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悦一度觉得宓棠很可爱很亲切。
直到今天。
“啊啊啊！”
符悦正默默跟在女神后头，才到了片场，突然听到前方的尖叫，吓了一跳，东张西望一阵，没发现把片场围堵起来的探班粉丝，都是手头上有工作的工作人员，在瞥了某个方向一眼之后，各自忙各自的。
也就这么顺着看过去，符悦看到了激动到满脸通红、捂着嘴在原地蹦跶的宓棠。
宓棠还穿着私服，身边跟的人不多，其身边中一个较年长的女人无奈笑了笑，低声跟宓棠说了两句。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宓棠立刻老实站定，清清嗓子理一理头发，整一整衣袖裙摆，忽而弯腰来了个标准90度鞠躬，好学生似的大声喊，“大家好！”
符悦亲耳听见陆泠轻轻笑了，她歪了脑袋看过去，只见女神眼角眉梢尽是喜色，而且，女神瞧着前头鞠躬的宓棠乖宝宝，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迷之慈爱。
比陆泠更乐的，是另一边哈哈大笑的欧导演，挥着手里的本子扯大嗓门说，“这下不用介绍了，大家都知道你是谁了！”
宓棠不好意思挠头笑了笑，“第一次见到陆泠，太激动了……”
大家失笑，欧导演更是很给面子笑得前俯后仰，走过来调侃，“可是戏里面你们俩可是闹翻的，你这样能不能演啊？不能早说哦，我趁早换人。”
宓棠年纪小，太珍惜这一次跟陆泠合作的机会，一听欧导演这么说，高度紧张的神经让脑子转不过来，差点当了真，急得赶紧说，“能能能，导演，我试镜的时候你说可以的啊，不能说话不算话……”
欧导演的女儿和宓棠差不多大，逗上了瘾，敛笑板脸，跟宓棠说，“那你瞪一眼陆泠，我看看你的表现。”
宓棠眨眨眼，瞧向含笑的陆泠，成功做了一个怒而不威的表情。
“哟，可造之才啊。”欧导演拍拍宓棠的肩膀，“成，这么好的表现力，舍你其谁。”
大家对小姑娘很宽容，也是一片夸赞之声，陆泠仍是浅浅含笑，而站在后头的符悦，撇了撇嘴，把只有自己知道的真相咽下肚子里：
刚才，宓棠水溶溶的眼神在陆泠身上滑过去，定在稍后方，那才冷静下来做出了导演要求的表情。
而位于稍后方的，正是面无表情的符悦。
符悦有一种莫名躺枪的微妙感。
闹了个算是好的开头，为了更好的合作，宓棠那边还是来了个自我介绍，而剧组人员也适当地问了个好，便由欧导演带头嚷嚷“干活”，各自投入工作岗位上。
然而同样去化妆间的演员们，还是同一条道的。
“陆泠姐姐！”宓棠跟个小粉丝一样凑过来，把自己身上穿的白t恤一扯，眼巴巴看着陆泠，“请你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白t恤是短款，这么一扯，宓棠的小细腰露了出来。
符悦看到那没有一丝赘肉的紧致腰线和白皙水嫩的皮肤，撇了撇嘴，揉一揉自己的肚子，决定从包包里拿出今早从餐厅顺的饼干吃一口。
她翻了一阵才拿出来，眼前蓦然出现一只干净修长的手。
呆呆抬头，符悦疑惑的眼睛顺了手臂往上看，对上陆泠含笑的眼。那笑很是好看，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符悦看得懵了一懵，凝视着，试图理解一下个中含义，但脑子里总有个大喇叭无数次播放着“女神好美嗷嗷嗷”的奇怪声音。
“符悦。”陆泠忽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符悦浑身发软，颤了颤应下，“哎~”
“给我。”
“啊？”符悦回过神，把手里的饼干小心放到陆泠的掌心。
陆泠挑了挑眉，眼中的笑意更浓，“谢谢，但我要的是笔。”
“哈哈哈！”
这么放肆笑着的，当然不是一脸懵逼的符悦，而是在旁边扯着白t恤等签名的宓棠，很给面子的捧场大笑，说着，“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跟陆泠姐姐在一起好开心啊~！”
符悦终于明白了——噢，她现在是陆泠的助理，有人找陆泠签名，当然要递上笔，而不是因为缠在女神身边的是个小腰精而生出醋味。
