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神明能够普度众人，护人平安。他始终相信人的灾祸是命中注定，是在劫难逃，除了自己，谁都不会拯救你。
登机口排起了长队，顾可颐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手里握着那枚没什么效用的平安符，望着每一个陌生的面孔，别人出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期待呢？是不是也有跟他一样的惊恐？
恐怕不会。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顾可颐伸了伸手，只要他松开这劳什子平安符就会像一张废纸一样被扔进去，再由清洁工带走，转运去垃圾场，没人知道它最后是去了填埋区，还是被回收。
也没有人再知道它曾经被赋予了什么样的期待。
顾可颐心里一动，对啊，谢文轩给他塞这枚平安符的时候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他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方世玉他娘给他的妻妾各一个镯子说是传家之宝，电影结尾他娘拿出一大串“传家之宝”送给每个人做纪念。
也许这个平安符就是谢文轩送给他每一个炮友的纪念品呢？
“顾老师！”
前面的人喊了他一声，顾可颐回过神来，跟上了他们。
欧洲这两天很奇怪，夏天很热，冬天很冷，顾可颐一个习惯了一条单裤走南闯北的人，有些扛不住。
天气越冷，他脸色越难看。
冻的哆哆嗦嗦，还要忙着跟当地的杂志和品牌方联系，顾可颐都要给自己颁个奖了。穆珂很卖力，因为心里惦记着回家过年。
傻小子确实变了不少，恋爱谈得脱胎换骨，自信又谦逊。顾可颐有时候都怀疑，人的情感真的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他脱离这样的刻骨铭心太久了，已经无法理解。
“顾老师……”
深夜的时候，穆珂钻进了他的房间，非要蹭在他身边看他发邮件。
顾可颐也没有赶他走，问道：“这么晚不睡，跟我撒什么娇？”
“等我哥电话。”
“滚。”
穆珂不但不滚，还凑得更近了，顾可颐卸了妆，洗了澡，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儿。穆珂闻了闻，小声说：“顾老师，你好奶啊……”
顾可颐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说道：“你变态啊，那是沐浴露的味道，你身上也有。”
“哦……”
穆珂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源源不断的热气让他没有刚才那么冷了。酒店的供暖设施除了点儿问题，一直没有修好。奈何酒店位置很好，方便手下孩子们跑秀场，他也没有换。
顾可颐瞥了穆珂一眼，说道：“晚上跟我睡吧。”
穆珂瞪着眼睛，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说：“顾老师，我是正经人。”
顾可颐翻了个白眼，这句话让他想起谢文轩了，那家伙体温高于常人，要是他在就好了……
刚想到这儿，顾可颐的手机和穆珂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穆珂抓起手机乐呵呵地跑了，顾可颐无奈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竟然是家里那条大狗。
“干嘛？”
“自慰。”
顾可颐果断挂了电话。
他就知道谢文轩这个臭流氓打电话过来不会有什么正经事！
电话刚挂，微信就进来了。
野狗：我开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呢？
野狗：天还没亮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我多有心。
野狗：你的化妆品我都给你擦了一遍，是不是很贴心？
顾可颐瞪大了眼睛，赶紧回过去：你他妈离我的化妆品远点儿！
谢文轩紧接着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腻腻歪歪地说：“你不在家我都睡不着了。”
尽管顾可颐觉得恶心，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动容，没有一个谢文轩在身边闹腾，确实少了那么一丝丝骂人的乐趣。
野狗又发过来一跳语音，谢文轩在那边哼哼唧唧地说：“想到唧唧痛。”
顾可颐：……
他为刚才心里那一点动容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让你犯贱！
