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看了齐绍秦一会儿,最终感叹:“我以为按照你的人设,你应该会说,‘之前我打算看的电影现在来不及赶回去看,不如买下电视台让他们晚一小时再播’。”
齐绍秦神情不变地摇头回答:“有这闲钱我还不如攒起来,攒够了以后好用来请你表演相声。”
花岭南一直觉得自己笑点很高,但他愣是被齐绍秦其实也没怎么好笑的笑话给逗乐。
“看不出你是一个那么有野心的人啊!”
墙上的电视在一段广告后,正式放映起六年前的一部老电影。
那是花岭南拍的第二部电影,在群主戏里排到三番,算是第一次演主角。也不是不自信,只是,通常来说,花岭南不习惯看自己拍的片。这部电影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完整看过。
齐绍秦倒似乎看过,电影里,花岭南还没出现,他已经很是内行地开口:“这部戏里你演的古柏正直的小警察其实特别到位,完全不像后来总演的妖孽角色。”
“演技派就是这样——演什么都到位。”花岭南一边随口回答,一边在齐绍秦身边的沙发坐下。他注意到齐绍秦选择了右边的座位,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但和他对话的人在他右耳这边,这样的状况多少让他自在些。
……自在?
花岭南因为在脑海闪过的这一念头而诧异。
——为什么他会在齐绍秦的身边感到自在?
等那么问自己的时候,才发现,明明早该想法下逐客令——因为齐绍秦没理由是受他欢迎的客人,可是,尽管从头到尾是齐绍秦自作主张的强势介入,但花岭南根本没有冒出过明确的想法来驱逐对方。
他没想赶人走。
因为他感到自在。
在齐绍秦那么自说自话闯进他的私人空间的时候,他却感到自在?
花岭南怔仲望向身边正颇为认真观看着电影的男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在做什么?”他下意识脱口问。
这个问题问得太不明智,他从来不会在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的时候直截了当提问,而这一次他却破例。
齐绍秦闻声转头迎视向花岭南的视线,他的眼中依稀有温暖而带着丝意外的惊喜:“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花岭南想了想,慢条斯理解释:“世事无绝对。”
“我现在在做的是争取,”齐绍秦返回主题回答,“比你更进取的争取。”
花岭南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而不是假装不懂,“比我更进取?”他迷茫而有些恍惚地重复。
齐绍秦没有具体说明,这时候径直说下去:“我不会鼓励你去做什么,毕竟,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对手。我不可能希望你变得更积极,从而打败我。”
“……打败你?”
“但我也没有权利剥夺你的机会。”齐绍秦又说。他深深看了花岭南一眼,在明明该有下文的时候却忽然另起一行,“说到底,每个人都会有左右为难的时候,毕竟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没有正确答案。”
☆、24
花岭南并没有拜托齐绍秦保守关于自己左耳失聪的秘密——他不希望被人知道这件事,可正因为如此,反而不肯透漏出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不过,齐绍秦显然没有多嘴。没有人来询问或者关心关于花岭南耳朵的事情。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应该只有小丁。小丁也完全没有向花岭南提及此事,不过,花岭南工作期间,他明显变得“话痨”了很多,经常把别人对花岭南说的话又复读机一般地重复一遍。不过,他的这一行为还算不着痕迹,除了花岭南之外,别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在这样的情况下,花岭南的工作总算是比较顺利地继续了下去。
《时光》这部小成本且没太多背景的电影最终倒是很快顺利上映。剧组在B市办了一个小型的首映式。说是小型,媒体到场得倒不少,整个仪式也像模像样。
首映式的中间,有个环节设定是剧组给的惊喜,让花岭南猜哪位朋友特地过来为他站台。事实上,花岭南事先便被告知了,不过,当夏君临现身的时候,他还是敬业地展示了一番演技,显得好像的确出乎意料。而事实上,真正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观众席看到齐绍秦的身影。也不知道齐绍秦是问谁拿的票,居然和一堆粉丝一起坐在比较偏远的位置。一群女孩子中间,就他那么一个大男人,若不是灯光暗淡,简直就是大写的尴尬。
在就一个小型首映式来说显得较为冗长的仪式结束后,自然不至于还有什么正经的招待晚宴,剧组的人因为难得聚在一起,便自发来了个聚餐。
电影的票房还难说,但从内部试映会到刚才首映的反响,剧组众人显然认为值得高兴地庆祝一番。说是聚餐,没一会儿大家便都喝了不少。
花岭南在敬了导演和其他同事之后便坐在左边是死角的角落,偶尔和前来敬酒的人碰杯,其余时间便只安静地看着喧闹的人群。
反观自称来蹭饭的夏君临,他倒像是今晚这场聚餐的主角,捧着一杯酒逮上谁都能聊个好半天。
说起来,作为大明星,夏君临可能真的是圈内最没有明星架子的艺人,他对着谁都那么热情洋溢且真诚恳切,他细心体贴,不吝啬于关心他人。有时,你会觉得这世上再没人比他待你更好,但很快,你又发现,他待很多人比待你更好。仔细想想,花岭南认为自己不喜欢这种个性,可话说回来,正因为夏君临是这样的个性,所以,花岭南才会和对方成为朋友。
