忙脚乱，改剧本是一个原因，我们疏忽更是一个原因，必须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