“呐。”符悦悻悻然从包里拿了笔。
陆泠接过，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手背，轻轻按了按似的。
注意到细节，符悦心咯噔一下，才生出一点“同样是粉丝女神对我就是不一样”的“优越感”，一抬眼，见到女神因为写得不方便，左手帮忙定住t恤，正握在宓棠的手上。
冷静，宓棠还是个孩子。
符悦深吸一口气，大敌当前，智商和反应力突然有了质的飞跃，主动说，“等会儿换衣服之后，可以慢慢签，不用急啊。”
正在签名的两人顿住了。
陆泠才写了两笔，便笑了笑顺势停下，“抱歉，等一下再签可以吗？”
“没问题！陆泠姐姐愿意签，我已经很高兴了。”宓棠的声音同样很甜，而且经过电影学院的台词训练，说起来有一种别样动听的活泼气息，让人听得悦耳，印象很深刻。
符悦默默想：我以后要不要也叫陆泠姐姐。
幸好，化妆间不远，宓棠和陆泠都已经投入了工作，不会继续干聊天耽误了进度，各自忙各自的。符悦又成了跟在陆泠旁边最亲近的人。
嗯，在符悦看来是的。
“最后那个戏怎么改？”符悦悄悄问陆泠。
陆泠淡淡道，“多租一天游乐场，原来的戏份不变。”
哪怕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这件事情，符悦听在耳里，仍然是震惊了：她们取景的游乐城，在全市乃至全国，都是小有名气的，哪怕不是全部封场，租几个设备给剧组一天，损失的便是许多红彤彤的毛爷爷钞票啊！
原来盒饭不好吃的剧组那么壕！
符悦正感慨着，陆泠却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怎么了？”
“那经费多了不少吧。”也不算什么大事，符悦实话说了心里所想，“多租一天哎。”
陆泠轻笑，“还好，开除李歆然改请宓棠，省了不少钱呢。”
“……”
这还是刚才那个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暖接待小粉丝的女神吗？前头刚说久仰大名，后头又直白道，宓棠没有李歆然值钱……
虽然说的也是事实。
可能是习惯了跟女神形影不离，符悦想了想今后宓棠有机会和女神各种扮闺蜜，莫名带了些不该有的敌意，听到女神说起宓棠仍是淡淡的工作口吻，暗爽：
她才是女神的头号粉丝，哼！
然而，符悦这点小小的高兴，在亲眼见到片场里宓棠一有空闲，就死死黏在女神身边，甚至抢起端茶送水的工作，把她挤走之时，烟消云散。
宓棠的戏份不多，既然要等那么久，干脆扎根陆泠旁边，帮忙倒茶之后自己也喝起一杯，眯眼笑着卖萌，“陆泠姐姐，你的茶特别好喝。”
“嗯，”陆泠依然是那个有点疏离却不让人讨厌的笑容，“符悦泡的。”
本来垂头丧气的符悦一个激灵，“对！我泡的。”
“噢！”宓棠点了点头，看一眼符悦，又兴趣缺缺地移开视线，继续跟陆泠搭话，“陆泠姐姐，除了这个，你还喜欢喝什么啊？”
符悦抢答，“花茶，果汁，蔬菜汁，陆泠不忌口的。”
她自以为阻断了另一枚脑残粉跟女神的接触，没想到，宓棠不是个简单角色，自然而然接口，“那好啊，我明天泡给陆泠姐姐。”
“……”符悦只有无语的份儿了
忽然，一个天籁之音响起，“不用麻烦了，你刚刚进组，经验不大够，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还是专心准备工作吧。”
符悦猛地抬头，正巧，陆泠也转眼看她，又说了一句让她的世界开满花的话。
“而且，我比较喜欢符悦泡的。”
第26章
陆泠私下说话的时候，向来是平平的调子，声音放得挺轻，但就是有一丝清冷独特的意味，很好听很抓人。符悦本来就竖着耳朵听陆泠在讲话，听到自己的名字，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
而后，她听到了比天籁之音还天籁之音的话。
“我比较喜欢符悦泡的。”
符悦心里，原本在排练“如何对待另一枚脑残迷妹”的撕逼剧场，有陆泠这一句话，登时成了满世界都是甜腻腻奶油香味，飘散着粉红色爱心气球的少女怀春偶像剧场。
齁得人嘴角一直上扬。