花岭南自己,就像他的粉丝说的那样,有些“高冷”,他和谁都能交谈上两句,却和谁都交不上朋友。最初的时候,夏花二人应该都没存着认真交朋友的心,但第一次合作时,花岭南因为着凉发烧,便在夏君临心里成了一个体弱多病需要照顾的对象。拍片的时候,夏君临不止一次提醒花岭南多穿衣服,少吃冷的东西,还送过他不少暖宝宝。等拍完电影,花岭南以为两人再无交集,结果,因为看到花岭南深夜刷微博,夏君临还特地发来私信让他赶紧去睡。花岭南并不喜欢被人管,却在不知不觉间对夏君临越来越信任……
……他明知夏君临对谁都那么好……
可是他身不由己。
那个时候,他那么绝望伤心,是夏君临给了他温暖的拥抱,不经意间走进他骤然空掉的心。
花岭南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鼓作气地站起身来。
他决定走向夏君临。
然而,在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前,夏君临率先走了过来。
“我刚才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那边有个没人的露台,跟我来。”
擅于交际的人酒量并不是很好,这时候满脸红光,透漏出浓浓醉意,手里还紧紧拿着一瓶酒。
花岭南不着痕迹地走到对方左手边,然后跟着走出包厢。
夏君临把花岭南带到清静的露台,接着,转头用迷离的目光打量了后者一番后,又转身往回走:“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件外套去。”
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不过,喝了酒的花岭南并不怎么冷。他拉住对方:“我又不是林黛玉,你给我拿外套去,留我在这儿葬花吗?”
闻言夏君临很快笑起来,他放弃了拿衣服的打算,重新折返。
“那么一说,我觉得你真的和林黛玉挺像的。”他随口回应着,结果把自己说得深有感触,“你们都让人感觉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花岭南真心无辜:“我哪里命薄了?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江湖骗子正准备骗我的钱。”
“我知道你不想让人同情。”夏君临用微微摇晃的身形和异常凝重的神情说。
面对毫无上下文的飞来一笔,花岭南不以为意地摇头:“如果同情能增加我的流量,我挺乐意让人同情的。”
夏君临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满满的醉意也变得沉重起来:“岭南,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些话我觉得也就只有我能和你说了,你知道,我们之间……之前你从海里救了我,我没有道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谢,因为我知道,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救你,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我们应该说,我应该说,其他人不会对你说的话。”
显然头脑不是太清醒的人把一番话说的支离破碎,但花岭南能听得明白,对方应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你尽管说,”花岭南鼓励对方,“反正我酒喝多了,即便你说得不对,我明天肯定忘记。”
夏君临直接对着酒瓶又喝了口酒,然后直直盯视向花岭南的眼睛:“岭南,离开齐绍秦吧。”
花岭南顿住,一时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
以为花岭南不愿答应的夏君临一脸哀其不幸的沉痛:“岭南,我知道你和齐绍秦的关系从来不是庸俗的金钱交易,你对他是真心的——可是,他真的配不上你的真心!”
“为什么忽然那么说?”花岭南迟疑着问。
“以前我就觉得齐绍秦太花心,我不想插嘴你的选择,因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力——可是,现在他居然连你的助理都能玩……”
花岭南不想大惊小怪的,但他没能忍住:“我助理?你说小丁?”
“当然不是。”夏君临讶异地看花岭南,“是你前面那个,叫丛佳的。”
花岭南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如果丛佳真的和齐绍秦有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怎么会那么认为的?”
“不是我那么认为,是大家都知道那么回事。丛佳如果不是和齐绍秦有暧昧关系,又怎么有机会亏空齐绍秦公司的钱?”
“丛佳亏空齐绍秦的钱?然后呢?”
“然后,”夏君临神情更是义愤,“齐绍秦对自己的情人真是好手段!杨明佐分手后才和别人在一起,两人居然被齐绍秦弄得快要没有活路,据说,还有个青梅竹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他不仅下手对付,还不许别人回国。而丛佳不过就是几百万的事,他却毫不留情地把人弄到了牢里。我知道你不清楚这些事,可是,岭南,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你没想过为什么齐绍秦忽然换掉你的助理?为什么你就不知道齐绍秦是怎样的人?”
花岭南从来没有问过当初自己被设计的那件事齐绍秦是怎么处理的。原本他就不愿回想,而他也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在意,所以,在齐绍秦面前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他有注意到杨明佐和袁怀远在演艺圈彻底消失,知道以齐绍秦如今对自己的那番心思,不可能轻易原谅惹事的人……唯一没想到的是,似乎齐绍秦也没有饶过沈逢?