谢文轩跟盛世同文开会开到半夜，约上了同样孤家寡人的沈越去喝酒，两个人没去会所，也没去酒吧，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烤串店随便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串儿，开了几瓶酒。
工作的事情在公司说的差不多了，聊着彼此的生活，沈越从前也是个流连花丛的摄影师，现在只要开口就是“我家宝贝”，好像他生活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人这一件事。
“也许等你结婚了，就懂了呢？”沈越倒着酒，调侃地说道。
谢文轩笑了笑，晃了晃酒杯，“等我结婚啊，那就是地狱了。”
沈越喝了半杯酒，忽然问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努力工作了，都没听说你有新宠了。”
上次不小心撞见了谢文轩和顾可颐苟且，沈越对谢文轩的下限又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的是，那之后谢文轩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小艺人出来。
“我修仙。”
“……”
沈越急着回去跟他家宝贝视频电话，谢文轩没强留，一个人叫车回去了。
顾可颐不在，他仍然住在顾可颐家里，虽然也是一个人的屋子，但是因为一份等待，总觉得有所不同。
这间屋子太小，一室一厅一卫一厨，恐怕只有他别墅客厅一半的大小，可就是让他觉得安心。
他喝了酒，却没醉，忙了一天又很清醒，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收拾屋子，挨个擦了一遍顾可颐的化妆品，怎么就有点儿想他呢？
可是真的联系上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想念，拐着弯地调戏他，最后还是化妆品引起了顾可颐的注意。
努力了一个晚上的谢总有点儿委屈……
但是再大的委屈都在他得知顾可颐暂时回不来的时候，都顺延到第二位了。至于不回来的原因竟然是要陪安若然度假。
谢文轩再一次怀疑顾可颐对安若然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
时装周结束，顾可颐退了酒店的房间，找了当地的一家很有历史感的民宿，临街的二层楼，门前还有一个小花园。供暖不错，距离市场的距离也很近。
安若然来了之后，舒舒服服地在他的房间睡了一觉，醒了等着顾可颐投喂。
“大年三十，我们喝一点儿？”
安若然找出一瓶酒来，桌上只有几包零食。
顾可颐叫了披萨，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送来，他翻了翻冰箱，想自己做点儿什么。
安若然趴在餐桌上等着吃，忽然问道：“你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
顾可颐关上冰箱，只找到几个土豆，他低了低头说：“不记得了，应该是从给你做助理那年开始吧。”
从安若然做模特的时候给他做助理，到后来做他的经纪人，公司成立之后做总监，这几年春节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吃吃零食，喝喝小酒。
去年和他们一起过春节的两个人，一个在夏天的时候突然过世，一个在今年欢欢乐乐去了男朋友家。
世事难料，不变的却是他们两个。
“敬单身！”顾可颐举杯。
“敬乱搞！”安若然举杯。
两个就着一盘土豆丝喝了一瓶酒，安若然浑浑噩噩地爬回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顾可颐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的落雪发呆，谢文轩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巴黎好玩吗？”
“好玩。”
顾可颐听到他那边的鞭炮声，也听到谢文轩低声骂脏话，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过年好。”
那边的谢文轩一愣，说：“过，过年好。”
莫名地尴尬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顾可颐喝了酒，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谢文轩也察觉到了，却耍不出流氓了。
过年回了家里，又是重复上一年的事情，发脾气的爷爷，搞事的姑姑，冷漠的爸妈，他心里很烦很烦，烦到谢文轩只想听听顾可颐骂人。
“你今天，吃了什么？”