她是春风得意，宓棠便是黯然失色，垂眸抿唇。
到底是面对着不到20的小姑娘，陆泠拒绝之后也没这么狠心，勾了个笑柔声说，“谢谢你的好意。”
宓棠立即满血复活了，眼神发亮，“不用客气啦，陆泠姐姐有什么需要的，我都会做的！”
有什么需要的……都会……做！？
哪怕宓棠说的时候一脸无辜，眼神澄澈，符悦瞅了瞅女神唇角勾人的弧度，想歪到了别处，赶紧不请自来地凑上前去，给她们杯子里又添了点热茶。
“趁热多喝点，等会儿就要开拍了。”
陆泠点了点头，“先不聊了，我看看剧本。”
捧着热茶的宓棠便像个小丫鬟似的应声，候在旁边，也不顾一身的精心打扮，更无视了众多人探看的目光，缩了身子坐在比较矮的小凳上，眼巴巴瞅着，大气都不敢出声怕影响了陆泠。
而且，宓棠的微笑，仍然散发着一种疑似痴汉的味道。
符悦以为，她自己已经够花痴了，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歹宓棠也算个明星，怎么追起女神来不顾形象了，不怕掉粉，不怕别人说抱她想红抱大腿？
十几分钟过去了，符悦的疑惑，在宓棠始终不变的态度和越发灿烂的笑容里消失了。
年轻真好。
符悦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把新闻头条瞅了一遍的时候，有人来请陆泠和宓棠过去。
习惯性的站起身来，她比陆泠还先迈出步子，完全是要带头走的意思，被来通知的工作人员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瞅着。
“呃……”符悦尴尬地转身，伸手去扶陆泠。
陆泠顺势做了个不大容易站起的样子，手搭在她的掌心，慢悠悠站起来。
“你不舒服吗？”工作人员的关注点，便不在莫名其妙不管老板自己走的助理符悦身上了。
陆泠微笑，“小问题，一会儿就好。”
工作人员也不多问，先转身走人，而宓棠则咋咋呼呼，转圈各种角度来打量陆泠，紧张到语无伦次，“怎么不舒服……啊，脸色还好，不对……化了妆都这样，陆泠姐姐你不舒服就说啊，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还是喝坏肚子了，喝茶多了不好。”
哪怕是无心之语，符悦听到自己泡的花茶被怀疑，撇撇嘴，心里有点不舒服。
“是我刚才突然抬头，”陆泠抬手揉了揉眉心，“有点晕。”
宓棠松了一口气，而另一边的符悦，同样松了一口气——因为陆泠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稍纵即逝，却有稳定人心的力道。
嗯，好像在安慰她呢。
符悦这么想着，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计较后来必须远离陆泠，在旁边等候拍摄结束了：她身为助理，工作如此嘛，反正陆泠拍完了，她可以第一时间迎上去。
这一场戏是新加的剧情，李歆然那一段a大教室撕逼是用不了了，剧组也没心思再去a大一趟，索性将情节设定为：“女主误会之后和男主角闹翻，心情郁闷，来游乐场回忆，而女二用闺蜜的直觉找到了女主角求和好。”
大致就是换个地方来“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戏码。
导演照常说了说戏，跟宓棠交代的时间多很多，而面对陆泠，总是一个放心的笑容。陆泠也争气，在宓棠饰演的女二没有出场的前几分钟戏份里，一气呵成，表演得很完美。
等到宓棠出场，导演的噩梦来了。
陆泠在前头的秋千坐着等待，宓棠按照剧本应该走过去，谁知，宓棠没切好时间点，步子太小，半天没入镜，把导演气得喊卡。
经过一通数落，宓棠咬牙表示知道了，第二次顺利入了境，但是……
那浮夸的，不自然的步子，连符悦都看得皱了眉。
“你怎么回事！”ng好几次后，欧导演忍无可忍，暴脾气上来了，再不能耐心地好好说，也不管对方是谁，对于犯了低级错误的演员毫不留情，“走路你不会吗！”
宓棠被吓了一跳，揪着衣角颤颤点头。
欧导演冷哼，“陆泠，你别起来，就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宓棠你走一遍给我看！”