花岭南不会因为陷害自己的人没有得到制裁而寝食难安,同时,他也不会为了陷害自己的人遭到报应而于心不忍。无论当初后怕的情绪如今是否依旧清晰如昨,这时候都必须抛之脑后。
抬头真诚地迎视向正紧紧盯着自己看的人,花岭南开口:“事实上,君临你们搞错了。助理是我自己换的,因为小丁更帅,而我这个人又喜新厌旧。”
夏君临自然不买账,“岭南……”他还想说什么。
花岭南抬手阻止了对方:“不过,除此以外,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既然如此,我决定了,和玉成的合同到期之后,我就准备跳槽。”
夏君临忽然想起,“对了,上次你就说不准备续约?”他又异常担忧起来,“齐绍秦不会是也想甩……”踌躇了一下措辞,“他又有新人了?”
“我不清楚,或许回头我可以问问小丁,他是不是按惯例的,和齐绍秦在一起了。”花岭南一本正经用助理梗。
夏君临忧虑而惋惜心疼地皱眉:“岭南,你就是太骄傲了,从来不肯示弱,让人看到真正的你。”
花岭南心里想,你想看吗?他长长地吸气,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这之前,夏君临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真的希望你得到幸福。我马上要结婚了,真心希望在此之前能够看你也得到幸福。”
花岭南在片刻的沉默后安静询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夏君临点头:“应该就在上半年,现在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我希望你也能找到让你真正开心的人。”
花岭南忽然意识到,说着很难看到真正的他的夏君临,如果不是喝醉了,自己大概也看不到对方的真心。
他没想到夏君临把自己当最好的兄弟,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你伴郎请了没?”花岭南问。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原本就有些迷糊的夏君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还没。”
“别请了,反正你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伴郎了。”
☆、25
聚餐的人渐渐散去。夏君临是真的喝多了,还没结束,他的助理便在场记帮忙下把人给搬运走。最后留下来的人与其说还没尽兴,不如说是喝得太高兴。
当然,花岭南例外。
花岭南喝得不算少,却一点也没喝高。他始终低调地独自坐在角落,尽量不让自己被醉鬼缠住。总觉得,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齐绍秦应该会出现。每次都是这样,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齐绍秦就会走过来。
然而,这一次向他走来的人是小丁。
“岭南哥,你喝得也不少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花岭南试着站起,但没能成功,他抬头望向自己的助理,突如其来地问:“齐总今天有在首映礼现场吧?”
丁宽完全没表现出一丝对这个问题的意外,他平静回答:“是的,齐总之前特地来了B市。”
“那他现在人呢?”
“大概在半个小时前,因为急事,齐总直接赶回了S市。”
花岭南想了一想,问:“什么急事?”
“齐总的外公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情况很危险。”
“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该不会真的有言灵,你和齐总有女干情吧?”
丁宽神情不变地摇头:“我只是出于好奇问了齐总的秘书,她可能以为是岭南哥你打听,便告诉了我。”
花岭南又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
当终于摇摇晃晃着站起身,他直接往门口走去。“我们现在就回S市。”
丁宽提醒:“现在飞机和火车都没了,开车回去要九小时的车程。”
“多给钱,总有司机愿意接这生意的。”花岭南不以为意地说,他铁了心要在九小时后抵达S市。
九小时后,花岭南的确回到了S市。
这整整九个小时,时间长到让他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清醒到有足够的神智问自己,他回S市准备做什么?
而他又能做什么?
当汽车终于驾下高速公路,不认识S市道路的司机询问自己继续前行的方向,花岭南想要让小丁指路回家,可开口的时候,还是说出了并非原意的台词。
“小丁,你知道齐总外公所在的养老院吗?”
“我这就问。”
作为能干的助理,丁宽效率到完全没有给花岭南改口的机会,从打电话到指路,他只用了半小时便把花岭南送到了目的地。
“齐总的外公已经走了,不过齐总还在他外公的房间。”
齐绍秦就坐在他外公房间的床边。
当花岭南走到门口的时候,齐绍秦慢慢转过头望向他。后者没有出声说什么,只是用带着微微疲倦的眼神凝视过来。
不管怎么说,确认自己没有被驱赶,花岭南默默走过去,在对方的身边坐下。
“我得谢谢你,岭南。”齐绍秦语气平静地说,“虽然我没有见到他老人家最后一面,但如果不是因为和你提起以前的事,让我最近来看了他几次,现在一定会更加悔恨。”
花岭南低头,在短暂的停顿后没头没脑开口:“我有一个继父,四岁时母亲的再婚对象。我们的日子过得算太平,直到我六岁那年。那年,我母亲忽然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讯。”
齐绍秦有些意外和迷惑地看了花岭南一眼,但他没有再多表示,仅仅安静地听花岭南说下去。
“继父对我很好,大概也是那种唯一让我感觉到亲情的人。我们就那么相依为命,直到我高中。”
他连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都不愿轻易告诉别人,就更不用说这个发誓要埋藏一辈子的秘密。可是——