顾可颐看了一眼桌上的盘子说：“土豆丝。”
谢文轩笑了，声音一丝丝传进顾可颐的耳朵里，听得他心里酥酥的。
“就吃这个啊？”
“不然呢，没出去买。”
“最想吃什么？”
“饺子吧。”
……
随便聊了几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谢文轩那边大概是信号不好，喂了两声忽然挂断了。
顾可颐没在意，第二天出门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就看到安若然留的纸条，说有朋友约他去瑞士玩，他先走了，过两天回来。
虽然很生气，但是顾可颐还是要保持微笑。
在家看了两天老电影，顾可颐突然想明白了，安若然出去玩了，他也可以去啊！满巴黎的小帅哥都在等着他啊！
顾可颐想通了，立刻洗澡换衣服喷香香，这里没人认识他，他也不用化妆，简简单单就出门了。
一开门，巴黎清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顾可颐瞬间心情大好，深吸一口气，总觉得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他从台阶上下来，想穿过花园走到街上去。铁艺门半开着，门口蹲着一个人。
“先生！”顾可颐想提醒他这是私人住宅。
来人回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一个傻笑。
顾可颐目瞪口呆，特别想抱头大喊：大好的日子里，蹲在门口的谢野狗是怎么回事啊！！！
第16章 外媒报道一男子家中遭殃
谢文轩看到了他，扑腾着站起来，忍着腿麻问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意你妹啊！惊你妈啊！”顾可颐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哎呀~~~”谢文轩荡漾着接下他这一巴掌，笑嘻嘻地说，“问呗，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顾可颐咬牙切齿地掐着他的脖子问：“谁出卖了我！”
谢文轩嘿嘿笑着，说道：“哎呀，别纠结那个了，我还没吃饭呢！”
他扫了一眼顾可颐，穿得像个去街拍的小嫩模，想也知道他出门是想做什么，真是气死宝宝了！
“没你的饭，老娘要出门了！”
谢文轩拦住他，一个用力把人扛在肩上，一手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谢文轩！你这个臭流氓！”
“我又不是第一天臭流氓，生什么气嘛！”
谢文轩把他放下来，照着他白嫩的脸蛋亲了一口，把门反锁了。态度很明显，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
顾可颐恶狠狠地瞪着他，谢文轩捏了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干嘛，笑一个？”
“滚！”
顾可颐嫌恶地拍开他的手，扯下围巾摔在地上，一边转身一边脱了衣服砸在地上，气死了气死了！全巴黎的小帅哥啊，就这么跟他说再见了！
“哎呀你看你，又把东西乱扔了，”谢文轩自己的外套还来不及脱，忙不迭地弯腰捡着他的衣服，边捡边说，“这么贵的衣服，脏了又不好洗，好好挂起来嘛！”
一路跟进了卧室，顾可颐正在沙发上生气。谢文轩乐呵呵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轻声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高兴啊，好吧，我给你做饭吃？”
顾可颐没理他，谢文轩也不生气，脱了外套，挽着袖口就奔厨房去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跟客厅相连，整个空间不大，谢文轩的任何一点儿声音都会传来，顾可颐抿着唇，拿出电脑接着看老电影。
可他的注意力全不在电影上，身后一会儿是料理机嗡嗡的声音，一会儿是碗碟碰撞的声音，谢文轩耐不住寂寞还要唱着歌的声音……
“你好烦啊，能不能闭嘴！”顾可颐忍无可忍地喊道。
“哎？你理我啦！”谢文轩忙着手里的东西，说，“你知道我过来一次多不容易吗？过年的国际航班都被旅行团包场了，头等舱都没有位置了，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一张机票，我的签证还马上过期，差点儿不让我入境……”
顾可颐白眼一翻，“我求你来的吗？”
谢文轩赶紧说：“是是是，我死皮赖脸非要过来的，行了吧？”
顾可颐哼了一声，那头谢文轩叹了一口气之后沉默了好久才说：“你得夸我。”
“夸你什么，不要脸到了新境界？”顾可颐冷漠地问。
谢文轩得意地说：“过年之前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我自己哦！整齐得跟新家一样，你一定要夸我！”