听到休息二字，符悦看陆泠下意识想抿嘴唇似乎口渴，又看造型师已经过去了，连忙拿了水杯去递上，陆泠没喝一口，端着杯子望向宓棠那边。
越急越差，宓棠的脚步怎么都不稳，怎么都不自然，不光把欧导演急得上火，自己也红着眼眶不知所措。
陆泠看着看着，忽而起身过去，也不怕僵持着的尴尬氛围，柔柔开口，“导演你别急，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欧导演不说话，但是真的抬手跟旁边的助理讨要了水杯。
等欧导演休息够了，陆泠又说，“关于这场戏，我有个想法。”
“你说。”欧导演还是偏爱实力女主角的，语气缓和不少。
陆泠先给了那边不知所措的宓棠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慢慢说，语气谦卑，“这一场戏主要是女主角和女二号的感情破裂，冲突比较强，女二号这么走的几秒钟，拉了远景，两位人物的感情变化在画面里会不会不明显？”
欧导演表情变化不大，只捋了胡须轻咳一声。
陆泠没多说，更没有指导导演应该怎么做，语气诚恳，淡淡收了尾，“我也不太懂，就是说说自己的想法。”
欧导演还是没说话，只是在思考。
头儿不说话，其他人更是不言不语的，这种安静的未知的压抑氛围，让跟在后头的符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在导演发火的时候，还敢上去说想法，陆泠很有勇气，她很佩服，但是她真的真的不想看到女神被骂啊！
然而女神做已经做了，她只能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或许她的心太诚，老天当真听到了，欧导演轻咳一声，笑了笑，“也是，计较这种小细节没意思，换个拍法或许不错。”
随后，欧导演又进入了灵感爆发各种尝试情况，对于失败ng心平气和不少——尝试嘛，多摔几次，总会有好的效果。
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给了宓棠缓和的时间，也增加了不少拍摄的经验，宓棠心里的担子慢慢减轻，在陆泠的带领下，进入了状态。
女主角和女二号认识了十多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因为男主角，二人相处的时间少了一些，但感情仍然是好的，一起说些小秘密，一起开心一起哭，每一段成长都有彼此的痕迹，快成为家人似的。
谁曾想过，一次酒醉，女二号不清醒与男主角纠缠，被抓了个正着，这一段深厚的友谊出现了裂缝，女主角不想看见女二号，而女二号受到男主角赌气似的示好，微微动摇，强迫自己坚定，把那时不时冒出来的邪恶念头压下去。
这样挣扎的情绪，其实宓棠是演不出来的，但她能把女二号那恳求和好的死缠烂打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不起……求你听我说，真的是误会……”宓棠鼻头都红了，抱着陆泠的手低声啜泣。
大家安安静静看戏，唯有角落的符悦无力扶额：啊啊啊，不要拿胸去蹭我女神白嫩的胳膊啊！
相比之下，陆泠的演技比较有层次，有一瞬的心软，之后听到女二提起男主，便回过神来似的，嘴唇翕动说不出话，侧头咬了咬唇，再瞧向好友时，眼神已然变了，“你敢说，你没有对他动心过，没有瞒着我过吗？”
声音发颤，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宓棠愣住，在被陆泠甩开后失声痛哭，想追又不敢追，跌倒在原地。
陆泠脚步顿了一顿，表情复杂，终究没有回头，但眼里悄然多了一丝不忍。
“cut！”导演愉快地决定，“好，非常好！”
陆泠立即回身，去关心哭的停不下来的宓棠，“摔疼了吗？”
宓棠情绪收不住，仍抽搭着，却第一时间蹦达起来，结巴说，“没……没事！我……我手脏，你……不用麻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