顾可颐不用回头看，听他的语气都能想到他得意地摇尾巴的样子，熊样儿！
电影看了一半，顾可颐听到水开的声音，回头看了过去，谢文轩忙了半天，他一点儿油烟味儿都没闻到，这家伙说的做饭不会是拌个沙拉吧？
谢文轩忙乎了半天，也没得到主子的垂青，这会儿正默默地等着，他嘴痒，想抽烟，马上就要大功告成只能忍着。
偏偏是他这一刻皱眉的侧影，撞进了顾可颐的心里。
顾可颐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问道：“做了什么啊？”
“你猜？”
顾可颐翻了个白眼，把电脑放在了沙发上，慢悠悠走了过来。
谢文轩正把盘子里几个奇形怪状的物体下到热水里。
“这是什么？水煮异形？”
谢文轩的动作一顿，底气不足地说：“饺子……”
顾可颐夸张地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外星生物呢！”
谢文轩好像是被打击了，默默地不说话，顾可颐凑近了看了看，说道：“这东西麻烦死了，不如煮个意大利面，早都吃完了。”
“那不是……你想吃饺子嘛……”
顾可颐一愣，他不爱吃饺子，但又觉得过年总要吃一两个应应景儿，可做起来实在麻烦。那天谢文轩问起时，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有病啊，大老远跑过来包饺子？”顾可颐刻意把声音提高，掩饰语气的颤抖。
谢文轩无奈地说：“那不是你想吃嘛！”
那天顾可颐语气平淡地说了想吃饺子，谢文轩看到家里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时，总是想起顾可颐可怜巴巴地在国外，想吃也吃不到的样子。
仅仅就为了一顿饺子，他竟然坐立难安，翻来覆去了想了一夜，第二天就找奶奶去学包饺子，紧接着就跑来了。
就为了一顿饺子。
为了顾可颐。
顾可颐指尖微颤，他心跳很乱，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谢野狗骗人的！骗人的！可谢文轩说得那么平淡，就像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好像飞行十几个小时历经转机跑来煮一顿饺子，跟打扫房间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不想要他的夸奖也没有炫耀。
谢文轩第一次煮饺子，非常失败。盛出来之后，堪称一碗完美的肉汤面片。艰难地在锅里打捞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颗完整的饺子。
“快快快，吃这个吃这个！”
谢文轩把唯一完整的饺子盛到碗里，端到顾可颐面前。
“什么鬼东西，你能把异形煮到这种程度，也是厉害！”
顾可颐嫌弃死了，肉馅不紧实，盐太多，花椒味道太重，还放了他不喜欢的生姜，葱花太多，面皮太厚，还有一点点没熟。
谢文轩看着他把碗里的面片捞着吃了，又把汤喝了，有些心疼地说：“你这么饿啊……”
顾可颐翻了个白眼，说：“让老娘等了一个多小时，多喝一碗汤怎么了？”
“行行行！”
谢文轩嘿嘿笑了两声，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想尝尝自己这征服顾可颐的手艺。
刚喝一口谢文轩就喷了，他照着他奶奶给的配方做的，怎么差了这么多，最可怕的是，这么难吃，顾可颐竟然吃得汤都不剩。
顾可颐正喝水漱口，谢文轩忽然冲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嘴，忧心忡忡地说：“你的味蕾该不是有问题吧？”
“滚你大爷的！”顾可颐给了他一巴掌，“以前没问题，现在有问题了！”
谢文轩嘿嘿傻笑着，握着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心，小声说：“想你想到鸡……”
他还没说完，顾可颐猛抬膝盖撞到他下身，谢文轩疼得脸色一变，咬着牙把后面的话说完：“机场堵车都要走上几公里……你还……”
“少他妈狡辩了臭流氓！”
谢文轩捏着他的后颈，咬上他的唇，喘息着说：“好啊，那我就流氓吧！”
他咬着他的唇吸吮，舌尖探进去纠缠他，看来他的饺子真的很咸，这会儿还在能顾可颐嘴里尝出咸味儿。
被他热烈地吻着，顾可颐软了腰，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哼着，下身贴着谢文轩的下身，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你他妈就是嘴上功夫厉害，身体诚实得不要不要的。”接吻的间隙谢文轩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